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屈云的唇中,是酒味,满满的酒味。
悠然的眼睛透过屈云的肩膀看向客厅——茶几上,放着几个空酒瓶。
他醉了,在自己生日这天。
那酒是烈的,仅仅是屈云嘴中的余味也让悠然微醺了。
悠然的耳膜,开始出现和心跳同样快速的震动,那是战鼓齐鸣。
悠然的眼前,出现了一阵阵的灿烂与黑暗,那是遮天的旌旗摇摆。
悠然想要抵抗,抵抗这场突袭。
可是烽火已燃遍沙场,任何的生灵唯一的命运便是等待涂炭。
悠然的抵挡,反而像是一场风,帮助战火燃烧得更为旺盛。
在蔽日的黄沙中,悠然的眼睛看不清,在震日的擂鼓中,悠然的耳朵听不见,在马蹄的践踏下,悠然的感觉已经失灵。
所以,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被屈云从墙边带到了沙发上。
兵临城下。
浩荡的军马,攻破了城门。
身穿冰凉的战衣,在夺来的城池中徜徉。
凶悍的铁骑,已经快将国都沦陷。
悠然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那些墨色的花纹,簇拥成冷静的优雅,就像是它的主人。
屈云低着头,发丝垂下,他没有戴那副平光眼睛,于是,那双清雅深邃的眼眸,肆无忌惮地放射出妖魅的光,如光华流转的手铐,紧紧地锁住了悠然。
悠然本应该推开他,但是她没有能力这么做。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生由不得自己。
屈云身上的酒香熏着悠然,让她的脑子一阵阵发晕,在那刹那,她忘记了种种不该,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甚至,她忘记了自己是谁。
悠然只是问了一句话:“想要我?”
屈云点头,发丝在飘动。
“为什么,要我?”悠然再问。
屈云的眼神,澄澈,一片净色,悠然的身影在里面是再不过的清晰。
那是最高的纯,或是最深的黑,才能做到的事情。
悠然没来得及思考此刻的屈云,究竟是纯还是黑,她只听见了屈云的回话:“因为,是李悠然……李悠然。”
四起的硝烟,连天的战火,交错的兵戈,之后,所有的生灵都安静。
要就要吧。
天花板上的灯,看得久了,素色的图案,在悠然的眼中,成为蔓延的艳色,静静释放。
悠然并非是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比如,她看着面前的冰淇淋便知道吃下后新买的牛仔裤就会穿不下,比如说,她在逃体育课之前就知道这次老师一定会点名,比如说,她在看见名牌衣服的价格后就知道如果买下自己今后两个月口袋中将不剩下一分钱。
可是,她还是会吃下高热量的冰淇淋,逃了那节一定会点名的体育课,买下那件让她倾家荡产的衣服。
这次也是一样,心中明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冲动,赶快制止屈云,否则后果将会很严重。
但是悠然没有,她顺从了屈云。
她和他的关系,从精神蹭地升到了肉体上来。
过程,悠然有些模糊,只记得女人必经的那种痛,至于她是怎么被抱上楼放在chuang上的,悠然没有一点印象。
这时,天已经黑了,房间中没有开灯,但悠然知道,屈云就躺在她的身边。
男女有氧运动已经结束了,但悠然身体的每一处都还是红的,像是只虾,被煮熟了,也被吃了。
悠然第无数次地觉得,自己生来是被屈云给克的,这不,明明是来骂他的,谁知糊里糊涂地反被吃了。
正胡思乱想中,悠然听见旁边的屈云微微叹了口气,瞬间,她的神经绷紧了。
过了一会,屈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还痛吗?”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悠然心跳得如擂鼓一般,好半天,才回答道:“还好。”
顿了顿,悠然觉得既然别人都关心了,也要回下礼才对,因此,她又问道:“呢,痛吗?”
屈云:“……”
黑暗中,是某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屈云才回答:“怎么会是我痛?”
声音像是才缓过气来。
“毕竟……”悠然将被单捂住自己的口鼻,低声道:“那里……也不是铁打的啊。”
黑暗中,某人再度倒吸冷气。
被单ting厚的,悠然躲在里面,忽然觉得外面的屈云没声了。
难道说,这男人,吃完了就跑了?!
