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6）
洛清不在的这几天费寻每天神经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寝食难安，注意力也难以集中，总是担心随时都会发生他意料之外的事，杀他个措手不及。
一方面，他担心洛清虽然嘴上说得好好的但实际上会放他鸽子，不然他每天打电话、发短信她为什么泡都不冒一个，完就是逼他往她在躲着他那方面想，如果不是助理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让他走，他巴不得飞去美国亲自把人给带回来；另一方面，他担心自己会临场发挥失误，虽然他自认为已经制定了天衣无缝的求婚方案，每一环节也都再三确认：时间、地点、菜色、戒指、鲜花……甚至每晚洗漱前他都会对着镜子把求婚时要说的台词练习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过，但女主角却始终没有消息，让他非常没有安感，心悬吊吊的不踏实，就怕自己费心费力准备的一切到头来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在，在倒计时接近24小时之时他终于收到了洛清发来的短信，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稳地着了地，心里踏实了许多，终于看到了一丝有底气的希望。
可等到激动劲儿过了心情平复下来，他却又觉得洛清回来得太早了，平白多出来的二十多个小时他不知该如何安排，是该跟她通一次话还是按耐住不去找她，还是等到了晚上再告诉她明天约会的事呢？
他陷入纠结难以做出选择。
而在费寻苦恼的同时洛清坐在床上，十指分开陷入发丝当中，非常的无所适从，想要做点什么，却想不出能做什么，要是就这么呆坐着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太慢了，她觉已经睡够了，不能再睡了。
用十指来回按摩了几次头皮她忽然想起了吴葭和晏茗，权衡了一下，选择去找晏茗，然忘记了晏萌此时十分有可能还与洛旸在和连天何夫妻一起在旅途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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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洛清碰面之前晏茗决定见到洛清后要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要让洛清看到她这副表情后会主动跟她解释求得她原谅，但晏茗失算了，从见面到落座洛清压根就没看她一眼，一直眉目低垂，目光不知看向何处，更没说一句话，只是一次性拿了装得满满当当几个盘子的食物，像是被饿了好几天似的在狼吞虎咽，洛羽和连歆在一旁看了都瞪大了眼睛非常惊异，洛羽还暗暗戳戳自己妈妈的手臂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她：“妈妈，姑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啦？”
看洛清吃得那么专心晏茗找不到插嘴问话的机会，只能双手抱臂直勾勾地盯着她吃。终于在洛清消灭完盘子里的所有食物擦擦嘴，起身准备去再拿时晏茗找到了机会，趁她从自己身边走过拽住了她的手腕，提醒她：“就没什么要说的？或者，就没什么要问的？”
洛清干巴巴地回答了声“没有”，并没有把手腕从晏茗手中抽出。
晏茗略有些气结，但忍住了没发作，继续问：“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为什么会在这里？”
“……”
洛清一心想让自己感觉到饱足感去其他事物都心不在焉，直到话说出口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去美国之前是帮他们两对夫妻照顾孩子……所以，是啊为什么晏茗现在会在她面前而不是在旅途当中呢？
“算了，”晏茗主动松开了手，无奈地说，“先去拿食物吧，拿了回来我们在慢慢聊。”
洛羽和连歆被送到晏家的第二天晏茗母亲就打电话告知了晏茗，晏茗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洛旸指桑骂槐骂了好几句，骂完了转念一想，洛清一定是临时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不然就算她再烦带孩子也不可能连个招呼都不跟她打就不管了。
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晏茗本就不太放心，刚好公司又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她就有了非常正当的理由临时独自返程，虽然她也觉得丈夫跟那对夫妻在一起就是一颗瓦数不小的电灯泡，但她担心着孩子，也就随他去了。
洛清拿了东西回来把盘子放在桌上并没动嘴，双腿并拢双手放在大腿上，乖得像个小学生似的背挺得笔直，抬头目光对准晏茗的眼睛，等候晏茗发问。
晏茗对连歆使了个眼色，“卷卷，带着妹妹去儿童游乐区玩。”
连歆看看身边的两个大人，对晏茗点点头。
两个孩同时跳下椅子，手牵着手朝儿童游乐区飞奔而去。
