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悯指了指床:“你睡里面。”
施云眼泪止不住,摇了摇头:“我守在这里就行。”
“殿下你躺好,渴不渴,我给你喂水。”
齐悯叹了口气:“我不渴,也不疼,你上来睡吧。”
施云勉强止住眼泪,但看神情明显不信,固执地看向齐悯。
“真不疼。”齐悯将受伤的胳膊递给他,“不信你按一按,看我会不会疼。”
施云哭笑不得:“殿下不要这样不爱惜身体了,不然殿下的亲人该心疼了。”
齐悯将施云脸上的泪痕擦掉:“好,听你的。”
皇家亲情淡薄,齐悯算是得到比较多的,唯二的两位亲人对他都比对他的兄弟们要好。
等价交换,齐悯也付出了诸多代价。
他安稳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迹。
在这样的环境下,养出一个脑子有病的齐悯,推敲下来实属正常。
齐悯再次问:“那可不可以上床睡?”
施云犹豫起来:“好吧,但是如果我碰到了殿下,殿下一定要说。”
齐悯抿唇露出一个浅笑。
施云亲自动手将床铺好。
齐悯的床略窄,不如国寺时宽到能睡下两个人,施云将自己被子打好的窝紧紧贴在墙壁边边,靠着墙睡,最大可能不挤压齐悯的位置。
然后脱下衣物,钻进去。
接着才是服侍齐悯将衣服脱掉。
施云问:“殿下,需要摘掉面具吗?”
他眼中踊跃着期待。殿下的面具好像很少摘掉,就连去皇宫也佩戴着。
齐悯的视线始终注视着施云,眼眸中是平日所罕见的温柔。
齐悯:“好。”
开始戴面具的时间他也记不清了,起初是众人的眼睛会长时间停留在他脸上,他暴躁地只想将这些人全杀光,眼睛挖掉。但人是杀不完的,且他杀人有度,不会滥杀无辜,挖了几个特别傻逼的人的眼睛后,就传出他不喜旁人看他的脸。后来也确实没人敢看他的脸和直视他,他的暴行同步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中传言非虚,只除了他挖眼睛的几个是地地道道的烂人,欺男霸女,纵马撞死过人,而不是精通六艺的孝子贤孙。
再后来,齐悯戴上面具,效果显著,旁人不再注意他的脸,他这才没再摘下来。
齐悯自然知道自己长的好,宫里的娘娘至今还一口一个狐媚子叫他的母妃,也就是已逝皇贵妃。
而皇帝的长相更是不差,不然不会引得后宫争风吃醋到如此地步。
因为齐悯是在宫里那群美人面蛇蝎心手底下活过来的,他就非常不愿有那么多伴侣。
他有施云一个人就够了。
而施云,也只需要有他一个。
施云将齐悯的面具摘下,下面是一张过分苍白的面容。
也是,流了那么多血,脸上哪还有血色?
但颜色还是好的,尤其是扑面而来的一股病弱美人感。
施云情不自禁盯得久了一些,懊恼回神后去灭了灯。
“殿下,睡吧。”施云给齐悯掖了掖被子。
两人躺在一起,呼吸可闻。
施云身心俱疲,将双手蜷放在身前,乖巧安分地沉沉睡去。
齐悯听着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又等上一刻钟的功夫,才不发出动静坐起来,点燃蜡烛。
蜡烛的亮度照亮了床铺这一小小空间,也清晰照出了施云的睡颜。
太乖了。
齐悯在心中感叹。
齐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施云,良久,才低垂眉眼,弯下身体,在施云的额头上深深印下一吻。
离施云最近的那条胳膊是受伤的,但齐悯几乎是没有思索,就用那条胳膊揽住了施云。
大夫的技术高超,即便如此活动,齐悯的伤口仍然是好好的。
他没有再怎么样施云,就这么搂到了天亮。
齐悯的睡眠浅,加上又受伤,本来不会那么安稳睡着,但也许今夜燃的香有奇效,亦或者所愿之人在身旁,他竟睡得极为满足。
细细想来,其实寺庙那一晚,他也睡得极好,只是当时忙于处理外务,没有注意到。
第二日,是齐悯先醒。
他不在乎受伤的胳膊,但施云是在意的。
于是齐悯将胳膊放回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就证明他昨夜睡得极为安分,有好好爱护他的胳膊。
当然,这还需要当事人自己发现,才有可信度。
抱着这个想法,齐悯难得没有早起,闭着眼睛装睡,等醒来的施云自己发现。
可太阳升啊升,室内的光线越来越强,施云还在睡。
时不时发出哼哼的声音。
齐悯:“……”
他好后悔,早知道就起来办事了。
不过哥哥这样睡觉也非常可爱,让人手痒心也痒。
终于,施云睁开了眼睛,先是想明白自己在哪儿,记忆渐渐回笼,然后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
哦,对,殿下受伤,他和殿下睡在了一起。
施云这才注意到躺在他身边的齐悯,此时齐悯也恰好睁开眼睛,于是他立即关怀道:“殿下还难受吗?”
