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墨下意识关了手机。
他转身看向睡眼惺忪的谢随洲，摸摸嘴角：“我笑了？”
谢随洲抱着双臂说：“从来没见你这么笑过，发生什么事了？”
今墨想起江祁让的一颦一笑，敛眉掩去眼底的眷恋与思念，“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
谢随洲不是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他见今墨避而不答，眯眼看了他两秒，而后，非常自然的转移话题说：“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今墨轻晃手上的烟盒，“睡不着，要不要来一根？”
谢随洲目光在今墨手上的烟盒处若有所思的停留几秒。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已经不是他第一回看到今墨失眠出来抽烟了。
他接过今墨手里的烟，点燃一根，缓缓吐出烟圈。
奶白的薄雾冲淡了他眉眼之间的桀骜与锐利，许久，哑声问今墨：“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今墨眸光微动，“为什么这么问？”
谢随洲转头看向他，目光如炬，强势而又不容退缩：“你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而且——”
他把剩下的烟还给今墨，“你以前没这么大烟瘾。”
今墨哑然。
的确。
自重生以来，他心里焦虑思量得过多，晚上的确总是睡不安稳，需要借助尼古丁和夜风来麻痹自己衰弱的神经。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得非常小心了，没想到还是会被谢随洲注意到。
没打算隐瞒，今墨重新点了根烟，平静道：“的确实出了点事，不过不打紧。”
“是家族那些事？”
今谢两家都是江城名门，差不多环境培养出来的孩子，多多少少也都了解大家族里面那些个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起先今墨并不打算提起家里的事，但见谢随洲都主动说了，就顺势道：“算是吧。”
谢随洲没再问，只道：“有需要就说，能帮的兄弟一定帮。”
今墨眼睑微敛，眉弓与睫毛投下的大片浓密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将来可能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不过…”他停顿片刻，故作犹豫道，“就怕你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是杀人放火卖人越货的事？”谢随洲问。
“不至于。”
“需要我出卖公司和家族？”谢随洲又问。
“我是这种人？”今墨反问他。
“既然都不是，”谢随洲抖抖烟灰，扯唇轻哂道，“那就完全没必要有这种顾虑。”
今墨闻言侧眸看了他一眼，笑得讳莫如深，“那我可就提前谢谢你了。”
·
“谢、谢个屁的谢！”
江祁让把主机摔到朱石强面前，气得满脸通红。
朱石强连忙接住主机，骂骂咧咧道：“嘿，你个小兔崽子！有事不能冲我来吗，摔我主机干什么？不知道这些家当是我命|根子？”
江祁让斜睨了他一眼，哼道：“这、这是人新老板的，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朱石强一听，得，都几天了，还在气头上！
他叹息一声，无奈的劝说道：“这店是我的，怎么我这个当老板的还没生气，你…”
江祁让打断他，“前、前任老板！”
“好好好！”朱石强说，“怎么我这个前任老板还没生气，你这个打杂的伙计倒是先气上了？”
江祁让拧眉，始终还是有些不理解朱石强的做法，质问道：“好端端的为、为什么要…卖店！”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人老板给的太多了。”
“可、可这家店不一样，他…”江祁让有些着急，“他不能卖！”
“我在这家店呆了一辈子，你以为我想卖？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这店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你这马上要高考了，之后上大学将来工作娶老婆处处都得花钱，不卖能怎么办？！”
江祁让完全没想到，朱石强卖了这家网吧竟然是为了自己。
他刚刚还气得通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张了张嘴又无声合上，许久，才声音嘶哑的说：“我、不用…你的钱…”
朱石强拍拍他的脑袋说：“你妈临走的时候，我答应她会好好照顾你的。所以不管你要不要，该准备的我一样都不会少你的。”
提及母亲，江祁让眼圈骤然发红。
他吸吸鼻子，一把拍开朱石强的手，表情激愤道：“不、不需要！要钱我…自己赚！不行找、找谢孝成…”
“你他妈敢！”
