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博物馆外聚集着不少从外地赶来的游客和网红主播，场面闹哄哄的。
“为了让家人们近距离欣赏这把刀，主播这回可是下血本了。家人们，动动你们的手指，点关注，点红心，帮主播回回血！”
“怎么走到哪儿都是网红？跟苍蝇一样，烦死了！”
“还不能进吗？里面的人是要看多久啊！博物馆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就别卖那么多票啊！真是的。”
“别插队啊前面的！有没有素质？！”
“我刚才就在这儿站的，去扔了个垃圾，怎么就插队了？”
“妈妈，我想要气球！”
“一出门你就要这要那，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哇呜哇呜哇呜……”
博物馆门前“怨气”冲天，方坤灵的社恐雷达哔哔作响，她站在广场上，看人头攒动，而她身边的神明，在感知到那把刀的存在后，已经蠢蠢欲动。
神明朝博物馆方向抬手。
“鸣鸿，过来。”
模糊不清的零碎画面莫名其妙出现在方坤灵的脑海中——乌云遮天蔽日，狂风大作，地面剧烈晃动，红光划过苍穹，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她畏惧的下意识后退，用双手捂住头。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神明维持着“自由女神”的姿势将近半分钟，什么事也没发生。
微风卷起地面的落叶，吹动神明的裙摆，气氛有一丢丢尴尬。
方坤灵捂着耳朵，探头探脑地问：“是不是距离太远，它没听见……”
“鸣鸿”有刀灵，会应召而来，与距离无关。召而不应，无非两种原因：一是刀灵易主，二是召唤者力量不够。
“鸣鸿”是最听话的一把刀，绝不会背叛主人。
答案显而易见。
神明放下手，脸色难看的像要吃人一般。祂现在只是被这丫头无意间唤醒的一抹神识，被世人遗忘的神，躯体仍在沉睡。
没有香火供奉，祂很快就会消失。
神明睥睨着眼前唯一的信徒，不悦道：“你对我的信仰就不能更加虔诚一点？”
“……”
方坤灵胆战心惊，生怕她把没有叫来文物的事怪罪到自己头上。
“天地可鉴！……我已经非常虔诚了呀！亲爱的神明大人姐姐！”
“你只是惧怕我而已。”神明一语道破，轻挑眉梢反问，“人类烧香拜佛，祈求神明保佑。可我真站在你面前时，你却吓得发抖，要怎么证明你所谓的‘虔诚’？”
方坤灵咽了下口水。
神也要“投名状”吗？
盗取文物可是要坐牢的！
“神明大人，我也很想帮您拿到那把刀的，可它现在已经上交国家，您又没法证明所有权。直接抢是犯法的！”
神明冷哼一声，“皇帝总喜欢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
“现在没有皇帝，您的刀，理论上属于人民群众了。”
一句“皇帝”让方坤灵更加坚定她是女尸复活，举头三尺有神明，神不可能不知道封建王朝已经结束。
“你也是人民群众？”神明表情玩味。
“……”
这话简直就是在给她挖坑！方坤灵要敢说“是”，这个女人绝对要让她去拿！
“我们人这么多，就算属于大家，也要有个管理人嘛！现在的管理员是博物馆，我们要买票才能看的。”
神明没有继续逼问，妥协道：“你去准备一个神龛。”
“神龛？”方坤灵第一次听说，拿起手机善用搜索。
原来是供奉神灵的小阁！
滑走百科页面，方坤灵轻车熟路点开拼夕夕，各种神龛目不暇接。
一看价格，大意了！
这东西还挺贵。
连翻好几页都没找见一个9.9包邮，最便宜的也要百八十块。
方坤灵可没多余的钱搞封建迷信，她点开最便宜的一家店铺，翻到最底下才看见主页标69的那款。
【只有供具，没有佛龛】
“……”
这不是虚假宣传吗？
突然，一个卡哇伊的“小房子”从方坤灵指尖处经过，她赶紧往回退了半页。
财神小庙土地寺庙神仙公仔佛屋创意写字台摆件38.9
图片上可爱敦厚的土地公公和财神爷爷萌的方坤灵心都要化了。
就这个了！
大家都是神，别个能住，她也能住。
方坤灵自作主张下了单，一看发货地，就在隔壁市，估计明天能到。
“神明大人，买好了，神龛，还是红色的。”
神明瞥向方坤灵的手机，现在的人类不管干什么都要点几下它，真是方便的“法器”。
“从今天起，你要每天三炷香供奉我。”
唯物主义战士低下高傲的头颅，“神龛明天才会到。”
“那就明天开始。”
“……”
你还挺好说话。
*
第二天下午，方坤灵接到快递员打来的电话，她的快递到了。
去驿站取快递的时候，神明也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以至于她从店员手里接过那个巴掌大的纸盒子时，顿时心虚起来。
