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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而非

  而非

  吴葭走了,洛清却留了下来,只是她离开了郊区住进了斯德哥尔摩市区的酒店,每天白天,她都会带着耳机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区之间,目光从不同的人脸上划过,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没错,洛清就是在寻找。

  在遇到费寻之前,洛清确信自己见到过拥有那颗泪痣和嘴角那抹笑意的人两次。

  第一次是在泰国,她和吴葭在混乱而拥挤的夜市大街上,为了追上那个人她逆着人群往前走最终跌倒在地被踩伤了手掌。

  第二次就是在这里,在斯德哥尔摩的某一个街巷里,她尾随了那个人很久,距离渐渐拉近到只有一臂之遥,她正准备伸出手去拍那个人的肩膀,她肩上的包却被小偷抢走,她为了抢回自己的包,再一次错失了机会。

  所以,她在街区之间游荡是为了寻找到“某个人”,或者说是捕捉到某个身影来说服自己真的只是把费寻当成了替代品,从没有对他那个人本身起过一丝丝其他的念头。

  可是,在一个地方和一个人偶遇一次已经算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上天对她又不眷顾,怎么可能会让那样巧合的偶遇发生第二次?

  其实洛清自己再清楚不过,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自欺欺人的日子过了太久,她已经忘了如何坦诚地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了。

  白天花费在游荡上,夜晚对于洛清来说就变得异常难熬,身处于黑暗当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太阳升起,期待着阳光把整个世界照亮,在黑夜里,什么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就算是真遇到了,也只会是擦肩而过的路人而已。

  但这一晚,坐在窗台上抬头望向漆黑夜空里那一轮明亮的圆月,洛清心底流淌出了丝丝清凉,她把床上的被子拿过来裹在身上,闭上眼很快睡去,安稳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夜里一次都没有惊醒。之前的每晚上她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惊醒一次,每次醒来看到四周依旧被黑夜笼罩,总会非常不耐烦,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皱着眉头再次睡去。

  在醒来之前她做了一个梦,醒来后能够清楚回忆起来的梦。她梦见自己大白天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街边的店面也都大门紧闭,四周除了她“啪嗒啪嗒”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脚步声安静地再没有其他声音,她想要停下脚步双腿却不受控制,于是她只能无奈的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她的双腿终于不再往前,毫无征兆地她眼前一黑,再有亮光时只看到前方不远处从顶端有一束白色光线直射到地上,在地上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光圈,光圈的中央站着一个穿着黑西装身形高大的男人。

  即使很亮,可她就是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样子,大脑却又告诉她,站在光亮里头的男人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要找的人不是我,我只是不想面对这个世界的借口,”那个男人发话了,嗓音怪怪的,一下子高昂一下子有低沉,“我长什么样子根本就不重要,时间过了这么久确定自己还记得我的长相么?确定有那颗痣的人就是我,有那样嘴角的人就是我,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洛清,逃避是没有用的,逃的了一时逃得了一辈子么,耗费了一个男人对耐心确定等幡然悔悟的时候他会还在原地等?就大胆一点面对现实吧,承认喜欢上一个和过去完没有关系的人有那么难么?就是喜欢费——”

  在男人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之前洛清猛地睁开眼摆脱了梦境,对不起,她还是没有足够多的勇气面对她自己的心。

  她呼吸急促、心跳飞快、额头上是汗,还浑身酸软使不出力气,深呼吸缓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她,是不是该回去见一见费寻了?

  一个月之期到了么?

  **

  离婚礼举行只剩下三天,费寻原本一心满满当当的期待已经所剩无几,只差一步他能就说服自己放弃反抗,放弃后悔。

  在过去的二十多天里他无数次后悔,后悔一念之差就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了赢的几率很小的赌注。腹稿已经打了一版又一版,可是面对着晏萌他又会把话给吞回肚子,敷衍应付她对自己的所有要求。

  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都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如果洛清一直没有查看邮箱那是他的命,如果洛清查看了邮箱却不出现那也是他的命,只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要娶晏萌,成为晏家的女婿,对晏家更加死心塌地。

  一想到结婚他心口就闷得难受,娶一个自己已经不爱了的女人,他真的能做到么?即使做到了“娶”这个动作,婚后他能和晏萌和平相处过上一对夫妻该有的生活么?