悠然悔得肠子都青了好几遍了,本来在做完的那一刻,她就决定等会跑路,但因为下&a;a;身难耐的疼痛而打消了这个念头,岂料屈云居然剽窃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一来,悠然认为自己再次落了下风。
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将这间屋子给烧了时,被单忽然被扯动了。
紧接着,一张暖热柔&a;a;软的毛巾就触在了她……刚才受伤的那个地方。
悠然像只被浇了油的乌龟,嗖地一声便将脖子从被窝中伸了出来。
她看见,屈云正坐在她身边,掀开了自己下&a;a;身的被单,将热毛巾放在……刚才被他弄伤的部位。
一瞬间,悠然像是刚杀了人,周身都是血,比红孩儿还红。
“干什么?!”
悠然坐起身子,拼命想要扯过被单蒙住自己,但屈云用一根手指就将她给推回了chuang上躺着。
悠然羞得泪点四溅,一个仰卧起坐,双手向着屈云乱抓。
这次,屈云并没有将她推倒,甚至没有碰触她,他只做了一件事——将悠然蒙住上身的被单给扯了。
“个无敌销魂蛋!!!”悠然大骂一声,赶紧躺下,将被单严严实实地把自己给遮住。
至于没遮住的,悠然泪如泉涌,她实在是无力保护啊。
但束手就擒也不是悠然的习惯,虽然手不能动,但脚还在,于是,悠然将脚猛地一抬,踢向屈云。
可是力量过大,那刚受过伤的地方又升起了被撕&a;a;裂的疼痛,悠然疼得牙齿都快掉落。
“乖,别动。”屈云道。
那声音,很温柔,融在黑暗中,化为暖流,一波波地,灌入悠然的耳中,让她微醺。
那温热的毛巾,贴着那处疼痛,像是被慢慢吸走,留下的,是模糊的适意。
屈云细致地将毛巾缓慢移动,擦拭去属于两人的物体。
虽然只见得到一个轮廓,但是屈云身的动作,写满了认真。
这是悠然第一次见识这样的他,过去的屈云,做事时总是闲适淡然,虽然姿态美好,但仿佛对任何事都少了份在意。
而现在,他在认真地,用心地做着一件事,没有丝毫敷衍的意味。
虽然很难为情,但悠然不得不承认,敷了毛巾,确实将她的痛苦舒缓了许多。
可是……这样的姿势确实有够难看的。
悠然只能将被单重新蒙住自己的头脸,嗡嗡地说着自己最后的要求:“屈云……擦归擦,可千万……别看啊。”
“看不见的。”屈云道:“我没开灯,再加上……”
“加上什么?”
“加上,这里,不会发光。”
“……”
介个思想龌龊的男银!
悠然泪盈于睫,她那要是能发光,岂不是成为夜明珠了?
正在默默垂泪,屈云的声音传来:“对不起。”
对不起?!
悠然浑身忽然紧绷。
在那个那个之后,屈云对自己道歉,有且只有两种很坏的可能性。
第一,他刚才是喝醉了,原本以为自己在划船,没想到却把她给办,都是酒精惹的祸,他是不会负责的。
第二,他刚才——进错通道了。
悠然觉得很可能是第二种可能性,要不然,杂个她会这么痛了,肯定是进错洞洞了。
想到这,悠然躺的枕头都可以拧出一盆泪水了,介个死男银,早知技术不行还逞什么能,打个手电筒会死吗?
正哭在兴头上,屈云说出了道歉的事情:“并不是故意隐瞒,只是在我生日那天,发生过不好的事情……我不想回忆起来。”
原来,他是在为上次的吵架而道歉。
悠然长松一口气,只要不是进错通道,那就什么都好说。
“该不会是,跟养的那只猫有关吧。”悠然忽然想到了上次谈论猫咪死亡原因时屈云的模糊声调。
屈云顿了顿,点头:“它的死,也算是原因之一。”
“它应该不是说的那种窝囊的死法吧。”悠然试探地问道。
“它是……在我生日那天,被车撞死的。”屈云道,声音像是在落在了秋日黄昏的古井中,一种深沉的静瑟。
屈云没有再说下去,悠然也没有逼他的意思。
那些事情,是毒汁,并不会因为倾吐而变淡,变得无害,只有等待时间将其蒸发——如果可能的话。
将像悠然当年受过的那次伤,她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提过。
可是现在,在这一刻,在看不见彼此表情的黑暗中,悠然忽然涌起了向屈云诉说的冲动。
“屈云,知道吗?其实,在我成年的那个生日,也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悠然以这句话作为开头,回顾了那个关于伤害与复仇的故事。
初遇时的少年,浓郁的巧克力,补课时不慎碰触的两根手指,懵懂的情怀,喧嚣的酒吧,退避的墙角,禁忌的约定,掀开复仇高&a;a;潮篇章的生日,孤独的舔伤,黑暗的岁月。
悠然的语调很自然,很平静,将那些过往一一吐出,并非是将自己当成观众,只是当时鲜明的疼痛,已经经过了时间的镇定。
她可以如常地面对这件往事。
