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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求婚

  求婚(4)

  洛清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从来没有。

  她好不容易要鼓起勇气面对一直不敢正视的现实了,可是突然之间一股她让她无法挣脱的怪力又将她拽回到起点,不,她被拽回到起点之后还在继续往后退,如果要给退的方向下一个定义,大概可以被称作“负”方向,她至少要先走回到起点,向前的动作才能被称为是“往前”。

  是的,多余的备选项已经被排除,正确答案就摆在她面前,不需要她再选,只要她大大方方承认就可以了,但现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她内心世界的却是另一个念头——

  放弃他,继续找下去,会找到那个想找的人的,一定会找到的,一定可以的。

  此刻,她觉得自己所身处的世界蓦然变得犹如炼狱一般可怕,身体里本就存储不多的“希望”正在迅速流失,可她找不到漏洞在哪里,连亡羊补牢都做不了,再慌张也只能眼睁睁感受着重量减轻,而剩下的,只有“无望”和“绝望”的空虚。

  紧接而来的,她眼前一阵晕眩,整个世界摇晃不停,如同发生了毁坏力极强的地震一般,而且动荡持续的时间比地震还要漫长,还要让人天旋地转,分不清虚实。

  如果那个时候她死了该多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哪还来这么多烦恼,哪用得到一直寻找,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

  “小姐,小姐,”洛清被人急切的呼唤强行拉回了现实,视野终于归于平静,一个身扎着马尾系着围裙看上去二十岁出头有着亚洲面孔的女生站在她面前扶着她的手肘稳住她的身体用英语问她,“小姐,没事吧,需不需要帮忙?”

  “谢谢,不需要。”洛清试了好几次才终于让自己发出声来,发音有些含糊。

  “确定?”女生还是不太放心,换成中文又问了一次。

  洛清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把手臂从女生手中抽出,转身就往回走。

  “诶!”女生提高音量叫了一声,但并没有追上来。

  洛清想要迅速离开此地,可她脚下无力根本走不快,才走过不过两三家店面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身影拿着一束鲜艳红玫瑰从一家店里走出来,那个人的容貌差点又让她懵了,还好她及时提醒了自己,把意识拉扯回来。

  这下她真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眼的同时目光随着那个人走向的方向看去,停在路边的那辆车分明就是刚才从她眼前驶过的那一辆,那这个人……所以,不是她的错觉?

  她迫不及待地想近身去仔细瞧瞧那个人的脸,可是一方面她的腿不太听使唤,另一方面那个人已经打开了车门,下一刻就坐上了车,她只能急切而又无奈地缓慢往前继续走,目送那辆载着不知是谁的轿车远去,看着它最终变成一个小黑点在视野当中消失。

  紧接着,巨大的无力感和失落感笼罩心头,当然还有害怕和惶然作为陪衬,让她整个人再一次处于混乱的边缘,要是把持不住就很可能在大街上骤然化作一尊雕塑,又会有人上来关心询问她好不好。

  她好不好?不好,非常的不好。

  明明是趁着风雨出来找答案的,结果题目类型已经由四选一的单项选择题变成了材料分析题,她不仅要阅读完材料文,还要自己组织语言来回答,可最大的问题在于,文章她读不懂,而且没有完结。

  是的,她要读的文章就是她自己,而她一直都不太读得懂自己。

  **

  洛清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走回尼莫家的了,只隐约记得路上她好像找人问了路,而被她问路的那个人一脸惊恐,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用手比划着语速飞快地告诉她路线,还不等她道谢就飞快跑走了。

  直到站在浴室的半身镜面前看到镜中的自己,她终于明白了那个人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她脸色惨白,脸旁的头发因为被雨水打湿而紧贴着脸颊,大半张脸都被乌黑的头发覆盖,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嘴唇发乌,一身又湿透了,这副狼狈而骇人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被吓到吧,只是不同的人被吓到程度不同罢了,可能她问路的人刚好是那种胆子比较小或者脑子转得比较慢的人吧。

  她双手撑在墙面上站在花洒之下,滚烫的热水从莲蓬头倾泻而下,从头顶不断往下冲刷,让她冰凉的身体慢慢回温,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柔软下来。

  她双眸紧闭,仔细感受着水流流淌在皮肤表面的感觉,可是才过不久身体就小幅度摇晃起来,她一个没留神手臂一软,额头就直直撞上了前方的墙上,疼得她大叫一声眼冒金星。大叫时嘴巴张开不少水流了进去,她本想吐出来不知怎么的却做的是吞咽的动作,等到意识到时已为时已晚,水已经被她给咽了下去。

  她无奈地干笑两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手臂使了些力把身体撑起额头离开瓷砖,下一刻再将力抽离,额头又一次撞到了墙上。

