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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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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之亚斯蓝帝国·福泽镇外森林

  森林里静谧的夜色渐渐地被霞光洗去朝阳在树顶上涂抹出一层闪耀的红色光晕来。一束一束笔直的光线从树冠的缝隙里刺进森林的深处照耀着地面厚厚的苔藓。

  麒零在温暖的阳光里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远处银尘正站在一条溪涧边上洗手他的脚边放着几个新鲜干净的青果子看上去新鲜多汁。

  银尘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看了看麒零然后扔了个果子给他。

  麒零接过来啃了一口甜蜜的汁液瞬间滋润了喉咙。强烈的饥饿感才让他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一天多没有吃过东西了。他吃完后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嘴他抬起头看看银尘发现他也刚吃完但是他正在用一张雪白的丝巾擦着手。麒零对比一下自己再看看面前仿佛初雪般一尘不染的银尘气鼓鼓地说:“我们老板娘说了男子汉就得脏点儿隔壁的柳霜花最爱用丝巾了没想到也……”说到一半弯下腰“哗啦啦”地吐冰碴子。

  银尘依然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完没有答理他。溪涧反射出的粼粼波光在他脸上晃动着。他呼吸着森林里清晨的气息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愉悦一点儿都没被麒零影响。

  “银尘我必须得告诉这样非常地没有道德!”麒零吐完嘴里最后一坨冰碴哆嗦着麻木的嘴唇愤怒地说“有本事也教我这个啊让我也在不想听说话的时候塞一嘴以为自己说话少啊?啰唆起来比我之前那个老板娘还厉害。稀里哗啦讲一大堆也不管别人是否听得懂。”

  “教给也没用。”银尘把雪白的丝巾收起来“没办法对我用这样的魂术的。”

  “为什么?”麒零斜着眼睛挑衅着。

  银尘看着麒零深邃的眉眼半眯起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依然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温柔:“因为魂术师的身体布满了灵魂回路等于一个天然的最强大的屏障除非是比对方的魂力高出许多许多倍否则是不能突破对方身体表面去在他身体内部使用魂术的。打个比方比如我们亚斯蓝的魂术师天生对水就有极强的控制力。而人类的身体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水如果我们轻易地就能突破对方身体的屏障那么随便将对方内脏里的水结成冰随便在别人肚子里变几把冰剑出来那不是太容易了么?”

  麒零沉默着。

  “是不是又没有听懂?”银尘压抑着怒气小声地问。

  麒零点点头“是的老师。”

  银尘背过身去面对着美丽的溪涧不停地深呼吸他握紧拳头尽力让自己不被面前这个智力有问题的人打扰到他尽情地享受着这个美丽的清晨。

  麒零看银尘不再理睬自己自己也有点儿无趣于是坐到树荫下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有手搓着布料上面混合着血迹的泥浆此刻已经干透了在麒零的搓揉下变成红褐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

  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种种血迹污渍麒零感觉过去的两天像是在做梦自己从一个平凡无奇的驿站侍者突然间变成了传说里能飞天遁地的使徒。他双手机械地搓揉着衣服但目光发直明显已经陷入了深思直到他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下来他才回过神来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银尘。

  “把衣服脱下来吧。”银尘面无表情地说仿佛照着书上的字念出来的似的。

  “什么?!”麒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把衣服脱下来这样是弄不干净的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我的衣服总是这么干净像新的么?脱下来我教。”这次银尘反倒出奇地耐心眼神里没有露出不耐烦甚至在早晨清亮的阳光里他的面容看起来像是很愉悦。

  麒零别扭地把外衣递给他又脱下自己里面的袍子阳光照耀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闪耀着十七岁男孩充满力量的光芒。因为从小就在驿站里搬运酒桶、椅子每天砍柴所以麒零练得一身漂亮的肌肉。

  “还有裤子。”银尘微笑着看着他说。

  “……”麒零咬了咬牙把腰带一扯。

  尽管福泽并不属于北方但是初冬的天气里依然带着不轻的寒意特别是在刚刚破晓不久的黎明阳光还没来得及把这座被黑暗笼罩了一夜的幽暗森林照耀得温暖。

  麒零把一块银尘递给自己的白色布匹围在腰上饶有兴趣地站在溪涧边上看着银尘洗衣服……嗯“洗衣服”……勉强这么称呼吧。

  不过对比起自己之前在驿站每天要清洗的大量客人交付的衣物来说银尘简直太过轻松了。他完不需要像自己一样先挑几桶沉甸甸的水倒进洗衣桶里也不需要倒进由刺槐皂角的果实榨成的浆汁用来去除衣服上的油污更不需要像一匹马一样用脚大力地在厚重衣服上跺来跺去。