“我想,没料到,那个伤害我的男人,会是我哥吧。”悠然在黑暗中苦笑了下:“也肯定料不到,我是这样的人……居然会和与自己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人爱了一段时间。”
身旁的屈云没什么反应,甚至,连呼吸都听不见了。
这并不算是悠然预料的最坏状况,所以她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如果屈云无法接受,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ting不可思议的,可能,也会认为这很恶心吧……时间不早了,我也休息够了……就这样吧。”
说完,悠然准备起身,穿衣服,走人。
但在她做第一下动作的时候,一双手从后将她抱住。
紧紧地抱住。
屈云的心跳,似乎在她背部的皮肤上跃动,每一下,都是真实和具体。
这是悠然第一次觉得,她真真正正地听见了屈云的心跳。
那个晚上,屈云就将悠然这么抱着,一直没有松手。
悠然原本以为自己稀里糊涂地交出第一次就已经够任性的了,只是她没有料到自己任性的潜力会这么大——她没有回家,直接在屈云家住了下来。
话说,深陷泥潭,都是个渐进的过程。
悠然原本是想在屈云这多住两天就回去的,可是到了一月二十日,屈云看看窗外那细得差点看不见的毛毛雨,很镇定地说道:“雨太大,改天再走吧。”
说完,将拖着行李的悠然压倒在沙发上,复习男女有氧运动。
悠然眯着眼,享受着屈云的吻,决定明天再走。
一月二十一日,屈云关上电视,很严肃地对即将出门的悠然道:“最近恐怖袭击很频繁,安至上,改天再走吧。”
说完,将拖着行李的悠然给拉到楼上的房间,继续演出男女爱情动作片。
悠然眉宇染着疑惑,但禁不住屈云的吻技,顺从地躺下,决定明天再走。
一月二十一日,屈云从浴室出来,很无害地对蹑手蹑脚准备悄声离开的悠然道:“我不小心多倒了一点沐浴露,浪费就可惜了,先来洗澡,改天再走吧。”
说完,将悠然拉到浴室,三下五除二脱下她的衣服,开始了鸳鸯戏水。
悠然眼中是了然与坚定,她决定,明天一定要走。
一月二十二日,屈云打开门,将在楼下拦住并抓上来的悠然给推在地毯上,平静地说道:“赶不上火车的,所以,改日再走吧。”
“中午十二点的火车,现在才九点不到,怎么可能赶不上!”
“因为,我的动作很慢。”
说完,屈云像只优雅而绅士的野兽,扑向地毯上的悠然。
就这么,悠然的归期变得非常遥远,到最后,她也放弃了,便向父母撒谎,说自己在学校这边报了个寒假辅导班,准备为考研做准备。
父母自然是举手赞成,还给她增加了一大截的零用钱。
悠然先是愧疚,但一个小时后,就蹦蹦跳跳地将那钱拿去买衣服了。
至此,悠然终于和屈云同流合污了。
悠然不是傻子,也意识到自从那晚后,屈云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虽然没有明显的爱意表示,或者甜言蜜语,但悠然感觉到,屈云对自己,似乎是上了心。
她,上了他的心。
“为什么会这样?”悠然也是个憋不住话的,终于在一次chuang上常规运动后,向屈云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有吗?想多了。”屈云闭眼,不过在此之前,先是将手揽上了她的腰。
赤*裸的腰。
“难道说,”悠然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但最有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难道说,我的身体,真的有这么棒,居然让欲罢不能?!”
屈云那只放在她腰部的手,神经性地痉挛了一下。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太亏了。”悠然继续着自己的完美想象。
“为什么?”
“说不定,我是个绝世尤物呢?指不定,我可以遇上更好的男人呢?”
“……”
“屈云,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晚不该让吃这么多的。”
“……”
虽然屈云这个人脾气古怪,也没做什么让自己感动得泪花直冒的事情,甚至连我爱也没说一句,可是悠然没有后悔与屈云将关系升华到肉体这件事。
因为,她总是想起那晚的话。
为什么要我。
因为是李悠然。
因为她是李悠然。
悠然的心不大,只是这句话就能填&a;a;满。
所以,她就在屈云这补起了课,不过补的,是男女课程。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十三课——关系,是可以更进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