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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是一个少年。

  准确的说,是一个长相停留在少年时期的人,毕竟修仙者在结丹那日便冻结了年龄,辨不清何岁。

  少年面若冠玉,气质冷沉,羽睫若森。本是略带青涩的形貌,通体气场却不似凡人,更像是位执拿律法的神祇,仿佛下一秒就要拿人回狱。只是…

  这样一个大罗神仙般的人物,竟然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

  楚逸险些没忍住大喊流氓。

  直到他看到少年身上的伤。

  猩红的血色已经褪去,留下的是还没大好的伤疤,在白若暖玉的身体上显得尤为扎眼。

  少年呼吸微弱,长长的羽睫虚虚扇了数下,面上显出病态的苍白。

  他要不行了。

  不得不救人的楚逸撇过头:…

  着实伤眼。

  虽说少年的样子很美好,但他从小被兄长护在家中,不曾在外面洗浴或是流连烟花之地,哪里有过这样的见识。

  …只能说冲击太大了。

  楚逸一边从脑海里搜刮用灵力托人而无需触碰人的方法,一边输入灵力替这人维持性命,一边腹诽道:一天之内碰到两个快死的人(动物),难不成我是华佗转世?

  等他摸索到方法,用一丝灵力扛起少年往荆芥堂走时,天色已然黑了。

  “外面乱作一团,楚仙师倒是很有兴致啊。”

  楚逸吓了一跳,灵力维持不稳,险些把人摔下去。

  树下,玄参身着银灰长袍,两臂抱握,抵靠在身后柳树上,双目紧紧盯着少年,表情玩味,似笑非笑。

  楚逸:“…”

  楚逸看了眼玄参,又看了眼少年,登时明白这人在想什么了。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

  “师兄休要胡言。”楚逸神色淡淡,“路见伤者,出手相救而已。”

  玄参的笑容更嘲讽了:“伤者没穿衣服,你楚仙师的灵力难道不够给他化身衣物出来吗?还装模作样地拿了道灵力作牵引,惺惺作态。”

  楚逸:“…”

  是哦。

  他这不是才刚穿来,灵力运用不熟练,一时情急没想起来还能化衣物吗!

  可这话能跟玄参说吗?

  ——不能。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楚逸吃了个哑巴亏,又见玄参的眼神越来越过分,急着转移话题,忽然想起他开头那句话:“外面为什么乱作一团?”

  闻言,玄参收回笑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楚逸被看的十分不自在。

  他说错什么了吗?

  半晌后,玄参终于开口了。声音懒散,语气玩味:

  “自然是因为,师弟你啊。”

  --

  千隐峰外。

  聚集在大门口的十几人人团在一处,吵闹不休。

  “如此大凶大恶之徒,步掌门还要包庇多久?”“要不是尊重步掌门,谁会忍让这厮如此久?”“楚逾白对步掌门都冷淡如此,他就是个没感情的疯子!”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但没人说出最关键的那句话---

  “交出楚逾白”

  刚刚赶到的楚逸看呆了。

  难不成早在和魔头同流合污前,楚逾白就开罪过修真界人士了?

  这架势…像是要将楚逾白拿去问罪啊。

  玄参紧随楚逸身侧而来,看见这群人,笑容冷了几分:“一群道貌岸然的废物。”

  “尊重师兄是假,忌惮师兄才是真。只不过…”玄参瞥了眼楚逸,极不情愿继续道:“要不是你后来成了修真界第一人,仅凭师兄一人也护不了你多久。”

  “也不算太废物。”

  楚逸:“…”

  就当你在夸我了。

  不过他今日倒是第一次听说楚逾白的真正实力。

  楚逾白是修真界第一人,那魔头是魔界第一人,两人合一则天下无敌,分立也足以雄霸一方,无人敢惹。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楚逾白死的那样凄惨?

  一种可能是被阴了,另一种可能…

  他是自愿的。

  “退后。”

  楚逸正兀自思忖着,忽然听到一个沉沉的声音。

  步离行又重复了一遍:“楚逾白,退后。”

  楚逸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一道灵力绕腰而缠,稳稳带到了一道三人组成的墙后。

  步离行,玄参,甚至还有…

  那个久不出门见人的青让师兄。

  三人稳稳站在楚逸身前,不论往常是冷淡的、嘲讽的,抑或是怕生的,此刻都是一个表情。

  --他们在护着楚逸。

  或者说,是楚逾白。

  楚逸被护在身后,只觉得前面那三个后背相当可靠。

  ——师兄威武!

  在步离行出现的一瞬间,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步离行声音不大,气息却稳,随着灵力播散四方。

  “这么多年来,你们拿着那些不知真假的论调,试图给我师弟定罪,四处传播谣言,千隐峰都忍了。”

  “再后来,为了让你们放心,我师弟自愿带上了那什么劳什子锁灵枷,已将灵力向下抑制了两个境界,还不足以证明诚意吗?尔等若再苦苦相逼,我千隐峰未必想不出破解锁灵枷的办法!到时候鱼死网破,却真要应了你们的论调了。”

  “只是不知,诸位到时候是否还有命在?”

  话音落地,无一人敢出声。

  空气安静如水波无纹,四周连灵力波动都少有。

  再无理取闹的人也需忌惮强者的威压。

  步离行轻嗤了声,笼袖起身,撤下束住楚逸的灵力,抬脚朝峰内走去。

  从始至终,都没给过那些人一个正眼。

  锁灵枷?

