糜阳仍旧抱着叶辛,糜章筠却疑惑着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她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只听到有人在催促其他人加快速度,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砰!”
枪鸣声,划破夜的寂静。
叶辛睁开了眼,似乎回复了少许神智,但视线仍无法集中焦距。糜阳将她搂着,小心翼翼的不去碰触伤口,回头大声问糜章筠,“怎么了?”
“不知道。”糜章筠惊恐的摇着头。
门猛地被人打开,门口的糜章筠受到撞击跌在一边。
因为不习惯外边的强光,糜阳一只手护着叶辛,另一只手戒备着准备抵挡或许会到来的危险。他虚着眼,稍稍看清来的是两个人,一个矮胖,一个瘦高。
“们要干什么?”沙哑的是糜章筠的声音,她因为过度惊恐,音调在喉咙间已经扯成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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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糜小姐,那个女公安我来收拾就好。”
是毛三的声音,看来另一个人,必定是陈维。
糜阳的眼睛也渐渐熟悉了刺眼的光,他看见那个矮胖的身影越发接近,正想冲出去与他拼了,却发现袖口被什么一拽。他低下头,叶辛吃力的摇摇头。
然后太阳穴处凉的惊心,
“糜少爷,是老板吩咐我们斩草要除根的,可不要怪罪哦。”毛三的声音响起,手中枪亦同时上膛,弹簧连带着枪身“叭”的一动,虽然还未打出那颗致命的枪子儿,却已叫人后背湿了一片。
“陈维,我们可要快些,不知哪个反骨仔通风报信,公安即刻就要到了。留了他们又带不走,只会给老板留个祸害,便数到三下,同时将他们办了吧?”
毛三这样说着,口中已经开始缓缓数了起来。
“不要!求求们……”糜章筠撕心裂肺的祈求着,却无人回应她。
糜阳只顾着紧紧捏住叶辛的手,感觉那指尖的温度一丝一丝的已经开始消散……或许最终不能同生,死在一起,也是好的吧。
沉重的呼吸声在数数声中急促的响着,每个人都在贪婪的呼吸着也许就是这世间最后一口的呼吸。毛三看着倒在血泊里被糜阳拥在怀里的叶辛,嘴角浮上一抹残忍的笑容。
“二……三……”
最后的“三”音仿佛还在地下室里回荡,余音漫长的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糜阳下意识的埋下身子,盖住叶辛的身体。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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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阳的身体,重重的倒在叶辛身bbs·jooyoo.上。
腥甜到令人四肢百骸都开始战栗的气息,从鼻腔口舌中不可阻止的溢入身体。那些浓稠的,湿热的液体,在身体的下方仿佛蜿蜒的河流。
他的,还有她的。
这些惨烈的红色,是罩在叶辛视网膜上最后的印象。那之前还有微光,可以在一刹那间看清糜阳的表情——温和的带着满足。
“不……”却连这样一句简单的呼喊,到了嘴边,也因为无力而变成低哑。
泪水,又或是悔恨,在那一刻,无比的刻骨铭心。
如果闭上眼睛,停止呼吸,就可以再与他相见。
叶辛宁愿这一刻早一些到来。
“……还好吧?”
然而奇迹居然发生了,在她的耳边,带着热度的呼吸,还有那熟悉的声音,无一不在证明,她深爱的少年,并没有永远的离开自己。
糜阳直起身子,疑惑的检查了周身,并没有什么伤口,甚至没有疼痛的感觉。
“好了,们走吧。”陈维忽然这样说,并在糜章筠的惊愕眼神中将她扶起来,“唐局特地吩咐过,非到危急关头,我不可以曝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之前,得罪了。”
“”原来是……也是……”糜章筠简直无法相信,在何正藩身边数十年的陈维,竟然是唐局长他们安排下的卧底!她转头看向糜阳怀中的叶辛,“这么说,她也早就知道啦?”
