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屋的冷让伤口愈合得更加缓慢，疼痛逐渐主导了理智，保安满腔怒火想要发作，却被女孩的一声喊噎住。
“我找到了小红了，她还没死。”夏株是在一个小的尸体堆上面找到的徐晓红，她很幸运，至少外表看不出残缺，只是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徐晓红身体很冷，夏株就抱着她，尝试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驱散寒意。
何不知淡淡道：“她说这是友情，你能理解吗？”
保安偏着头去看何不知，“小孩子的友情，什么都不是。”
何不知放柔了语气，顺便帮他翻面，“都是被骗着来的孩子，在逆境中寻找自己的温暖。小孩的友情，更加可贵。”
保安沉默片刻，他觉得眼前这人是在道德绑架。
他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在学校里交了很多朋友，然后他们欺负她，说她家里穷，不愿意和她玩。
小孩子的友情至善也至恶，是纯粹的好与坏。
抱一起的两个确实是纯粹的善，可在自己旁边的，却是混沌体，看不出好坏。
他摇摇头，“死在这里的人有很多，亲戚朋友爱人，他们也许很爱对方，用尽一切办法想让被爱着的离开。这很感人，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还是出不去。”
常听人说，爱让人无所不能。爱确实让人激发潜力，但不是万能的，困在这寒冷的地下室，爱不会带来希望，只会让你们双双赴死。
夏株明明自己也冻着了，还始终不肯放下更冷的徐晓红。
“我看到了她们的友情，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难道指望靠这个来感化我？别傻了，我原本就是想抓住你们的。”说完，保安还看了眼何不知的脸色。
他希望看到何不知被戳穿后的难为情，可惜没有，何不知眉毛轻佻，似有认同他的意思。
徐晓红还是没有醒来，一直抱着也没用，何不知走过去从地上拉起抖得厉害的夏株，说：“你这样根本没用，只有出去了才能救她。”
“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找门。”夏株打起精神，“你先前找的时候没有找到，也许是被尸体挡住了。”
保安神色如常，何不知瞥了他一眼，说：“行，你去尸体堆里找一个叫李正国的，半个月前死的，开门钥匙在他身上。你拿着手电看，他的衣领处刺着名字。”
任务是让“我”给李正国送包裹，而游戏是在加工厂这一片区域，他不可能离开。
断水断粮半月，李正国很难还活着。
“好。”夏株应下，她把徐晓红搬到一旁躺下，然后真扒起尸体堆。
何不知又回到保安身边，保安冷哼一声，对着扒尸体的夏株喊：“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朋友在骗你？”
夏株倒也给面子，说：“你少在那儿挑拨离间，小红是额……叫什么不重要，总之是她帮我找到的，我很感谢她。”
“是热心肠的三好市民，见义勇为是人之常情，继续干活吧。”何不知适时补充。
夏株继续翻尸体，保安看着夏株直言人蠢救不了。旁边的何不知在兜里翻翻找找，保安冷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友情，骗子和傻子，你说的那个人要是真有钥匙，怎么还会死在这里？”
“钥匙在我这里。”何不知从兜里翻出来油漆门的钥匙，毫不犹豫插在保安肩胛骨的伤口处。
鲜血大量涌出弄脏何不知的手，保安痛得连连挣扎，何不知把他伤口当做锁扣，缠着肉搅动。保安痛得要晕过去，狠狠打着何不知的手。
何不知眼神发狠，也不在乎自己白净的手背留下印记，她将钥匙刺得更深，下手更重。
夏株被保安的骂人声吵到，她不安地看向他们，只得到何不知温和的笑容。她轻声说：“别看。”
夏株觉得要相信朋友，她真就别过脸去。何不知笑得温柔，手上的动作越发狠戾，竟让保安直接昏死过去。
晕倒的人原来还能被疼醒，保安从未感受到如此绝望。何不知找了根脆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他只有血肉黏着的骨头。
“醒了，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何不知动作没停，保安嘴唇发白，气色极差，直到他点头才没继续敲。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不知歪头仔细想想，说：“热心肠的三好市民。”