  银尘看上去就像是在花园里闲立着抄着双手在赏花。一大团清澈的溪水悬浮在他面前仿佛一个凌空滚动着的巨大水球里面翻滚着麒零的衣服无数股大大小小的水流仿佛一群缠绕在一起的游鱼一样以极快的速度交错流动着发出“哗啦啦”的水声。麒零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银尘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森林里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手上拿着一把看起来像是芦苇的黄褐色草茎。他一挥手这把草茎就裹进那颗大水球里“哗啦啦”跟着一起卷动了。

  “丢把草进去干吗?”麒零挠挠头发不理解

  “这是千香柏们西南方的特产。港口贩卖的来自们福泽镇的香料里就有这种植物香料不知道么?”银尘抱起手看着麒零的衣服在水球里滚来滚去。

  “不知道……丢香料进去干吗?又不是做菜。”

  “因为太臭了。”

  “……有没有人性啊!我被一头怪物打得血淋淋的又在雪水泥浆里滚来滚去我能干净到哪儿去啊?”麒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忍住悄悄地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一下“邻居几个女孩子都觉得我香着呢她们说我砍柴的时候连汗水都是香的!”

  “是啊看这水……都变成酱油色了呢。”银尘开心地微笑着。

  麒零转头看着那团转动着的水球从最开始的晶莹剔透现在几乎已经快变成一团泥浆了。他叹了口气哭丧着脸垮了。

  太阳升得更高了光线的角度变得更加垂直亮度也比清晨时分来得剧烈森林在饱满的日照下终于脱去了那一层被夜里寒露打湿的冰冷外衣变得暖烘烘起来。

  真是个让人愉悦的初冬早晨。

  此刻银尘的脸离麒零的鼻尖只有几寸的距离。他长袍上的兜帽放下来紧靠着他的脸庞冰雪般英俊的面容此刻有大部分隐藏在树叶的阴影之下波光粼粼的溪涧反射而来的明晃晃的光斑照耀在他的宝石般透亮的瞳孔里像是暗影里闪烁的星辰。

  他看着面前的麒零正在将洗好的袍子重新穿上少年的身体。刚刚还湿淋淋的衣服裤子被他随手一抖就部“哗啦啦”结成了冰然后再一抖所有的冰块都碎成粉末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手上只剩干燥而芳香的衣服了。

  麒零一边用手系着腰带一边看着自己面前一脸认真表情的银尘他正在帮自己整理衣领顺便把卡在脖子里的头发撩出来。如果此刻麒零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他就能发现自己的脸有多红了。因为他此刻的脑海里不断闪烁着昨天晚上残留在记忆里的画面。最后的记忆就是银尘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然后自己就昏迷了……这不是标准的那什么的戏码么?麒零满脸通红心里充满羞愤。但又不敢问银尘万一是自己的梦呢……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银尘看了看麒零的表情心里大概也清楚他在想什么了。虽然仅仅只是两天的王爵和使徒关系但是对于对方的想法和情绪也多少是能捕捉到的。那种彼此之间的灵犀仿佛在渐渐地生成。不过同时银尘也顺便且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些其他的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男孩脑海里的事情他不由得红了脸但又不好挑明于是只能继续假装镇定地帮麒零整理着衣服。

  心怀鬼胎的两个人彼此沉默相对着假装各忙各的……

  麒零当然完不知道昨晚两人几乎是贴着死亡的边缘走过的。银尘自然也不想告诉他关于诸神黄昏的事情。因为就连银尘自己都难以相信它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到底是不是诸神黄昏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消除掉身上所有魂力的话一定早被诸神黄昏发现了。也许三个自己都只是它嘴下的鱼肉而已。不过消除魂力之后的自己就是一具没有任何防御力的肉体在它充满魂力的啸叫声中还能存活下来也算是奇迹了。

  穿好衣服的麒零上下跳跃了几下也许是好好睡了一觉又吃了新鲜的水果他觉得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用不完似的。他当然没有忘记低头在自己胸口上闻一闻“确实很香……真想让村里那几个小姑娘闻一闻……”他低头小声念叨着表情一副“可惜了”的样子。

  “好了现在没事儿的话就把苍雪之牙放出来试试看吧。”银尘找了一根矮矮的横着的树干坐在上面非常悠闲像在看戏似的。

  “苍雪之牙?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千万不要!”麒零浑身一激灵赶紧摆手“它的一只脚就比坐着的这棵树的树干都还要粗几根爪子就像是纯钢的大刀似的!”