  果然,他并不适合勉强自己,但他没有反悔的理由,只能看着“末日”一天天靠近。

  耐着性子和晏萌吃完晚饭把人送回家,费寻把车停进车库后并没有上楼,而是坐出租车去了酒吧。

  最近费寻工作量少了很多,大家都体谅他婚期临近没有非要他不行的事情都不会找他,让他能把心思放更多到自己的婚事上。但实际上关于婚礼的一切事宜都是晏萌在准备,他只用听她汇报然后点头就行,凭空多出来的大把时间,尤其是晚上的时间,他呆在家里心浮气躁坐立难安,思来想去只想到了喝酒,想要用酒把躁动的心绪给强行压制住。

  可是酒只压得住一时,别人一心想醉只喝一杯都能喝醉,可他却是喝完整整一瓶意识都还分外清醒,只是走路有些歪斜,扶着墙就能稳住步伐,唯一效果明显的就是他沾床就能睡着,还能一夜无梦。第二天酒醒了,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

  这一夜,费寻又喝到了快到半夜才摇摇晃晃走出酒吧。

  天下着蒙蒙细雨,他莫名觉得雨水滴到脸上的感觉挺舒服的,就微微抬起下巴在雨幕里走了一段路,才招了辆出租车回家。

  刚踏上一阶楼梯他心里突然产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洛清此刻就站在他家门口等他回去开门。

  这个奇怪的念头转瞬即逝,他根本追不上它的脚步。拿出手机按亮屏幕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03:19”,他惨淡一笑,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回包里,洛清就真来找他也不会是在大半夜。

  况且,她根本就不会来找他。

  他还在期待些什么?

  一手撑着墙一步一步摇晃着踏上最后一梯,下意识往自己家门的方向看去,他居然在自家门边上看到了一团黑影!

  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那团黑影还在,并不是自己看错了,这大半夜的,他不会是见鬼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费寻的酒立刻醒了,瞪大了眼珠加快步速往前走了几步,终于把黑影看清楚了——没有半分迟疑他就笃定那是洛清,背靠着墙双臂抱着屈起的腿脸深深埋进两腿之间身都湿透了的洛清。

  他的脚步随即又慢了下来,每一步都变得异常沉重,明明,明明她回来了他是该高兴的,可他现在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并不是看她浑身湿透缩成一团的心疼,而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忧喜参半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情绪。

  走到洛清身边,费寻并没有蹲下身,只是低下头俯视着洛清的头顶,开口后声音暗哑着:“,起来。”

  洛清身冰冷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隐约之间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一会儿又听到了模糊而又熟悉的嗓音从头顶的方向传来,身体一个猛颤,意识恢复了一大半,迅速昂起头,目光正对上费寻那深邃幽黑的瞳孔。

  费寻带着训斥的口吻重复了一遍:“我叫起来!”

  洛清只是呆望着费寻,没有任何举动。

  费寻一咬牙,狠下心打开门走进了屋,用力地关上了门。

  洛清先是觉得脸上拂过一阵风,然后是沉闷的“嘭”的一声,门关了,她的脑子也彻底被震清醒了,僵硬的躯体恢复了些许知觉,缓缓低下头,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迷离。

  洛清走出机场大厅时是十点左右,那时雨势正大,她上了出租车看着一颗一颗硕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身体一直不受控制地发抖,她只能闭上眼不去看,但整个人的状态并没有因此而好多少,颤抖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越发厉害。

  出租车进不了小区她便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因为没有伞她只能冒雨前行,雨点太密集她眼睛根本睁不开,拖着行李箱几乎举步维艰,到达费寻家楼下终于跟雨隔绝时她周身已经湿透,脸上是雨水,身体冰凉,牙齿都开始打架。