朱石强一听他要找谢家找谢孝成，顿时来了气。
他怒指着江祁让说：“我警告你，你要什么我砸锅卖铁都能给你凑，但你要是再去找姓谢的那个王八蛋，老子就跟你拼了！”
江祁让见他真的生气了，攥着校服，表情有些无措，“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姓谢那群黑心肝的，没一个好东西！害死你妈不说，你这些年在那边过得什么鬼日子，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江祁让想起以往种种，抿唇不语。
朱石强见他这样顿时没了气，叹道：“行了，赶紧洗把脸去，省得待会新老板过来还以为我欺负小朋友呢。”
江祁让杵着没动，也不吱声。
朱石强暗骂一声，保证道：“放心，楼上你妈那间房是绝对不会动的！”
江祁让瞬间撩起眼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的双眼。
“真的？”
“真的！”朱石强笑骂一声，踹他，“赶紧给我滚去洗把脸，待会今老板他们过来就来不及了！”
“…今老板？”江祁让下意识问。
“是在叫我吗？”门口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祁让转头一看，那所谓的今老板，不正是今墨吗？！！
可他在门口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他们之前的聊天？
江祁让想起自己又哭又笑的丑态，觉得丢人，连忙背过身去抹了把脸。
今墨幽幽望着他的背影，不等上前，朱石强先一步挡住他的路，笑容可掬道：“哎呦，请问您是贺先生口中的今老板吗？”
今墨强迫自己将黏在江祁让身上的目光移开。
“老板不敢当。”他掸掸衣袖，温和道，“您比我大，叫我小今就行了。”
朱石强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刻。
起先他还以为是什么暴发户家的二世祖，都做好准备当牛做马的伺候人家了，没想到竟然是个有家教、有风度的大帅逼。
啧，这运气。
朱石强心里乐的不行，脸上也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满脸褶子。
“小今你客气了哈，那我带你看看店？”
“看店就不用了，”今墨虽然在跟朱石强说话，但目光却似有若无的落在江祁让身上，“这家店只是先盘着而已，具体还没打算动。”
“真的？！！”
江祁让一听今墨这么说，顿时眼冒精光的转身看向他。
今墨看着他通红的眼角以及湿漉漉的眸子，眉眼一软，柔声道：“真的。”
起先他的确准备把这里大肆装修一番，给江祁让打造一个舒适安逸的休息空间。
但是刚刚听到江祁让他们的对话，他怎么可能舍得为了这点东西惹江祁让哭？
至于江祁让，得到想要的答案，高兴的不行。
他急忙走到今墨身边，抬眼望着他，不放心的再次确认道：“这里真的不、不动？”
今墨弯唇一笑，眼底的柔情缱绻冲淡了身上的疏离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朱石强看着他们一来二去的，满腹疑惑的开口道：“今先生，你跟小让认识？”
注意到他的称呼变化，今墨平静的解释说：“实不相瞒，我家跟江城一中有些合作，从校长和老师那得知江祁让同学，成绩优异，年年都拿奖学金，所以有幸见过几面。”
朱石强起先还对今墨有些防备，但是听他还跟一中有合作，而且还对江祁让评价这么高，顿时乐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又开始像跟街坊邻居吹牛那样开吹了，“不过小让这孩子没别的本事，就是学习成绩好。只要他参加的考试，他拿第二就没人敢拿第一！”
“……”江祁让觉得丢人。
他难堪的一手捂着脸，一手拽着朱石强的衣服阻止道：“差、差不多得…唔。”
不等他说完，朱石强就一把捂住他的嘴。
他生怕他结巴又丢人，干笑着朝今墨找补道：“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见人容易紧张，说话不太利索。小今你可千万别嫌弃。”
今墨莞尔一笑，“怎么会嫌弃，我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江祁让清晰听到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推开朱石强，不自在的垂下眼睑，不敢直视今墨的目光，磕磕巴巴道：“不、不是说要看…看店吗？我…带你去。”
“别了吧！”朱石强连忙阻止，“小让这孩子还小，不然还是我带你去看看吧。”
“没事的，”今墨温和依旧，但语气却不容置喙，“江祁让同学带我去就行了，朱叔还得麻烦你整理一下过户资料以及店面证件。”
朱石强几乎下意识的遵循他的话去做。
他应声去准备资料，想起什么，有些不放心的回过头，见江祁让跟今墨正并排上楼。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朱石强在今墨颀长的背影上停留几秒，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