  银尘轻轻地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他翻白眼的动作幅度很小所以看起来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麒零心里想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自己的形象累不累啊!)看见银尘不理会自己麒零歪着头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于是说:“银尘的魂兽是什么啊?我听他们说王爵的魂兽都特别厉害要么放出来看看?”

  “是说雪刺么?”银尘问。

  “的魂兽叫雪刺啊?长什么样子啊?”

  银尘把脸转过来望着他两眼一眯瞳孔瞬间缩成一条细线。

  “哎?”麒零抬起头看看天空四周一下子黑了下来是有乌云吗?但是就算是乌云也不能黑得这么彻底啊伸手不见五指。麒零左右四顾发现只剩下站在自己面前的银尘他身上的白色长袍还在隐隐发出些微光周围一片漆黑。他刚动了动身子就发现左手碰到了一个冰凉而坚硬的东西上面是黏黏的液体再仔细一摸是一根尖锐的巨刺。麒零小心翼翼地在周围摸了一圈发现此刻他脚下头顶都是这样看起来像是黑色水晶般的锋利尖刺。

  “这是哪儿啊?”

  “不是要看我的魂兽么?”银尘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现在都在它的嘴里。”

  麒零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死命地闭上眼“……有没有人性啊!快收了它!”

  麒零吱哇乱叫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又是树林环绕、阳光明媚的森林溪畔了。

  麒零松了口气抬手擦擦头上的汗。

  “我的已经看过了该看的了。”银尘无所谓地说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我的什么?”麒零装傻不想面对。

  “的魂兽!”银尘咬紧牙太阳穴上一根青筋隐隐地跳起来但是他还是维持着他高贵而漠然的冰雪王爵的姿态。

  “很吓人的……”麒零一双大眼睛四处乱转着。

  “少废话快点儿把苍雪之牙放出来否则我就睡觉去让一个人和我的雪刺玩。”银尘斜着眼睛看他一副“我真的做得出来”的表情。

  “怎么放啊……”麒零都快哭了。

  “试着用的魂力去冲击的爵印。”

  麒零闭上眼心里想死就死吧。

  然而麒零非但没死反而像是看见了宝物一般满口“啧啧啧啧”个不停。从空气里“嘭”的一声爆炸声出现之后他就一直围着他面前出现的这头比他还高一个头的雄伟狮子转来转去一边转一边说着:“太帅了!真是太有面子了!”而这头满身纯净银白色的高大狮子仿佛也能听得懂麒零的话一般高昂着它的头挺着胸口一副得意扬扬的表情甚至是炫耀一般地把身体一抖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一双巨大的银白色羽翼从它的双肩“砰”的一声扩展开来仿佛神话世界里的天神驾驭的神兽一般光芒万丈。

  苍雪之牙闭着眼睛高昂着头抬起它巨大的前爪朝麒零伸过去像一个高傲的王子一样。麒零赶紧伸出双手握着它厚厚的、毛茸茸的爪子上下摇晃“很高兴认识!”

  “不过魂兽分男女么?”麒零回过头疑惑地望着银尘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苍雪之牙“是公的还是母……大哥!我错了有话好说别动爪子……”麒零抬着下巴眼珠向下看着顶在自己喉咙上的、苍雪之牙突然暴长出来的一根匕首一样的爪子。

  苍雪之牙收起爪子闷头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轻轻两下就跳上了一处高大的岩石它在月光下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雄浑而辽阔的嘶吼然后回过头用轻蔑和不屑的眼神望着麒零那表情就是“知道大爷我是男还是女了么”。

  麒零揉着喉咙小声嘀咕说:“大爷的怎么和人一样还会比中指?!”说完回过头冲着银尘大声说:“它和一个毛病动不动就爱拿那些锋利的玩意儿顶着别人的喉咙。”

  苍雪之牙跳下来重新站在麒零身边。麒零抚摸着它脖子上那一圈威风凛凛的银色长毛回头问银尘:“之前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可比现在大多了一只脚就有一棵树那么大怎么现在是这个样子呢?”

