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御宅屋 > 都市小说 > 离歌唱罢始春风 > 蛊虫

蛊虫

  云霖说完以后又抬手一挥,姜齐的面前就闪现出了一道透明的水幕。

  而随着那道水幕上的点点波纹慢慢退散而去,一幅画面也逐渐在二人眼前浮现开来……

  ——

  “少爷,今日是清墨为你守夜,小的将剩下的兰浆露收进冰窖便回来,你先在此稍作休息。”

  身穿浅褐色长袍的清墨一边说着话,一边推开了外间的门缓步离去。

  房内入目是一张精巧的鲤鱼戏莲屏风,绕步走到后面,是一张紫檀黄花梨的美人榻,榻身嵌着秀丽的云石,榻上铺着昂贵的白狐皮草,柔软而舒适。

  而一位容姿俏丽的小女孩,此刻正盖着一条薄毯满脸餍足的醉卧其上。

  她的眉眼如画,面容安然。

  似乎已陷入到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但是忽然之间,她好似受到了某种无形之力的操控。

  猛的睁开了紧闭的双目不说,黑亮的瞳仁里也霎时间侵染出一股浓烈的黑气。

  “啊!!!”

  随着黑气的颜色越来越浓,她骤然间大喝一声,然后便抱着脑袋一脸难耐的从软榻上滚落到了地面。

  巨大的重物落地之声惊动了屋外守候着的丫鬟,她口中惊呼一声“小姐”见无人应声后,便一脸急切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快步绕过屏风,丫鬟打眼儿一瞧。

  纵使胆子再大,此刻的她也是有几分吓脱了魂。

  蜷缩在地上的少女现下鬓发凌乱,七窍流血。

  正翻来覆去的将自己的脑袋往青灰色的地板上撞去。

  那魔怔的架势,恍若是不死不休!

  也亏的这丫鬟是个经的住事儿的,稍一愣神过后,便迅速的扑到了那少女的身上,想要以此遏制住她自残的动作。

  但失去理智了的少女此刻可谓是力量惊人,高出了她一个头的丫鬟便是使足了蛮力,也是无法将其给控制起来。

  而就是那么一瞬的失误,这少女便再次猛的朝着地面翻滚着撞了过去。

  直从身体里甩出了一具成年男子的魂体,才“呜咽”了一声后软趴趴的栽倒在地。

  只是这诡异的一幕,作为凡人的丫鬟,却是未曾得见。

  她只知自家小姐突然发疯然后转瞬间便一命呜呼,所以惊慌失措的她在探了探少女的鼻息后,便立马哭喊着冲出了这间诡异的屋子。

  只留下一脸木然的姜齐,与那具面容可怖的少女尸体大眼瞪小眼的躺在了一起。

  随后没过一会儿,勾魂的鬼差使者便晃晃悠悠的出现。

  然后勾着姜齐的小魂离开了水幕的视线……

  ——

  “所以,这水幕中的小女孩就是我现在的这具身体?”姜齐一脸诧异。

  那般骇人的疯魔神态,分明就是被什么力量给操控了呀!

  刚冒出这个想法来,面前的云霖又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只黑色的蛊虫。

  这虫子芝麻大小,状如跳蚤。

  平时若沾在了身上哪处,凡夫俗子之辈的定是发现不了。

  “这是一只傀儡蛊。”灵力翻涌,蛊虫便在云霖的掌心化为了灰烬。“是在你的身上发现的。”

  傀儡蛊,顾名思义,是一种可以操控人的蛊虫。

  因为必须进入人体之中才能够发挥作用,所以一般被下蛊之人藏在了食用的饭菜茶水之中。

  姜齐听罢立即轻唤了一声“清川”。

  虽然他现下对这府门之中的人都还不太熟悉,但就准备饭食这事来看,这清川想来会是个机敏之人。

  清川一直在门口伺候着,所以一听姜齐呼喊,立马便应声得令走了进去。

  “小姐,有何吩咐?”

  “昨日晚间的所有吃食你可记得?”姜齐问。

  清川未加思索便了然点头,“昨日晚间小姐未曾进食,只是亥时时分,清欢若棠阁的兰姑娘遣了小厮送了新酿的酒水过来,还叮嘱小姐定要快些饮用,不然便会失了味道。那酒水甘冽,小姐多饮了两口便已是酒气上头,然后就歪在床榻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之后……”

  在之后,就中蛊了!

  姜齐的神情愈加肃穆,“酒可有剩,取来给我看看。”

  “是。”清川应声后便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却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她一脸焦急的看着姜齐说道:“小姐,那酒没有了!”

  没有了?

  她都信誓旦旦的跑去拿了,自然不会是姜齐昨天晚上给喝了个干净。

  姜齐抬起头与身旁的云霖视线相对,心中便已经了然。

  “好了,你先下去吧。”姜齐先冲着清川说了句。

  等她再次屈膝行礼然后出去以后,才又看着云霖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看样子,咱们还得再上门拜访一下这位有意思的兰姑娘呀!”

  云霖拨弄着手腕上的菩提念珠,脸上是化不开的浓愁。

  “聚魂之事无旁人知晓,但是眼下之事分明是有心人故意而为之。姜齐,咱们此番,怕是入了谁的局!”