说着,伸出手探齐悯的额头。
还好,没烧起来。
施云这才道:“殿下的身体很强,没有发热。”
说完,傻兮兮笑了起来,带着刚醒时的懒洋洋,又有着晨曦时的纯粹。
齐悯的眼底便也泛出丝丝笑意。
但他转瞬便肃着脸,眼巴巴问:“施云,你看看我与昨晚有什么不同?”
齐悯的话指向性太明显,施云想不明白都不行。
他笑眯眯道:“殿下与昨日睡的时候没有一点不同,殿下胳膊上的伤肯定能养好的。”
很好,他也没有压到殿下的胳膊。
齐悯身心愉快,不枉他期待了这么久。
施云利索起身,匆匆穿好衣服梳好头,然后就要将齐悯当成半身不遂的人照顾。
齐悯自然不愿,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就算再遇到一次刺杀,他也能全身而退。
最后施云只递了递衣服,帮齐悯梳了头。
施云跟着齐悯出去。
齐悯本就事务繁多,加之昨晚遇到刺杀,他得把这些长出来的手脚砍掉,于是一露面,就被孙福拉走处理事务了。
施云落得清闲,再想找方未酩时,发现他在家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什么?
施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殿下好像将他护的太过,方家可是三代为官,得罪方家真的好吗?
施云用过膳食后,问了殿下那边没有用过,便自作主张挑了些他认为不错的菜肴让厨房重做了一份端给齐悯。
而施云关心过便忘,自然不清楚齐悯不仅将食物吃的一干二净,还赏了厨房做膳食的每人二十两银子。
厨房一片喜洋洋。
这边的施云已经跑到院子里,就着积雪堆了许多小雪人。
即便双手冻成红萝卜了,也兴致不减。
突然,一只穿着虎头鞋的胖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然后毫不在意将他堆的小雪人一脚踩碎。
“你是我皇兄府内的官员吗?”三头身的小胖子插着腰,穿着喜庆的红色衣裳,气势汹汹看向施云,“怎么从没见过你?”
他大概觉得踩雪人好玩,边质问边一脚一个。
雪人发出清脆响声,变成一堆不成形状的脏雪。
施云抬起头,笑容瞬间落了下来。
好讨厌臭孩子啊。
施云勉强扯出微笑:“见过这位……小皇子,我是最近才来五皇子府,殿下没有见过我,很正常。”
小胖子齐瑞观察了施云一眼,见他似乎不得重用无官无职的样子。
也对,得齐悯那个疯子重用的早就进书房了,而这个还在院里堆雪。
于是齐瑞放心厉声指出施云的错处:“你一个奴才,见到本皇子,应该下跪叩首问好,且需自称奴才或者草民,你的规矩呢?”
施云怔住了,因为齐悯对他不在乎虚礼,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下跪,更不必说自称奴才。
“我……”
施云愣在原地,委屈不受控制袭上心头。
他被齐悯毫不吝啬地宠着,又怎么忍受得了一个小孩公然让他受辱?
即便眼前是个尊贵的小皇子,甚至于自由出入五皇子府,可能跟齐悯关系颇佳。
齐瑞眉头狠狠一皱,眼睛一瞪,小霸王脾气上来了:“愣着干什么,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
施云脾气软,但这个时候却不愿低头了。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