  “看见的是它战斗时的状态每个魂兽战斗的时候都会变形成最具有威力的形态。”

  “哦……”麒零点点头“那的雪刺平时的状态是什么样子呀?……别放出来我不要看它刚刚的那种战斗形态吓人!我只要看平时的样子就行了……”

  银尘“哦”了一声然后摊开手朝麒零的面前伸过来他掌心里一只小小的银白色蝎子此刻正举起一只小钳子冲麒零左右摇晃像是在打招呼……

  “我们等一会儿就出发了。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办一点儿事情在这里等我要不要回一下福泽?不过那里……也没剩下什么了。”

  “那我回一下福泽镇上吧……我还是得去看看……什么时候回来啊?” 麒零看着银尘心里竟然有一种对他的离开而产生的舍不得的情绪。他突然被自己的这股情绪给恶心到了立刻干呕了一下。

  银尘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完没答理他转身走了“快的话下午就会回来了。就在福泽等我别乱跑。”

  “跑”字还在空气里回荡银尘的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空气里依然旋动着的气流吹起无数从树干上掉落下来的金黄的落叶。

  西之亚斯蓝帝国·西南天格据点

  帝都格兰尔特在整个亚斯蓝帝国的疆域上设立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这样的据点用来供王爵和使徒以及皇家的魂术师们联络情报和获取信息。所有这样的据点把整个帝国的疆域笼罩在一个网下这个庞大的情报网被称呼为天格。

  这是离福泽最近的一个天格的据点。

  银尘从陈旧的仿佛一个墓碑一样的石门洞穴往下走渐渐地朝着地底深处走去。脚下的石阶磨损得很厉害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地下建筑物。这个通往地底的冗长的隧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放置在石槽里的壁灯。不是用火光来照明而是用魂力的亮度在维持着。不过每一盏石灯都不太亮所以只能看清隧道里大概的状况隧道的尽头依然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银尘一边走一边感觉自己在走向一个墓穴。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据点建造得如此阴森。

  通道两边的墙壁上渐渐出现雕刻的连绵不断的细密花纹非常典型的亚斯蓝的水源装饰纹路。

  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台阶的尽头。一个略显空旷的石室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面前的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后面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兜帽的魂术师。他的脸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他的嘴。他的嘴唇薄而苍白看起来像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

  “七度王爵银尘。我来获取一些情报希望能提供给我。”银尘冲着黑袍人淡淡地说着。

  “王爵愿意为您效劳。”黑袍人的声音在幽暗的洞穴里嘶哑地响起来听上去让人不舒服仿佛后背爬上了一条冰冷的蛇。

  “昨晚福泽镇外的森林是否出现过高等级的魂兽?我说的高等级是指……上古四大魂兽这种级别的……”

  “……”黑袍人沉默着显然是没想到银尘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是诸神黄昏么?”银尘的瞳孔仿佛冰冻一样闪烁着寒光。

  “昨晚福泽镇外确实出现过非常高等级的魂兽以魂力来推断的话至少是数倍于王爵之上的所以按这个标准来说可以认定为是上古四大魂兽之一……但是否是诸神黄昏不敢肯定……”黑袍人继续用他那种阴冷的嘶哑声回答着银尘的问题。

  “我可以肯定。没有其他的魂兽可以发出那种能将人体内所有魂力都激发至沸腾的叫声来在那种叫声里任何人只要稍微运行一点儿魂力或者稍微被它捕捉到一点儿魂力的话它都能用那种叫声将这个人所有的魂力激发到崩溃在体内像失去控制的海潮般乱涌最后直到将人的所有魂路冲击得七零八落对魂术师造成重创……”银尘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观察着黑袍人的神色。

  黑袍人对银尘的话没有表态。他的表情被兜帽的阴影笼罩着无法判断他此刻在想什么。

  银尘冷冷地斜了斜嘴角笑着说:“我最后问一个问题附近还有没有别的王爵?如果有他们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附近有别的王爵。他们是在执行别的任务。”

