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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黄沙未落,那人已勒马跃下平地,两名大汉:箭矢一般迎了上去、跟那大汉交头接耳几句,那两人脸上都露喜色,返身往寨内奔去。那持旗帜的大汉这才有隙裕在那大木捅中打一大盆水,泼洒向脸上去,来减低他身上狂奔过后的焕热。

  那两名大汉急奔,奔过了几个哨岗,到了一个用黑色木条建筑如铁一般威风的寨前,便停下了,一个高瘦赤精大汉走出来,那两名大汉俯耳过去,说了几个字、这烧窑的赤膊汉脸上立时出现欣喜之色,双目嘉许地看着两人,用力在他们肩膀上一拍,返身就掠了进去。

  他不知经过了多少道闸门,多少弄堂多少巷弄,忽在一处黑色窄门前止步,小心翼翼、恭恭谨谨地行近去,一个身着白衣、轻摇梧扇的文士,神色冷然的行了出来。

  那烧窑工人模样的人也凑过去,说了几句话,那文士脸上,立时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那轻松平淡的容态,立即不见了,又追问了几句,沉思了一下,挥手叫那汉子去,但脸上已掩柳不住狂喜之色。

  他又沉吟了一阵,急将捂扇一阁,快步踱入窄门。窄门一过,原来是一宽敞至极,简直如平原一般的大殿,大殿上什么置设都没有,远处有一张三十余丈长的大理石桌子。桌子顶端,只有一张椅子。椅子后面,有一道屏风。

  屏风上绘有一只欲飞九夭、翼翔爪张的金龙。

  那大厅十分宽敞,没有门也没户,更没有屋顶,阳光就直接自天空洒了进来,没有任何东西能在这房子上面,除了日、月、星星、云朵,偶尔的雨水和鸟。

  那文士走进来时,脚步已禁不住为那喜悦而轻快起来。由于大厅太过阔大,以致那张奇长的桌子,不会让入觉得过长。

  那文士却知道天下英豪到此地来聚议时,都得站着,只有桌子那端的唯一一人,才有资格坐这唯一一张椅子,而且是坐着听那些站着的人报告,这对于那些诚切禀报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件令他们梦寐以求的殊荣了。

  可是那文士实在无法抑遏心里的兴奋,他每走近一步,脸上的狂喜之色就增多了一分。

  他急急走去,忽听一个声音,来自他的头顶。这声音,他知道,是屏风后的人说的。

  “什么事?”

  那文士听得心头一栗,忙道:“禀告天王,有喜事相报。”

  这文士正是“柔水神君”雍希羽,他是“朱大无王”手下两员大将之一。那声音却冷冷地道:“为了一个息讯,在行走时大意到不得了,从走过来的五十二步中,至少有四十七次可以供人一击得手,可谓大意至极!”

  雍希羽一听,不由自己的淌出了冷汗,惶惧不已。那声音才问:

  “是什么事?行近相告。”

  这时屏风后走出一个星铄老叟,身着铁色长袍,背负双手,走了出来,正是朱顺水。雍希羽慌忙走前一步,稽首下拜。

  “叩见天王。”

  朱顺水一挥子道:“说。”

  雍希羽即道:“李沉舟死了。”

  朱顺水将头一扬,目如厉电,瞧得雍希羽猛地一震,朱顺水双目如电硕一般掠过后,半晌,才一字一句问道:“消息确实?”

  雍希羽拜伏道:“翔实。”

  朱顺水的神色不变,但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狂喜之色。他缓缓地站立起来,虽身材不甚高大,但精悍无比。他一站起来,雍希羽即垂手退过一旁去。

  朱顺水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来回踱步,雍希羽知道朱大天王遇事喜欢来回踱步沉思,更不敢惊扰。朱顺水踱了一会儿,便走人了屏风之里。

  待他再从屏风另一边出来时,他已有了决定。他简短地下令:

  “柳五必然来降。但其实是假烽。此令三十六分舵,七十二水道,假意受降,面备战。”

  消息传到墨家子弟那里时,墨家子弟正随大将刘铸与会兵在顺昌决战。处处都有墨家的子弟在磨剑抚刀,刀光映得墨家人的脸上油然寒光。

  墨夜雨听完了消息,只说了一句话:

  “派十个精锐的去吊唁,若没死,在灵枢上补一刀;如果死了,杀光他棺材旁边的人。”

  墨家大弟子墨最没有发问。但墨夜雨仿佛已瞧出他心里所问。

  “李沉舟若未死,则是等咱们去,咱们不能不去;李沉舟若死了,他的手下定沉不住气,进攻咱们,咱们也非去不可。

  墨夜雨说罢,走到中天皓月下,仰头闭目沉思。他长长的影子映在地上,银缎的披风如一只大自蛾,披在他身上,从背后看去,他的双眉竞长及须边,额顶泛映着月色煞白。

  墨最静静退了出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知道墨夜雨在临大事时,喜独自在天穹下仁立沉思,不容人相扰。