  她以为上楼敲门后会得到来自费寻怀抱的温暖,可是并没有,敲了几次门之后她确信,费寻不在家。

  费寻走到客厅,脚步突然一滞,顿了几秒皱着眉头阴着脸转身往回走,打开门后一手拿过行李箱另一手拽住洛清的手臂把她拉起来拖进屋,径直拖进了浴室,扭开水龙头给浴缸放水,然后把洛清扒得一干二净扔进浴缸,自己则放下马桶盖坐在马桶上,从裤包里摸出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费寻准备点烟的时候洛清突然开腔了,声音飘忽:“不,不要抽烟。”

  费寻瞪了洛清一眼,还是把烟从嘴里拿出,放回了烟盒。

  看到浴缸里的水高度差不多了费寻站起身去关了水,单膝跪在浴缸边上手掌抚着洛清的脸颊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开口:“我以为不会回来了。”

  洛清目光低垂,呆呆的眨了眨眼,又没了话。

  费寻弯起衣袖像跟宠物洗澡一样把洛清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又用毛巾擦干她的身体和头发,替她穿上自己的浴袍,将她打横抱起,抱回了自己的卧室,轻柔地放在床上。

  洛清刚躺下就立刻坐了起来,紧紧握住了费寻的手,“对不起。”

  费寻在床边坐下,眼神冷冷的,“还有三天我就要和晏萌举行婚礼了,但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三天后的婚礼就会取消……”

  洛清摇头,回答有些前后不搭:“不是他,我知道不是他,我确认不是他。”

  费寻也不去计较那么多,顺着问下去:“他是谁?”

  洛清却答非所问:“去过泰国么?”

  费寻深吸一口气,如实回答“去过。”

  洛清继续问:“在泰国的时候经历过一场混乱么?起因是有人抢劫银行。”

  “没有。”

  “那,去过斯德哥尔摩么?”

  费寻不明白洛清为什么要问他这些,但还是继续回答:“没有。”

  “所以啊,”洛清突然笑了,笑容格外苦涩,目光从费寻脸上移开,开始自言自语,“不是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一开始就该问的,可是我忘了,我怎么给忘了呢,大概是我见到只顾着激动高兴去了。可是一开始我是给忘了,后来呢,后来我为什么还是给忘了,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才想到要问呢?为什么呢?”说到这,洛清的泪水夺眶而出,和脸上的水混合在一起却看不出任何哭泣的痕迹,“对不起,费寻,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搅乱的生活,可不是那个人,我没办法和在一起,而娶不娶晏萌都跟我没关系……”

  费寻抬起洛清的头让她看着自己,想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是想知道我把当成了谁么,我告诉吧,我把当成了一个曾经侵犯过我的人,他是……”

  费寻捂住洛清的嘴:“别说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就算告诉我他是谁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只知道那一定是让不好受的记忆,没必要为了我这个不重要的人勉强自己去回忆。”

  听到费寻这么说自己,洛清使劲摇头,在心里说:“不,不是不重要的人,不是……”

  费寻把手从洛清嘴上拿开,非常艰难地开口问:“清清,明天从我家离开之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对吧?”

  洛清只顾着哭,哭得视野都模糊了,根本看不清费寻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虽然没有得到洛清的答案但费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没有再说话,起身离开了房间走到客厅,坐进沙发,一边抽烟一边等待着太阳的升起,第二天的到来。

  洛清也没能睡着,一直流泪到天明

  **

  等到清晨的日光透过玻璃直射到脸上时洛清选择了起床,从衣橱里找了身衣服穿戴好走到客厅看到费寻斜靠着沙发背双眸紧闭,脚边个五六个烟头,她心绞着难受,只想在费寻醒来之前再次从他眼前消失。

  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他身边了,她对他的喜欢根本抵不过她对那个人十多年来的执念。

  那个人,应该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她眼前了吧?

  洛清悄然离开了费寻的家,拉着行李箱走在清晨的大街上,不知要往何处去,哪里才是她的归宿?

  走着走着,她肚子发出了饥饿的信号,刚好路过一家面包店,她便推开门走进去。

  走了没几步她停下脚步正在观察店内的陈设,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下她的肩膀,紧接着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听说在找我?”

  她疑惑地转过身,呼吸立刻窒住,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同样位置的泪痣和同样弧度的嘴角却是和费寻长相几乎然不同的一个人。

  对方也也是一愣,眨了好几下眼睛,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