  “是谁?在干什么?”银尘紧紧盯着那人的脸。

  “抱歉这个情报的知晓权限在您的级别之上您无权获得这个情报。”黑袍人礼貌但是却冷冷地回答道。

  西之亚斯蓝帝国·福泽镇外森林

  愈渐浓郁的夜色将无边的森林笼罩在一层深灰色的暗影里看上去静谧而又温柔。

  等了半天的麒零这个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抬起头依然没有看到银尘的身影。周围是空旷的森林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影无数巨大的参天古木仿佛一个个黑色的巨人矗立在自己的周围它们低下头怜悯地看着孤单的自己。

  那一刻麒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零。

  福泽镇上已经没有剩下什么人了。驿站整个塌毁了已经是一片木头残渣的废墟。镇上其他的部分也被毁得够戗很多人都离开了福泽剩下一些孤寡老人因为无处可去所以留了下来。

  整个镇子像经历了一场浩劫。此刻只留下让人窒息的破败和寂静。

  “我回来了。”银尘的声音突然在自己面前响起。

  麒零跳起来忍不住伸手抱了银尘一下他脸上的笑容特别真实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我还担心……”麒零说了一半摇了摇头打住了。

  “担心我丢下自己走了?”银尘问。

  “算是吧……”

  “那可以放心王爵一旦对使徒赐印就无法逆转这个事实而且也不再能对别人进行赐印也就是说我只有这么一个使徒所以我不会丢下的。”银尘认真地解释着。

  麒零用力地点头然后笑了。

  “饿了么?生堆火吧自己烤一点儿吃的顺便取暖。入夜后又会冷的我懒得再帮搭建屋子了一晚上都得留些魂力来维持很累的。”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月亮就从云里出来了。

  月色下的森林显得多情而又静谧。像个婉约的少女。

  苍雪之牙依然昂首挺胸地围着麒零缓慢地踱步而麒零也非常配合地一直对它赞不绝口。它抬起毛茸茸的脚掌“哎呀这爪子就像宝剑一样锋利太帅了!” 它“刷”的一声从肩膀释放出那对宽大的羽翼“哇这简直是天使的羽翼啊!”它甩动着尾巴尾巴上那三根像是匕首般的尖刺轻轻地就把一根腰围粗细的树木拦腰削断了“天啊这就是传说中斩妖除魔的宝剑么?”

  两主仆唱我和没完没了彼此都很享受……

  银尘不屑地翻了翻白眼转过头不再看他们。他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把手上的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渣然后喂给雪刺。雪刺那张小嘴一直“吧嗒吧嗒”地都没合拢过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在脑袋上支棱着两只钳子左右挥舞着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摇头晃脑高兴得不得了的狗。

  “吱吱吱——”雪刺吃完在银尘肩头跳来跳去。

  “我不饿啊。”银尘温柔地摇了摇头用小手指轻轻在它后背的壳上敲了敲。

  雪刺转身从他肩膀上跳了下去矫健地跳着消失在茂密的草丛里。

  “听得懂它说话啊?”远处麒零走过来疑惑地问。

  “当然相处久了自然就懂得。”银尘看着麒零面无表情地说。

  麒零刚要说话一阵“咕隆咕隆”的声音响起然后草丛远处的黑暗里突然飞过来几十个野果像是下雨一样咚咚咚地掉在银尘脚边然后就看见小小的雪刺一路跳过来跳上银尘的肩头挥舞着小钳子唧唧喳喳的。

  银尘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冲雪刺笑了笑。

  麒零弯腰捡起一个咬了口酸甜可口的果汁流进他的口腔里“雪刺真棒……”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一声闷吼转过身去看见苍雪之牙甩了两下尾巴消失在森林的黑暗里。过了几秒钟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麒零一阵胸闷一边用手揉着胸口一边看见苍雪之牙从树木间的黑暗里走出来银白色的身影在黑暗里光芒流动它用力地把羽翼一展哗啦啦啦无数飞鸟从头顶坠落到麒零的脚边上每一只鸟都嘴角吐血明显是被刚刚那一吼给震挂了。

  苍雪之牙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同时又用半眯起来的眼睛偷偷地从眼缝里看麒零一脸炫耀的同时渴望着表扬的表情。麒零赶紧跑过去一边摸它的头一边说:“最棒了超棒的最厉害了……”它得意地把尾巴甩来甩去麒零看着尾巴末端的那三把匕首心里发慌“当心啊可别甩到我啊……”

  而银尘肩头的雪刺把它小小的头一转完不想答理它。过了一会儿雪刺“嗖”的一声从银尘肩头窜下然后小碎步滴溜溜地跑到苍雪之牙的厚厚的肉掌边上站定了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

