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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

  养伤的日子很是平淡。

  十一从柜子里拿来床单被褥,把床铺好,又熟悉了一番屋中摆设,确定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之后,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休息,是最好的疗伤圣药,特别是他们这些不把命当命的掠影卫。

  后面的几日,寡淡且无聊,甲午每天到饭点了就会来给他送饭,同样的规格,两盘小菜,一碗汤粥,外加一份主食,有时候是米饭,有时候是馒头,有时候是包子。

  都做的很可口。

  十一从来不碰小菜,只吃点主食,遇上馒头了,就会剩下两个压扁,放在窗口晾干做成容易保存的干粮。

  不过两三日,便存满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

  够他在意外情况下吃上一个月了。

  主人倒是再没来见过他,十一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要么倒挂在房梁上做卷腹,要么举着桌子扎马步,再不然就是站在窗户前偷窥他的主人。

  小楼不大。

  他住在二楼,从窗户望下去,刚好能望见小楼前的院子。

  老槐树下一直摆着一个躺椅,他的主人总喜欢在吃完饭,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躺在上面晒太阳。

  随手拿着一本书,或是盖在脸上,或是耷拉在膝头,等主人睡熟了,就会“啪嗒”一声滑到地上去。

  十一偶然撇到过书的封面,上面有三个字,他只认识第一个,是个“江”字。

  主人,真的很喜欢晒太阳。

  十一收回目光。

  今日已经是他待在屋子里养伤的第五日了,床头的小布袋子里已经放满了晾干的馒头,连他后背最严重的一道伤也已经开始结痂了。

  整个后背都痒痒的,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再爬。

  他已经五天没洗澡了。

  十一看着自己已蓄了一层油的头发,开始烦躁,再不洗澡,他一定会疯的。

  于是,当天下午,他乘着白月与甲午外出给药田浇水的间隙出了屋。

  人生地不熟的人在小楼中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以洗澡的地方,不免有些想念起掠影殿的那口井。

  他自然没有那个胆子,敢在主人的院子里也挖一口井出来,而院子里引入的流水,他也不敢弄脏。

  从往日的时间来看,主人和甲午大概一个时辰后才会回来,时间应该是够了。

  十一想了想,运起轻功,顺着水流往下游而去。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他在一座假山后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池子,河水经过这里,成了暗流,进入地下,不必担心身上的血污会弄脏了水。

  四下无人,他脱了衣服,钻进水里,四月的天气,池子里的水瘆凉瘆凉的,十一适应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水下的世界格外安静,十一整个人被包裹着,任由身躯漂浮在其中,感受水流轻抚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眼前是阳光穿过深绿的河水,形成了成百上千的光束,像黎明前的曙光,格外的绚烂。

  水中的人眼睛亮晶晶的,弯了弯嘴角,然后捏住鼻子,吐了个泡泡。

  那泡泡一边旋转一边上升,穿过无数道光束,终于到达水面,呼噜一下破开了。

  他看的有趣,便又吐了一个,第二个坚持的时间长了些,撞到一旁的水草,也破了。

  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十一上了瘾,一连吐了好几个,等伤口被泡的开始发疼,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向水面游去,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

  他摸了把脸上的水,往岸上走去,忽的动作一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假山后面传来。

  有人!

  方才潜得入迷,竟没有听见,再凝神细听,那脚步声有些熟悉。

  是......主人和甲午。

  他们不是去给药田浇水了吗,怎么会到这儿来?

  十一忽然就有些后悔,不应该到这来洗澡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穿过假山了,现在要走已经来不及了。

  十一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现在浑身湿透,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脸也因为泡的久了有些发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实在不适合向自己的主子见礼。

  心思电转间,十一迅速出了水,拿起岸边的衣服,草草穿上,足尖一点,隐在了假山里。

  影卫的职责本来就是在暗中保护自己的主子,他躲在此处,等主人离开再回去,倒也不算坏了规矩。

  然而事情并不想他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他放慢了呼吸,看着主人慢慢朝自己这边走来,主人走的很慢,像是正在和甲午讨论着什么,谈到有趣的地方,偶尔也会低下头,轻轻笑一笑,然后又摇摇头,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

  而今天早上还是生人勿近的甲午,此刻半点凌厉锋芒也无,安静的立在主人身侧,沉郁阴冷的眼睛里满是顺服,肩甲放松,身体前倾,见白月笑了,也会跟着一起咧咧嘴角。

  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笑,只是配上他那冰山般的气质,实在是……有些诡异。

  更近了。

  十一又往里面躲了躲。

  白月已经走过了假山,正好路过方才十一洗澡的池子旁边,那里有颗石头,刚才被人用来放衣服的地方,因为出水时有些着急,此刻那石头上沾满了水,顺着缝隙滴滴答答落入池子里。

  糟了!