  “既可入局,自然亦可破局。”姜齐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甚好担忧的。”

  “可是——”

  姜齐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好啦好啦,耗费心神难道就能立马揪出这幕后之人了吗?你且宽下心来,待时机成熟,他定然会自己漏出庐山真面目来的。多思多虑,还是先容我好好睡上一觉罢。”

  凡人之躯确实累赘。

  才说上这么两句话呢,姜齐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几分昏沉沉了。

  不过又打了个哈欠以后,他忽然想起,“哦对了!我于此地不是还有对凡人父母健在吗,云霖兄左右无事,那便先寻个说辞,给我现在的爹娘交待一下,然后咱们明日一早便出发吧!”

  姜齐说完便把手里的筷子朝桌上一甩,然后朝着里间的床榻处走去。

  “那你呢?”云霖站起身来,看着姜齐的背影问道。

  姜齐已经走到了床榻边。

  他一边伸手解开两边的罗帷,一边夹着嗓子转头朝云霖开口道:“拜托!人家现在可是娇滴滴的女孩子诶,劳累了一晚上了,现在当然是要好好睡个觉觉啦,不然变丑了怎么办呀!”

  说完便把脚上的鞋子一蹬,钻进了被窝里面。

  薄纱的罗帷并不能完全遮挡外面的光景。

  姜齐躺在床上,隔着罗帷隐隐约约的看见云霖眉头紧皱,一脸大受震惊的模样,觉得实在是好笑的紧。

  便又得寸进尺般的单手掀开了一侧的罗帷,朝着云霖娇声到:“云哥哥,你还不走,难不成是想和人家同塌而眠,相拥入梦?兄弟多年,虽然人家现在还小,但是云哥哥若真是有此需求,人家也是可以舍命陪君子,勉力一试的……”

  没有了罗帷的遮挡,姜齐清晰的看见云霖在听完这席话后,一抹殷红自他的颈项开始,迅速的蔓延到了耳朵根!

  “不用。”

  谦谦君子的教养迫使云霖遭此情形,仍旧要一脸认真的回答别人的问题。

  但是却架不住自己的身体丝毫不配合。

  随着一串鼻血从他的鼻孔里缓缓流出,云霖终于是羞臊的慌了手脚,忙不迭的向着姜齐告辞离开。

  看着云霖落荒而逃的背影,姜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怕是任谁也想象不出来,这闻名仙神两界的寒清神君云霖,其实还是个一害羞就会流鼻血的纯情小男孩吧!

  ——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黑气袅绕的空间里,一个声音忽远忽近的叫人摸不着方向。

  细细听得两句,颂唱的原来是《华严经》里的《忏悔偈》。

  奋力的拨开身前的黑雾,往前走了几步,总算是见到了一点晃眼的光亮。

  那光亮里身影晃动,模模糊糊的像是端坐着个什么人一般。

  近些,再近些……

  果然是坐着个一身白袍的黑发男子!

  那人身着月白色的上衫,对襟处用银线绣着柳叶状的暗纹,腰带是银灰色的滚雪细砂,外披一件月白色的云纹绉纱袍。

  浓发如墨,双鬓处两绺细丝堪至腰际,头顶处一顶翠玉莲花冠端居于中。

  如远山般的黛眉之间是一颗泛着莹光的宝珠,玉葱般的细指间捻着一串菩提佛串。

  观其形神,丰润如玉,敛目成悲。

  犹如中天明月东枝挂,遥遥望矣不可攀。

  这究竟是何人,明明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为何又对他异常的熟悉呢?

  没想出答案,画面便再次一转……

  干涸的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奄奄一息的老孺幼童。

  他们正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气,似乎是气闷的厉害。

  得了什么怪病吗?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见他们的头顶慢慢的冒出了一缕接一缕的黑气。

  而随着黑气越冒越多,转眼之眼,一个老妇便在众人的面前化为了灰烬!

  震惊的情绪幡然涌上心头。

  这哪里是什么患了怪病的人呀,这分明就是灵力尽失的魔!

  可是,神佛界千万年的传闻里所记述的魔族,明明就是残暴不仁,嗜杀成性的伪善之辈!

  但眼下所见,为何又会是这一番深埋光明之下的苦难晦暗!

  心底莫名涌上了一股异常悲痛的情绪。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幕的黑暗渐渐笼罩下来,画面再次一转……

  “我带佛法入魔族,本是立愿为众生得离苦。呕心沥血,却不曾想败给天道!九天之上,诸君皆是两眼空空,不辩旻天疾威,敷于下土。小仙不才,难识大途,故此一身苍凉神骨,便就此退与诸君!”

  那位白衣男子远远的站在神界的般若台上,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失望与悲怆。

  悲痛的情绪也越来越强,像是要马上冲破自己的心脏!

  是谁?他是谁?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拨开重重浓雾拼命地朝着他的方向跑去,可是就好像被锁在了原地一般,无论如何都只能看着他远去。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没有办法靠近他。

  我?那我又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猛的一转身,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是……我!”姜齐大喊出声。“你是我!我是姜齐!”

  再一转身,姜齐已经站到了般若台上。

  般若台面朝神佛大殿,其后是吞噬万物的混沌深渊。

  殿内诸佛双目半阖,神情冷淡;渊下雷鸣霹雳列缺,鹰撮霆击。

  姜齐感觉脸上恍惚划过一行滚烫的热泪。

  紧接着,便不由自主的抬掌蓄力,自毁神骨!

  痛彻心扉的疼痛感瞬间席卷他的大脑。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在这强大的摧毁力下泯化齑粉!

  “不!!!”姜齐骤然睁开双眼。

  漆黑的夜色里,温润的男子坐在床沿,“做噩梦了?”

  姜齐抚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原来是梦,幸好是梦!

  真的……是梦?

  “云霖,我的死……是自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