  苍雪之牙斜眯着眼看着几乎如自己指甲盖大小的雪刺一脸不屑。

  于是雪刺慢慢地转了个身翘起尾巴冲着苍雪之牙的肉爪子一扎……

  苍雪之牙“嗖”地冲天而起跳到树冠上趴着一脸惊悚的表情舌头吐了半截在外面眼珠子瞪得极其大。

  而树下那只小小的雪刺此刻一只钳子插在泥里撑着自己小小的身体另一只钳子扶在自己胸口上弯着腰颤抖着看它的样子“咯咯咯”笑得都快岔气了……

  银尘和麒零彼此对望一眼一脸尴尬的表情。

  麒零看着满地的飞禽正好肚子也饿了于是去森林里捡了些枯枝然后掏出衣服里的火石生了堆火把那些飞禽拔了毛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烤了会儿又觉得不够转身走进森林里四处寻觅着抓了几味草又找了几种野果子回来。他把那些草揉碎了把草汁涂抹在肉的表面又把那些用来调味的野果子塞进打理好的飞禽肚子里重新架到火上烤。不一会儿那些飞禽肉的表皮上泛出发亮的油光诱人的浓郁香味弥漫开来。

  火光在夜色里显得温暖而又亮堂。

  柴火不断地燃烧着发出“毕剥”的声响不断爆炸出火星像萤火虫一样被风吹起来浮动在树与树之间的暗影里。

  火堆点燃之后雪刺就又重新回到银尘的爵印里。而苍雪之牙也跳到离火很远的一块岩石上趴在那里无精打采。

  银尘对麒零说:“还是把它收回的爵印里吧。”

  麒零歪着头想了想说:“哦……对了为什么平时都把雪刺收在身体里的爵印中呢?放出来不是挺好么?我觉得啊身边跟着一头这么高大的狮子真是有面子极了。”

  “魂兽一旦被收服就不再像之前自由的时候那样可以随着猎食和休息而恢复魂力了。它们必须在我们的爵印里才可以恢复魂力。如果一直在我们体外保持着实体形态或者战斗形态那么它们的魂力都是持续消耗状态”银尘抬起手指了指“喏看苍雪之牙再不让它回爵印里待着估计明天早上它连路都走不动了。”

  麒零吓得赶紧站起来一路小跑到苍雪之牙面前冲着它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屁股。苍雪之牙睡眼惺忪地站起来绕到他的身后茫然地站着低着头看着他。

  麒零回过头冲银尘说:“我怎么把它收到爵印里啊?”

  “把的魂力往爵印聚拢然后和它的魂力形成感应很简单的。”

  麒零完没有听懂但是银尘已经在闭目养神了他只得咬咬牙看着身后困得快要睡着了的苍雪之牙两眼一闭在体内感应着自己的魂力流动。

  空气里轻轻的一声炸响高大的银白狮子像一阵白色的烟雾一样卷动着流淌进了麒零的身体。

  麒零目瞪口呆“这真是…… 太神奇了。”

  麒零回到银尘身边在他脚边上坐下来推了推他的腿“银尘再和我说些关于们那个世界的事情吧。我小时候睡觉之前最爱听故事了……”

  银尘低着眼睛满脸不屑的表情“谁和讲故事我说的都是真的。”

  麒零赶紧点头:“是是多说一点儿我想听。想啊我好歹是的使徒以后见了其他的王爵怎么说也不能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得给争气。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七度王爵……大人!请把冰刺收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好了我是说至少以后大家见面联络我也有个使徒的样子嘛免得给丢脸……”

  银尘看着麒零认真的面容火光里他少年的稚气依然未脱但是还是能在他脸上预见他将来英俊挺拔的样子。他挪了挪姿势面对麒零说:“王爵和王爵之间是很少互相往来的。王爵历来就是独身一人身边只会跟着自己的使徒。除非是白银祭司下达了很重要的任务需要王爵们彼此协力完成否则王爵们平时几乎不打照面的。因为本身王爵一个人的魂力就很惊人了所以几乎很少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派出几个王爵才能解决……”银尘把身体往后倾靠在岩石上“而且也不会给我丢脸的。”他想到自己在最初探测感知麒零身体里的魂力时所感应到的如同浩瀚汪洋般的魂力。