包装盒才这么点儿，里面的“神龛”不会只有拳头大吧……
在见识了人类的高科技后，神明此时还没有对神龛大小产生质疑，倒是方坤灵的反应不太对劲。
“打开。”
神明说话一直都是平静无波的冷淡调子，但方坤灵心里有鬼，自以为她生气了。
在神明的“监视”下，方坤灵颤抖着手拆开盒子，从层层塑料包裹中掏出一个刚刚好能端在手里的陶制品。
红瓦白墙，还怪好看的。
神明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手里的“玩具”，方坤灵顿时觉得这东西重有千金。
“那个……”
“你什么东西？”
她们同时开口。
方坤灵吓得不敢直视对方，东西……地下出来的都这么会骂人吗？
四仰八叉躺在陶瓷“小房子”里的家伙挠了挠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才慢悠悠侧脸看过来。
“谁在打扰本大爷睡觉？”
“……”
方坤灵愣住。
她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将手里的“小房子”转向自己，中间掏空的部分竟然躺着一个“活物”！
她记得自己下单时并没有买公仔，因为公仔加小房子一套下来要贵的多。先不说是不是老板搞错了，这里面的东西分明是个缩小版的“人”吧！
方坤灵想到童话故事里的拇指姑娘。
那“活物”在小房子里懒洋洋翻了个身，宽松的上衣堆上去一截，露出雪白的后腰，小腿向后高高翘起，捧着下巴跟方坤灵对视。
“你又是谁！拿着我家干什么？”
方坤灵尴尬的嘴角一抽。
这东西看着挺可爱，一开口，却粗鲁的像个不讲理的中年男人。
“我不会跟这种东西挤在一起。”
神明不高兴的走了。
方坤灵抱着“小房子”叹了口气。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快回答问题。”小人拖着头侧身躺着，左脚挠右腿。
方坤灵回过神，低头去看那个已经不可爱的小东西，“这是我花钱买的。”
“花钱买？”小人皱眉，“本大爷一直住在这儿，谁允许你买了？”
“我怎么知道？商家给我发的货，怎么就成你家了？你给我出去。”方坤灵一激动，声音大了些。
路过的行人纷纷回头，发现有人在跟陶瓷罐吵架，有的摇头，有的憋笑，以为她脑子有毛病。
方坤灵又社死了！
她捂着脸往家跑。
刚才还气定神闲的小人突然被颠出来，小手紧紧扣着“小房子”的底座，身体像旗子一样迎风招展。
“臭丫头，慢！一！点！”
慢是不可能慢的，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现场，“社死”就要像树上掉落的毛毛虫一样追上来钻进她的领口和袖口，与灵魂彻底融为一体。然后在某个深夜，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这段回忆会突然跳出来攻击她。
方坤灵推开家门，见神明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红色的瞳孔轻轻一瞥，精准落在她怀里的“小房子”上，嫌弃之色悦然脸上。
哼。
被甩了一路的小人眼冒金星，终于体力不支松开手，它大叫着一阵乱抓，顺着方坤灵的裤子一滑到底，在地板上弹了两下才停住。
“居然敢让神明和野鬼同住一个屋檐下，你的胆子真不小啊！”
神明突然从沙发移动到方坤灵面前，揣手而立，还不忘把地上的小人踩在脚底碾来碾去。
“你这个混蛋……敢踩本大爷……啊啊啊！”
方坤灵眨眨眼，精准捕捉到关键词“野鬼”。
“这东西是……鬼？”
比起眼前这位出场就荡平蒙山坟场的女人，这“小鬼”看起来也太没有杀伤力了，以至于方坤灵都忘了思考这是个什么玩意。
小鬼被道破身份，使出浑身力气从神明脚下探出半截身子，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鬼！是灵！灵！”
方坤灵蹲下来，戳它的头问：“有什么区别吗？鬼魂和灵魂都差不多吧！”
小人想要反驳，却只能气鼓鼓的瞪着方坤灵，因为它也说不清楚自己跟人死后变成的鬼有什么区别。
“鬼是死后未投胎的人，灵是天地精气的载体。”神明眼神下移，“你出现的地方，一定有很多这样的泥人。”
方坤灵拿起手机，拇指飞快的打字。
坤：老板，神龛里有鬼！
商家：在呢亲亲～
商家：拍张照片
方坤灵举起手机，对着地上只露出脑袋的小人“咔咔”拍了好几张。
坤：【图片】【图片】
商家：亲，我看不到哦！赔偿您一元买香烧，送不走可以退回，邮费自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