“不,”陈维用白兰帆布将毛三的尸体掩盖起来,“这件事情,早在叶辛潜入糜家之前就开始了。她对此一无所知,否则,也不会冲动到身受重伤。”
糜章筠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样看来,倘若五年前自己不与公安合作,他们借着陈维这条线,也迟早会查到糜家走私的证据,那么五年后自己的下场,恐怕根本不会如此轻松。想到这里,她不禁松了口气,至少目前看来,他们已经脱险。
陈维看了看表,“快走吧,姚队马上就过来,何正藩这会儿已经准备撤退了,我会趁乱把们送出去。顺便……”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闪存,放在糜阳手里,“收好它,这一年来何正藩所有走私的罪证都在这里,还包括一些……总而言之,务必将它交给唐局长。”
糜阳想了想,将闪存收入贴身的口袋里,“我会的,不过……我希望能劝服干爹自首,毕竟他……”
“放弃吧,”陈维把枪上好膛,“如果他是可以说服的人,便不会让我和毛三来解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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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说的同时,叹着气,示意糜章筠协助糜阳把叶辛架在肩膀上。三个人不敢浪费时间,这时外边已经有一些引擎噪乱的动静,隐隐约约的,似乎也参杂着枪声。
别墅里所有的人手,似乎大部分都被抽调出去,陈维解释道,在不远的地方,何正藩正命令下属们摧毁证据。但为了防止有人回来查看他和毛三的安,陈维仍不敢放松警惕。
陈维很熟悉这栋别墅的地形,因为外间还有看守,他索性直接将他们带入了地下停车场。万幸那里并没有别的人,陈维将监视器打掉后,立即送他们上了车。糜章筠坐在驾驶座上,想到立刻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紧张的手心是汗。糜阳搂着叶辛坐在后面,不停的低声唤着她的名字,试图让已经昏迷的叶辛清醒过来。
“”们快走吧。陈维这样说着,竟然就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等,不一起走吗?”糜章筠叫住他。
“不是还有个孩子吗?”陈维笑着说,“不管怎样,我仍然是个公安,不能就这样放弃她。趁着何正藩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会想办法将她救出来的。”
“那么,”回应他这些话的,是糜阳,“我也会同去。”
“小阳!”糜章筠有些焦急。
“不要说了,不管怎样,我也有一份责任。我相信,我可以帮上忙的,不是吗?”他看向陈维,目光里都是坚定。
陈维想要拒绝,“糜先生,这不是的职责,并不是公安人员……”
“可我是她爸爸,”糜阳低下头,在叶辛唇上轻轻一吻,“看,我会救她的,也一定会救出她的。这是我答应的,所以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健康的,等我回来。”
可是叶辛已经昏迷,又哪里听得见他说的这些。糜阳眉头紧皱,迅速的跳下车将门拉上,又转而对糜章筠嘱咐,“姑姑,一定要替我把她安带到医院。”
糜章筠长长的叹了口气,“放心吧,一定要安的带着那孩子回来啊。”
陈维站在一旁,听见他们的对话,心知无法再阻止他,只好默默的将从毛三身上取出的枪拿出来,放在糜阳手里。
那枪带着铁器应有的冷度,在糜阳手心里沉甸甸的。糜阳的心里一悸,咬了咬牙,学着陈维将它放在身后。然后再也不肯回头看一眼车窗,只借着糜章筠尚未发动,便径直离开。
糜章筠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背影,想到他同叶辛这么多年来的生死离别,真真叹息这一段孽缘弄人。这一别,谁也说不好是否真的能再见面,偏偏叶辛却已经昏迷过去,什么也不知晓。
她转过头,想替叶辛把安带系好,却惊奇的发现她眼角的泪水。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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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像最轻柔的丝绦般,掠过人的眼角,唇边,指尖。带出那些年华岁月雕磨的痕迹,留下经历世事才有的回忆。一转眼,已经过去五年。
叶辛就坐在轮椅上,看着镜子里自己皮肤上的纹路,有些陌生起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可以回到过去,自己会不会还这样做,但她不后悔,至少,她因此邂逅了那个用尽力去爱自己的少年。
“妈妈。”姚芒妮攀着门,笑嘻嘻的看着叶辛,“妈妈,咱们走吧。”
叶辛拉过她的手,“怎么还叫我妈妈呢?”
“就是我妈妈。”芒妮撅起嘴来,“现在是,以后也是。”
叶辛刮了她的鼻子,“贫嘴!”
姚芒妮不管,假装要去咬叶辛的手指头,一边笑闹着一边不经意的说:“现在就快有两个妈妈了,要是有两个爸爸就好了。”
叶辛的手指僵硬在半空中,笑容凝固嘴角,忽然就没有了心情。
五年前的那个黎明,他过去,就再没回来。
何正藩死了,据芒妮回忆,那时候他将她绑架上了水塔。陈维暗示糜阳从后面绕过去,自己掩护,可是事发的时候,何正藩却猛地扭转过来,一枪打在了糜阳的胸口。何正藩从十几米高的水塔上跌下,脑袋撞击铁器的棱角,立时毙命。芒妮记得,糜阳的胸口都是血,陈维捂住了她的眼,不让她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