  “是吗?可是我什么都不懂银尘那其他的使徒肯定都特厉害吧?”麒零有点儿沮丧地低着头不时抬起眼睛看银尘。

  “我告诉过啊一个王爵只有一个使徒除非使徒死亡否则王爵不能对第二个人进行赐印。而在之前我没有过使徒。”银尘闭上眼睛轻声说着。

  “这样啊……原来我是的第一次……”麒零两手一摊大松了一口气。

  银尘维持着安静而高贵的睡姿但是依然难以掩饰他太阳穴上愤怒跳动着的青筋。

  麒零挠了挠头发心里莫名地高兴起来“说起来使徒到底是做什么的?伺候王爵的么?还是说是们的跟班?”

  银尘睁开眼睛看着麒零月光照在他年轻而英气的脸上他的目光像是黑色的大海剑锋一般的眉毛衬托着他的俊美“使徒……是下一任的王爵我死了之后就是第七王爵。”

  “啊啊啊啊啊啊!”麒零在愣了三秒钟之后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起来──当然叫到一半又开始满嘴冰碴“呜呜呜”地开始吐。

  吐完嘴里的冰碴麒零依然没有放弃“银尘们的魂术都太厉害了。我要练多少年才能像那样啊?也教教我从地面引爆一根冰刺出来吧!太厉害了啊!或者至少教我哗啦啦地洗衣服吧?这样我这个跟班干干净净的脸上也有面子呀!”

  “这些东西是没办法教的只能在不断的战斗和练习里学来。王爵教授给使徒的也仅仅是他们独特的运魂方法而已。而至于能产生多大的能量完取决于个人的修为。如果说得简单一点儿的话魂术的本质就是运用自己身体里的魂力和外界的各种元素产生感应从而达到普通人类用肉体无法完成的‘奇迹’。而亚斯蓝帝国疆域上的魂术师天生体内的魂力就是水属性的所以对水、冰、雾、汽这一类的事物具有出类拔萃的控制力。不过这种对元素的控制力对魂术师来说都像是喝水、眨眼睛、抬头这类动作一样几乎是一种生命的本能。就像出生之后没有人教过如何眨眼但是生来就会;没有人教过如何跳跃但是生来就会。魂术也是一样的。慢慢就懂了。”

  麒零低着头若有所思。

  “并且魂术师们因为体内魂力的不断操控、循环、激荡所以肉体也比普通人类具有更强大的潜能。比如我们的力量、速度、再生能力都远远超越一般的人类所以说——的鸡已经烤焦了。”银尘望着麒零身后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

  “什么?……哇!!”麒零蹿过去一把抓起树枝不过为时已晚他看着手里一块焦炭一样的东西哭了……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

  两侧拔地而起的高大黑色山脉把蓝天拥挤得只剩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峡谷的入口处弥漫着浓厚的乳白色大雾。峡谷深处被大雾掩盖着什么都看不到。偶尔传来一声诡异的吼叫声隐约地在空气里回响。

  四处爆炸散落的血块残肢断臂无数形状奇异的头颅有些被踩碎一半混浊的脑浆喷溅在黑色的岩壁上有些只剩下一个空壳里面的脑髓已经不知去向。地上大大小小散落着各种颜色和大小的眼珠子仿佛无数冤魂的眼睛不甘地瞪着人间的幽灵。

  数不清的内脏和肠子它们饱蘸着血浆四处悬挂着山崖上树枝上岩石见的溪涧里水面上也不时漂过一副脏器整个巨大的山谷被黏腻混浊的恶臭包裹着。

  如同人间炼狱般寂静无声的场所。

  一望无际的空旷辽阔被雾气覆盖着峡谷腹地。

  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这个静谧的峡谷盆地变成了如此恐怖的人间炼狱。

  在辽阔的尸骸之地上两个渺小的身影缓慢地从这片血腥里走出来。

  鬼山缝魂看着自己背上沉睡的那张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晶莹面容胸腔里翻滚着难以言喻的感受。

  “我们……活着出来了……”鬼山缝魂血迹斑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他如同星辰般的眼睛里浮出一层发亮的泪光来。

  背后那个穿着银白长袍的少年睁开他那双仿佛琥珀般美好得惊心动魄的双眼柔软而又纤长的睫毛把他装点得像一个年幼的神祇。精致的五官、没有任何瑕疵的肌肤他孱弱的脸看起来就像是苍白的雾气一样虚弱而没有生气。