  楚逸哑然。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灵力遭到束缚了。

  根本不是什么原主设限的原因,而是因为锁灵枷。被连封了两个境界都这么厉害,楚逾白这修真界第一人,得把第二人甩了多少啊!

  啧,怪不得遭人忌惮。

  他跟在三人身后,见青让没打招呼就嗖得闪回了荆芥堂、玄参傲气地白了他一眼、步离行怒骂他“找死”后,心道千隐峰师兄弟关系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差。

  楚逾白到底是没良心到何种地步,才会为魔尊背叛这样的师兄弟呢。

  不。

  都是魔尊的错,是他该死。

  楚逸愤愤地想。

  一旁熟睡的少年在梦中打了个抖。

  嗯?

  好像有杀气。

  --

  等楚逸想起来少年的伤还需要青让、并追去荆芥堂险些被药傻后,已经是傍晚十分了。

  青让极不情愿地开门,伸手将少年扯了进来,随后砰得一声把楚逸关在了门外。

  “外面等。”

  楚逸:“…”

  师兄,没人想进你这屋被药傻,真的。

  等了两刻钟后,屋门再次大开。

  少年被送—准确地说是被扔了出来,楚逸赶忙上前稳稳抱住,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声音:“以后像这种都好的差不多了的人,少往我这送。”

  楚逸:“…”

  好的师兄,没问题师兄。

  这就好的差不多了?那怎么一副快死的样子。

  少年宽肩窄腰,被一套灵力化成的衣服包裹着。因悬在空中的缘故,未能遮盖住全部身子,露出一截皓白的腕,骨节分明,匀长纯净。

  --倒是长了张惯会惑人的脸。

  楚逸叹了口气,认命地把人扛起。

  他拿灵力系着少年一路走回家,时灵时不灵还要用到自己的力气,费了半天劲,终于把人稳稳放在了床上。

  楚逸精疲力尽,直接瘫在床的另一边,甩了两道清洁术给自己和少年,终于安心地睡了过去。

  他楚少爷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照顾他,什么时候照顾过别人?

  天黑了。

  楚逸在床上赖了一阵后,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囫囵爬起来,打算去膳房混口吃的。

  千隐峰没有强制辟谷的习惯,因而设有膳房,峰中弟子想去便去,吃食相当丰盛,楚逸馋了很久。

  临走时,不忘回头看一眼。

  少年还在熟睡中,不知还要睡多久。

  他刚出门,就看见了双黑夜中的眼睛。

  眼睛漆黑如墨,如狼似鹰,锐利地审视着他。

  楚逸:“…”

  总有一天要被你们吓出毛病来。

  步离行的表情一言难尽:“玄参说的没错,你果然…”

  他没说下去,楚逸却听懂了。

  能听不懂吗?

  步离行的眼睛都快长床上那人身上了!

  楚逸苍白地解释:“我只是…”

  步离行制止了他:“不用说,我都懂。”

  遂转身走掉。

  楚逸呆在原地:“不是—”

  等等,你懂什么了?

  别走啊师兄!

  还我清白!!!

  ---

  千隐峰,北照山。

  夜来风大,阶梯漫长。青让身着长袍,顶风向前走着,遮挡着面容看不出神色。

  行至北照山顶,他停下脚步,微微拱手,头低的很深,似是不想见人。

  “掌教师兄。”

  “深更半夜,师兄寻我何时?”

  深雾散去,步离行的身形渐渐变得明晰。他摘去斗笠,神色有些凝重。

  “他状况更差了。”

  “怎会。”青让愕然:“不是有所好转吗?”

  步离行摇摇头:“羌芜走后,他状况一直不好,再加上那些人以千隐峰千年声誉作威胁,逼他带上锁灵枷。灵力受阻,有时候是会出现一些混乱状况的。”

  青让:“比如?”

  步离行面色凝重:“比如声色放纵,比如…找替身。”

  青让:“???”

  沉默片刻后,青让开口了。

  “开什么玩笑。”

  “羌芜是楚逾白的徒弟,徒弟有什么好找替身的?”

  步离行那张连骂人都不变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为难:“话是这样没错,可楚幺儿他房内实在是…要不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青让略带不好意思说出了残忍的话:“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步离行:“…”

  “好好好,知道你不爱去别人家了。”眼看人要走,步离行只好道出真相:“他房间里…他房间里有个和羌芜八成像的男人!”

  羞耻,这话实在是太羞耻了。

  不料话刚说完,青让竟化作一道青烟溜了。

  而青烟飘去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楚逸的住所。

  “喂—”步离行在后面狂喊:“你不是不去吗—”

  青让略带羞涩的声音从灵力中传来:“对不起师兄,生活无趣,我得找点乐子—”

  步离行:“…”

  你他娘的这时候又不怕见人了?!

  ---

  “你是今天第三个这样看我的人了。”

  望着站在门口一脸惊异的人,楚逸一脸生无可恋。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荣幸呢,还是该无语。

  青让这人连给病人看病都不愿意见人,这会为了看他的八卦,竟然特意跑过来?

  不行,得想个法子叫他们闭嘴。

  “他和羌…”青让脸上的震惊还没消失,就被楚逸打断了。

  只见楚逸郑重其事、一字一句道:“我,楚逾白,今日正式收这位少年为徒。等他醒了,我们就行师徒之礼。”

  都收徒弟了,就能彻底斩断有情感瓜葛的传言,这些人总不会再拿奇怪的眼光看他了吧!

  楚逸美滋滋地想。

  下一秒,他发现青让看过来的目光…

  不能说毫无波澜,只能说是五味杂陈。

  楚逸:“?”

  他又说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