等孩子们跑远了，晏茗才开口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此刻会在此地的原因，解释完后便正式进入正题，表情严肃地问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怎么了，抽了什么风。”
洛清本来没打算把事情告诉晏茗的，她只是想找个人靠一靠，让时间过得不那么空虚，让她坐立难安，但晏茗既然问了，她也就逃不掉了。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费寻20号，也就是明天，准备向我求婚，但是，我没办法答应他。别问我为什么，我跟解释不清楚，我自己都是昏的。”
费寻打算跟洛清求婚的事晏茗是知道的，前天两个孩子吵着要去“ss”吃晚饭，她就带她们去了。在等待上菜时她到吧台去跟店长闲聊，关心一下最近“ss”的营业情况，聊着聊着店长就说漏了嘴，说完了才恍然大悟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再三拜托让她一定要对洛清保密。
可听洛清这么说她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说好的保密呢？
“嫂子，我很抱歉，虽然有玩的嫌疑，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有我的苦衷。”
晏茗挑了挑眉，并没有打算这时就和洛清计较，“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洛清狠狠眨了好几下眼睛，有点没懂晏茗这话的意思，难道自己如此语焉不详吊她胃口她不生气么？
“不，不是……我其实本来没想告诉的，可刚才那么问我，我，我就……”洛清舌头像打结了似的，诧异于晏茗反应的冷淡，“我，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消磨剩时间，我现在处于一种完没，没办法理解自己的矛盾状态……嫂子，其实所有，所有结果的可能性我都预料到了，但我还是要去‘赴死’，有一股力在我背后推着我往前，我跳不出这个局。”
“我知道了。”晏茗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打算做什么就去做，等有了结果再跟我说。”
晏茗理解么？不太理解。
晏茗生气么？肯定是生气的。
她之所以没有把情绪表现出来是因为她知道，有的事情不该她出手去干涉，特别是在感情的选择上。现在的洛清是任何人只要向她发出一丁点允许她依靠的信号她就会把对自己命运的主导权让渡出去，让别人替她做决定，并且可能会就此赖上，轻易甩不掉。
内心脆弱的人在看不清方向的时候会抓住任何能让自己摆脱困境的东西。
“嫂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晏茗过于冷静的反应引起了洛清的怀疑。
晏茗一个反问就把洛清给严严实实堵了回去，“有什么事情是不该我知道而我却知道了的？”
洛清正要开口解释，晏茗手掌撑在桌面上站起来，打断了她，自顾自地说：“我也要去拿点吃的。”
洛清这回一个字就都说不出来了。
由于觉得气氛莫名其妙变得怪怪的，洛清浑身都不舒坦，就去拿了几杯含酒精的鸡尾酒，像喝白开水似的，把那些五颜六色液体倒进了肚子。
其实洛清酒量不错，而且鸡尾酒的度数也不高，可她几杯下肚居然脑袋发昏，有点头重脚轻，还好有晏茗在一旁扶着，不然她早就重心不稳摔地上出洋相了。
晏茗看洛清这意识不清的模样不放心她一个人，就把她带回了家。
……
“姑姑，姑姑，姑姑快醒醒！姑姑，快点起来啊，这都睡了多久了，再睡就成大懒猪了，肚子不饿么，妈妈都快把午饭做好了啊，姑姑！”洛羽一手拿着手机一手锲而不舍地摇晃洛清的身体，一遍一遍呼唤她的名字想要把她给摇醒。
恍惚之间听见洛羽叫自己的声音洛清本想睁开眼，可她太阳穴一阵阵抽疼，特别是在她准备抬起眼皮的时候疼得更加厉害，于是她只能一边听着洛羽和自己说话，一边酝酿睁眼的勇气，酝酿的好一阵才终于忍着疼猛地一打开眼皮，嗓音沙哑地问：“怎么了？怎么没去幼儿园？”
洛清睁眼地太突然，洛羽被吓得肩膀一耸，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把手机拿到洛清眼前，忽略后一个问题，急切而又兴奋地回答：“姑姑，费叔刚刚打来电话，说是晚上要和烛光晚餐给一个bigsurprise，他还说下午到了时间会到我家来接，他叫我好好陪着不让乱跑。”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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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肩膀上的一股力按着坐下洛清才醒过些神来，在这之前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恍然如梦，甚至看到坐在自己对面洋溢着笑意的人，她还在怀疑一切的真实性。
“想吃点什么？”费寻翻开菜单，询问洛清。
洛清偏过头装作欣赏窗外的景色，实则不想让费寻看到自己眼中的慌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点吧，我都可以……”
“那行。”费寻在心里得意地一笑，他预料到了洛清会是这样的答案，其实菜色他早就选好了，都是统计学数据显示出洛清爱吃的，并且早在他们走进“ss”时就有服务生去吩咐厨房开做了。