何不知不懂友谊，要是保安真被她说动了还有点麻烦，后续内容她还没编好。对她而来，朋友不是必需品，如果成为拖累，她会毫不犹豫抛弃。
她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好在保安和他是一种人，这倒是来了她的熟悉领域。保安有句话说得没错，她和夏株的关系，就是一个骗子一个傻子，根本算不得朋友。
保安指着尸堆问：“你知道为什么尸体都是堆起来的吗？”
如果不是后来者故意摆成这样，何不知脑内出现了一个答案，也许小黑屋的门早就有人找到了。
“是梯子，门在上面，他们用死人堆来给活人铺路，没有出去的也会成尸梯的一部分。”门不会在死人堆下面，在何不知看到保安表情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可死人堆不会毫无理由地出现，越是能看见光明的地方，为之牺牲的人也会更多。
爱并非万能，可仁爱却能带来希望。
同时，毁灭希望。
基层员工踩着前人尸体爬上顶峰，他伸长手去触摸，他甚至摸到了，可是门不为他而开。他也沦为前人，成为尸梯里无名无姓的承载体。
“我是开门的钥匙，好市民，你只能把我背上去。”他已经疼得快要麻木，手脚没半分力气。
保安的体重，很难背着爬上去吧。
“等我。”说完，何不知就去帮夏株。
夏株还在认真地翻尸体，找了好几个小尸堆，也没看见李正国。
何不知一边爬上最高的尸堆翻找，一边给夏株作交代，“离开的门就在这上面，你把老王拖到上面来就能开门，小心点别让他死了。”
她找到李正国就能离开，又帮傻子找到了出口。夏株虽然心理素质差，但适应能力强，刚下来的时候吓得半死，现在也能忍着扒开一具具死尸。
这要是还不能离开，她也管不着了。
看着夏株替自己干活的模样，何不知突然觉得不对劲，怎么会找不到呢？保安气色越来越差，嘴唇也逐渐有发紫的迹象，他有气无力地喊热，一下没一下地扒拉自己衣服。
时间限制，何不知一拍脑袋，她怎么忘了？
“别找了，快，把老王弄上去。”何不知大声喊道，夏株赶紧跑过来，两人一人拉着保安一只手，使劲往上拽。
将近两米高的尸梯，何不知一个人爬上去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可再加上夏株和保安的重量，她清晰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
本来上去就不容易，何不知刻意忽略脚下声音，“他们已经死了，我们还要活着，专心点。”
夏株闷闷地“嗯”了一声，又接着使力。
保安也不好受，他是被平拖着上来的，用背去碾过他人的脚或手指，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有人的手指以一种极其柔软的姿势向后延伸，骨关节肯定断了。
尸梯的路并不好走，每个人躺姿各不相同，必须踩在他们身上才能上去。夏株一个没站稳，松了保安的手直接滚下来。
“夏株，没事吧。”何不知一个人扯着保安，因夏株的松手，她差点被保安拉下去。
掉下来的位置也有一具尸体，夏株正好掉在了她身上，不幸被她长指甲划伤皮肤，险之又险落在眼睛下方。
为了不让何不知担心，她摆摆手咬牙说：“没事。”
被划伤的部位确实没事，只是尸体的一截断骨，刺进了她的身体。
好疼……疼得快要说不出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何不知不清楚夏株的情况，见她久久没动，以为是摔蒙了，只好自己拖着保安继续往上走。
还差一点就到了，何不知咬紧牙关，她也不怕自己一步踩岔，双手托着他上来。
“终于到了，快，开门。”何不知累得直不起腰，弓着身子大口喘气。
经历了一番折磨，保安也清醒不少，他让何不知把他扶起来，抬手伸向天花板的某处。
值得一提的是，天花板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不再是冰凉的不锈钢，而是在上面涂了一层碎花颜料。
小黑屋光线很暗，不凑近很难看清楚，更别说找到其中规律。
他们能找到全靠前人的智慧，找了不少地方以后，终于在这里找到出去的门。
保安触摸的地方出现一小块液晶面板，他对着面板自顾自做起自我介绍。
“王能行，玉区罐头加工厂宿舍楼保安，是加工厂销售部部长余华美丈夫的表叔。”
最后一步，身份识别。
“正在识别亲戚关系——成功。”
面板说完又消退进碎花里，“吱呀”一声，沉积许久的大门扬起灰尘，缓缓向上打开。
居然是这样的，前人费尽心思找到了门，却被关系困住，人梯成为尸梯，用自己的生命搭出来的路最后也只有关系户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