  唐门唐君秋系蜀中唐门与俗世红尘的总联络人。所有的唐门弟子,要出去闯荡

  江湖之前,都得让他审定过,或要通过他的考验。

  他在唐门二代子弟中排行老二,坐镇中州,他离得虽远,但一直是唐门的“咽喉”,要人唐门的人,不管是武林中人,不管是官宦、货商,都得通过他的势力。他在唐门,可算是主理外务的首席人物,跟主理内务的老大唐尧舜,俱是手执大权的人物。比起专门训练高手与杀手的老三唐灯枝、老五唐君伤,可说是铢两称悉,各有千秋。

  可是这次从唐门内堡派来的好手,一批又一批,如唐大、唐朋、唐柔、唐猛……都是有去无回——甚至连“唐门三少”的唐肥,也铩翎而归;而这次派出来的人,更是老五唐君伤的手上第一号人物——

  唐宋。

  唐未来到了他的地盘,这事连唐君秋都不敢怠慢。唐门高手,一旦执起法来,是六亲不认,甚至可以大义灭亲。

  唐君秋知道外面出了事。儿十年来暗中训练的唐家堡好手,已逐个遣出,有重要任务完成。他的两个重要手下:唐本本和唐土上,也垂手待命。

  “他把这个近年来所听得最轰动,但也最对唐家堡有利的消息向他对面的白衣少年说了。

  那少年却不动容。

  少年沉吟了半晌,轻轻呷了口茶,时已秋未,天气微寒,他却轻轻摇了摇招扇,然后又哼了个小调,唐君秋一直在等,等到了后来,这少年人居然似已睡去,手里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径拨着扇子。

  唐君秋感受到那微未的一点点凉凤——系从那扇子吹过少年的发襟再传来的——唐君秋感到一阵阵莫名的愤怒。

  着不是,若不是他知道这人就是庸宋——唐家内堡的人捣什么鬼,一个比一个更骄做了?上次从这儿出来了一个后朋,又做又慢,出去还不是叫“权力帮”给杀了!

  ——难道这些人真当自己老了?

  可是自己为庸门奋斗挣扎几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运筹帷幄,冲锋陷阵,他哪样未立过汗马大功?居然叫这些“内堂,训练出来的小毛头儿小觑了!

  ——可是怒归怒,脾气是发作不得的。

  ——自己这几年来好女色,唐老太太已深深不喜,唐宋是唐老太太手边红人,更是得罪不得。

  想起唐老太太,他就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

  庸宋这时忽然问:“冷么?”

  唐君秋笑道:“大白天的,不冷。”

  唐宋的眼,睁开了一丝窄缝,再问:怀冷为何打冷颤?”

  唐君秋登时火起,但觉唐宋那睁开的一隙缝的眼内,却如冷电一般地陌住他。唐君秋居然能按捺得下来,心协我毕竟是他伯父啊,闯荡江湖也比他多,他敢怎么样?当下笑道:

  “我发个抖儿,十六少也要查根究问么?”

  唐宋懒洋洋地道:“二伯父打颤,我不想问;不过二怕父要是因为念起老太太就起抖儿,恐怕老太大会不喜欢……”唐宋懒懒地笑了一·笑又道:

  “堡里的唐朱,就是在做梦时愤然唤‘老太太’,就被唐老鸭处死了,这事可知道?”

  唐君秋脸色变了。唐老太太就是唐门当今最有权力的人,也是当今武林中最有权力的女人,唐老鸭就是她近身婢仆。唐君秋脸色变得快,复原得也快,他居然阿傻地笑道:

  “是,是,十六少提点得是,我老不中用了,该多多学习……只不知……”他说到这里,故意不说下去,待唐宋追问。

  谁料这十来二十几的小伙子,居然一点都不急,一句都不问,起来轻轻呷口茶,又躺挨下去,打起吨来,唐君秋暗骂了一甸:见鬼了!只好径自说下去:

  “对于李沉舟的死,不知十六少有什么打算?”

  唐宋的眼球略为转了一转,有气无力的问:“呢?有什么看法?”

  看法?这小子自己没主见,要探听我的底!好,看我的l“李沉舟死,柳随风不能服众,武功又不如人,正是一举摧之的好时候。”

  唐宋这时缓缓地,但完地把眼睛睁开,他凝重地用手,将杯子端到唇边,吸了一口,茶含在嘴里,似在细细品茶,好一会才吞下,道:

  “这消息不似权力帮的真正讯息。上次我叫杀的权力帮卧底‘不回刀’,杀了没有?

  在旁的唐本本立即答:“杀了。”他说的时候垂在两旁的两只手爪子紧了紧,他练了三十年的“鹰爪功”,随时可以飞身掐死敌人,比暗器还有效,杜林就是死在他的一双“鹰爪手”下。他向来都觉得自满。

  唐宋低叱了一句:“我没问!”

  庸本本低头道:“是。”

  唐君秋忙道:“是唐本本将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