服务生面带笑意对费寻和洛清微微示意离开后包间里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了。费寻想随便和洛清聊点什么让她放松时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紧张得手冒汗，又看到洛清在看着窗外，他也就放弃了，他根本没办法按照自己写的剧本走，不，应该说是由于紧张，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安排接下去的步骤的了。
他不吭声包间里就没有半点声响，气氛被烘托地莫名有些尴尬，让他的不安感直线飙升。
可又能怎么办呢？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洛清度秒如年，费寻也度秒如年，但依旧谁都没有先开口。
好在，不久后就响起了敲门声，服务生端着菜走进了包间，缓解了一部分尴尬，两个人都暗暗不约而同地大舒了一口气。
服务生上完菜离开时悄悄对费寻先是做了个“ok”表示接下去已经准备妥当，再手握拳示意他加油，费寻小幅度地快速点头，心里却更加苦恼。
面前摆了吃的，洛清的注意力便部集中到食物上，但又刻意放慢速度拖延时间，费寻也借此缓解自己的紧张，一举一动都慢下来，最后造成整个吃饭的过程只有刀叉和盘子摩擦的声音，他们在此之前任何一顿饭都没有如此安静过。
包间里的人进度缓慢，包间外的服务生和店长们却异常的急切，都等着费寻发来信号，他们好把戒指和蛋糕一起送进去。
可是呢，房间外人们的心情房间内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吞下已经嚼地不能再嚼的最后一小块牛排，费寻放下刀叉，抬起头飞速瞄了眼洛清，发现她也快要吃完了，才拿起一张纸巾一边擦嘴一边提起一口气寻找一个微妙而恰当地按下按钮叫服务生进来的瞬间。
只可惜，他怎么都找不到，只是在瞎浪费时间，他觉得自己的手指像是被冻住了，无法动弹，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无法完成。
最后，他只能暂时逃离，突然站起来对洛清说：“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洛清还没做出回应就只见他转身小跑离开，觉得他有种仓惶逃离的意味。
费寻走了，她紧绷的神经稍微得到放松，重重吐出一口气，双手捂住眼睛，也想到了逃走。
她还是没有勇气面对接下去会发生的某一件事，看到某一样东西出现在他之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或许到那时她会大脑一片空白然后点头答应了呢？
光是想想就太可怕……一旦答应了，也就意味着她再怎么反悔也没有用了，婚姻、家庭，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成为发生在她身上的现实，所以，她要控制住自己，不能答应。
费寻在伏在洗手台前闭着眼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泼到自己脸上再睁开眼看看镜中的自己，用坚定的眼神给自己力量。其实不过就是打开盒子、拿出戒指、单膝下跪、问出“愿意嫁给我么？”四个步骤，他本就只给了自己今天这一个机会，要是错过了，不知到洛清还会不会给他机会——
是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居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甚至确信自己肯定会失败，但他还是要搏一搏，因为洛清答应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费寻走出洗手间时，一个服务生妹子笑眯眯的告诉他：“费先生，我们已经把蛋糕和戒指送进去了，要加油，我们家老板娘的后半生就靠了。”
“什么？拿进去了？”后面的事情费寻想都不敢再想下去。
服务生妹子被费寻这反应给吓到了，非常不解，“怎，怎么了？有什么不……”
妹子话还没说话就看着费寻朝包间飞奔而去，一阵风拂面而过。
打开门看到洛清还在包间里费寻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洛清脸上的表情以及她手里拿的东西，他整颗心顿时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看到费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洛清把银闪闪的钻戒从盒子里拿出来，苦涩地看向他，眼眶红红的：“费寻，我还是没有勇气听问我那个问题，让我好好想一想可以么？对不起，还要让继续等下去，但相信我，不会等很久的，我会告诉我的答案的，谢谢准备这么多，我，我的很抱歉，是我的错。”
“……”
洛清又把戒指放回盒子，试了好几次才把戒指卡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朝门口的费寻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踮起脚尖在他唇边印上轻轻一吻，然后与他，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