  快要走出深渊回廊的时候少年的瞳孔里出现了一个如同幽灵般的身影。

  鬼山缝魂看着远处浓雾里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影子停住了脚步。他坚毅的脸上笼罩起一层蓬勃的杀机。

  他轻轻地把少年放在山崖边让他靠着岩石休息。少年苍白的脸上泛起恐惧看起来一阵风都可以让他致命般的脆弱。

  “五度王爵鬼山缝魂是么?”浓雾里的幽灵问。

  “是谁?”缝魂的身体上无数金黄色的十字刻纹呼吸般隐隐闪动起来。

  浓雾里幽灵慢慢地走过来从黏稠的雾气里显影出了轮廓仿佛水里浮出的一个死灵。漆黑的袍子笼罩着整张脸的兜帽从他冰冷的身上完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流动的气息。

  “我是幽冥。”黑色的影子说。

  “幽冥?……二度王爵……二度王爵幽冥?……”鬼山缝魂的声音里充满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锐利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而尖锐。

  恐惧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般从缝魂胸腔里爬出来。当他想从身体里拔出魂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完没办法动弹。

  “不要浪费力气了”没有任何感情和起伏的声音在浓雾里像是来自地狱的鬼牙“在我瞬杀之前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这就是……二度王爵的实力么……”虽然自己在刚刚从深渊回廊里救出少年的时候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魂力才导致现在处于完无法使用任何魂力、足以被瞬杀的局面……不过就算自己是完没有消耗魂力的状态对面的幽冥……也仍然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缝魂感应着自己身体内被对方压制着的完无法流动的魂力看着对面这个一点儿都感受不到他的魂力气息的鬼魅瞳孔里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远处睁大纯净瞳孔凝望着自己的孱弱少年眼里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幽冥……听我说……可以杀我但是不能杀他他是……他是……”缝魂的话突然硬生生地断在空气里仿佛一根被折断的树枝发出的脆响。

  一根精美而小巧的冰凌从缝魂的喉咙里穿刺出来。

  随即肩膀、胸膛、小腹一根接一根的长满倒刺的锐利冰刃连续地从他的身体里爆炸而出。血浆汩汩地流了一地。

  “不可能……竟然能控制我身体内部的水……的魂力竟然强到……可以突破我身体的屏障……这不可能……”

  幽冥从黑袍里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挥了挥缝魂的身体突然飞起来朝山崖撞去轰然一声坠落在地上。

  幽冥的身体像是始终浮动在空气里一样没有任何重量甚至没有任何厚度他那黑色鬼魅般的影子一晃就突然出现在少年的面前。

  幽冥弯下腰伸出一双完美得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手用修长而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把少年的下巴抬起。少年那张精致得仿佛年幼天神的脸此刻充满了恐惧瞳孔剧烈地抖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弯下腰的幽冥轻轻地摘下了头上的兜帽峡谷里被雾气包裹成柔和色调的乳白色光线笼罩在他那张俊美无比的年轻脸庞之上邪气的笑容像是深海里一闪而逝的鳞光他的眼窝像是狭长的山谷高高的眉骨隆起在他的额头上和他挺拔的鼻梁呼应着。碧绿色的瞳人如同浩瀚的汪洋。周身的黑色长袍被魂力鼓动着轻盈地如同黑色烟雾般在空气里浮动包裹着他修长而又充满力量的身体。

  “最好告诉我……是谁……”幽冥靠近坐在地上的孱弱少年望着他苍白的脸用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问道他有力的手指在少年白皙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仿佛在抚摸一朵刚刚开放的花朵。

  少年缓慢而又怯生生地抬起他的手他纤细而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幽冥的手臂上仿佛不敢碰他一样颤抖着充满了畏惧。

  “我是……”少年虚弱的声音在雾气里难以分辨仿佛失去力气一般空洞地张合着他的口。

  在幽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少年冰凉的五指瞬间变化成交错缠绕的锋利冰刃以一种无可抵抗的闪电般的速度沿着幽冥的一条手臂像是疯狂的钢铁藤蔓般 “哗啦啦”攀爬上去。

  一个眨眼的瞬间幽冥的右手连同右半边肩膀都化成了空气里飞扬的粉末碎片。

  四处飞溅的血液泡沫在浓雾里腾起一阵腥甜的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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