  十一心头一紧。

  白月也看见了那滩水,事实上不仅只有一滩,那水还分外神奇,克服了自然规律,流到了假山上面。

  白月顿下脚步,往假山上看了一眼,。

  “出来吧。”

  安静的竹林再没有第四个人了。

  十一只好硬着头皮现身,他轻功好,落地也没有声音,恭恭敬敬单膝跪地,“属下十一参见主人。”

  他越发后悔今天不该出来洗澡。

  白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刚讨回来的影卫,按照他的想法,这个人这个时候应当是好好地躺在床上养伤的。

  “你怎么……”他只说了一个字,视线恰好落十一的身上,好看的眉毛忽然皱了起来。

  影卫浑身湿淋淋的,头发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了,他看向池子边上被水沾湿的石头,想到了什么,“你下水了?”

  十一第一反应就是主人觉得自己弄脏了池子里的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忽又听闻道,“不是说了伤口不要碰水吗?”

  他的大脑宕机了一瞬,而后想起了甲午那日说的一句话。

  ————“伤口不要碰水。”

  他着实愣了一下,眸中显而易见的出现了一丝迷茫。

  掠影卫是白明教最得用的一把刀,既然是刀,自然会有磨损,受伤受刑再在所难免,有时候出任务的时候,新伤叠着旧伤,就算是发炎流脓,只要不影响行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污泥烂汤都要淌,谁还在乎碰不碰水。

  伤口碰水会发炎,这句话在影卫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

  类似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所以,在听见甲午那句话的时候,他是真没当回事。

  可是......现在却有些不一样了。

  按现下的情况来看,当时那句提醒明显是出自主人之口。

  当“伤口不要碰水”这句话从主人口中说出来时,那就是影卫必须要执行的命令。

  可他不但碰了水,还整个人跳进了池子里,被主人抓了个正着……

  在掠影殿内,抗命不尊……是大罪。

  轻则鞭一百,重则废退,处以极刑。

  影卫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失了血色,他无意识的抿了抿唇,将另一只腿也放下,改半跪为长跪。

  “属下知罪,请主人重罚。”

  他嘴里请着罪,可不知为何,眼前浮现的却是主人给他的那碗药。

  脑子里冒出一个近似荒唐的念头来。

  主人大概不会因为这个罚他。

  果然,白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笑道,“你就不能换点别的说吗?”

  十一还沉浸在自己生出荒唐念头的惶恐中,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主人说了什么,就要叩首请罪时,忽然顿住了,他僵硬地抬头。

  刚好撞上白月的目光。

  眼尾微挑,眸中带笑。

  或许是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过柔和,他连请罪也忘了,不知主人口中所说的“换点别的说”是什么意思,愣怔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请了十几年罪的掠影卫第一次不知道请罪的话该怎么说了。

  白月便又继续道,“你如果实在想沐浴,可以给甲午说,让他给你准备热水,这池子里的水是从双顶峰引下来的,途径许多沟渠,不干净。”

  十一更加迷茫了。

  不是正在问罪吗,怎的忽然又扯到了沐浴。

  而且……沐浴而已,为什么要用热水?

  十一有点懵,思绪也跟着不在线了,“不用麻烦,属下……用井水就可以。”

  话音未落,他又觉得这话倒像是嫌主人多管闲事,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属下是说不敢劳烦……”

  解释再次被打断。

  “井水也不干净,十一,生水烧开了之后才能用。”

  那声音像带着某种蛊惑,十一愣愣然眨了眨眼皮,喉咙滚了又滚,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垂下头,“……属下,记下了。”

  明显神思不属的模样,白月并不满意,“记下什么了?”

  “……”

  “生水烧开了之后才能……用?”他有点不确定。

  这回白月微微一笑,点头称赞,“你比甲午好教多了。”

  站在他身后的甲午,极不明显的抽了抽嘴角,身上的气息更冷了。

  气氛有些古怪,关于抗命请罚这件事,被十一彻底忘在了脑后,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的新主子有些不一样,十分的不一样。

  等他再回神时,白月已经走出好远。

  许是不见人跟上,他又停下脚步,“愣着做什么,该回去了?”

  回去……

  “……是。”

  十一稀里糊涂地跟上去。

  便是当初被司刑赐刑杀,也没有如此手忙脚乱过。

  微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十一垂着头跟在甲午身后,三人一起往小楼走去。

  穿过幽深小道,走过拱形石桥,直到十一看见一片脆嫩的竹叶悠悠洋洋落入水中,他骤然惊醒,终于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儿。

  影卫是所向披靡的刀,他们经历过粉身碎骨,千锤百炼,早已坚不可摧,面对任何情况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

  可刚才他在做什么?一举一动,犹疑,彷徨,迷茫……

  哪儿还像掠影殿出来的影卫。

  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默默离白月远了些。

  还有……

  生水烧开了之后才能用……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