  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她没数自己额头撞墙的动作重复了多少次,反正到她停下时眼前是星星,脑袋又痛又晕,手臂也酸了,但她心里莫名觉得很舒坦。

  撞墙的效果比淋雨好多了,她现在大脑完不能运转,不管是选择题还是材料分析题,都是天边那一抹浮云。

  关掉水,她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右手摸索着扯过浴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和身体,其间有几次身形又摇晃起来,还好她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可以借力的东西,才没让体表吸收进的热量被冰冷的墙砖或者是地砖吸走。

  擦干身体穿上睡裙裹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觉得有些口渴,她便又使劲擦了头发几下把头发下来披在肩头下了楼。

  尼莫开门进屋,正看见洛清穿着一身白色的吊带长裙披着头发从二楼走下来,胸前白嫩嫩一片,想到自己身后跟着几个都是二十多岁的男人,他立刻大声警告道:“june,换一身衣服再下来,我带了学生回来吃饭!”

  听到尼莫的声音洛清加快步伐走下楼梯,回答道:“为什么?我只是下来喝个水而已,我淋了雨,才洗了澡。”

  下了楼往尼莫那边看去洛清才发现他身后跟了四个男人,都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由于脑袋还在隐隐作痛,她并没有过多思考,走进厨房倒了杯水走到门口看到尼莫一脸盛怒,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缩了缩脖子。

  “上楼去换一身衣服下来,没看到那几个小子眼睛都看直了么?”

  洛清呆呆地摇摇头,“没看到,我说了我只是下来喝个水而已,我现在就要上楼去了。”

  “刚才说淋了雨,june我不是叫乖乖在家等我么,怎么出去了,淋雨感冒发烧了怎么办,我……”

  尼莫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洛清就自动联想到了黑色轿车里的那个人,表情顿时僵硬了,尼莫话都还没说完她就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我会没事的,不用担心”收回目光从门口剩下的空隙里挤了出去。

  路过客厅时有意无意朝沙发那边瞥了眼,四个男生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脸上的表情却不太自然,一看就是刻意装出来的。

  回到房间她翻出吹风机吹头发,热风往脑袋上“呼呼呼”的吹,吹散了隐隐的头痛,也就吹散了最后一层覆盖物,她不想面对的问题又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等着她回答,但她无法回答。

  这个世界上会有毫不相干却长相相似的人么?

  如果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会做出肯定的回答,因为很久以前,她记不清是在微博还是其他地方看到过一组国外摄影师拍的照片,就是把毫无关系却长相相似的人放在同一张照片里,那些人真的长得很相似,当然,比起同卵双胞胎还是很明显可以看出区别的。

  可是,相似的程度可以达到连眼下的痣都是一模一样的么?这可能性或许比买彩票中五百万还要小吧,概率如果小于百分之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不可能事件了,哲学家莱布尼兹不是说过么,世界上没有两片完相同的树叶,人自然也遵循这个道理。

  所以,是她看花眼了对不对,那个人只是她的错觉对不对?

  她很想说服自己。

  真的太可怕了。

  ……

  吹完头发躺上床,洛清扯过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拿起手机想刷个微博,还没点到app的图标屏幕就变了图片,是有电话进来。

  看到“费寻”两个字她心里一阵烦躁想把手机扔开,但脑海里那个拿着花上车的身影突然一闪而过,她迟疑了两秒,还是接了起来。

  “现在在哪儿?”

  “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问出了自己最急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可听到对方的声音,两个人又几乎同时噤声想让对方继续问下去,太有默契以至于通话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

  最后还是费寻刻意咳嗽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又问了一遍问题:“什么时候回来?”他一句话里包含了许多情绪,有不安,有急切,有不解,有催促。

  洛清没有回答,也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次:“现在在哪儿。”

  费寻不想再争下去,于是回答道:“我在家,在床上,不在,我睡不着。”

  洛清顿时松了口气,她很清楚费寻在急什么,但又要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回来的,不要急。”

  “今天14号,不,现在已经15号了,能在19号回来么?”

  洛清居然从费寻的口吻中听出了乞求的意味,心一下就软了。心一软警觉性就降低,她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和长得很像很像,就连很小的细节都很像的人?”

  费寻以为洛清是在转移话题,随口回答道:“这得问我妈,我想我应该没有孪生兄弟,我妈的人生才不会那么狗血。”

  “费寻,我……”洛清思维一下又跳到了别处,可她叫了声费寻的名字就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费寻的好奇心被勾起了:“怎么?”

  我知道要大概会在5月20号向我求婚,但我不能答应,能别逼我了么,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这就是洛清想说而说不出的话。

  洛清在心里暗叹一口气,把说不出的话吞回了肚子,重新想了句话:“我会尽快处理好事情回来见,相信我。”

  “嗯,我相信。”

  “那,晚安。”

  “晚安。”

  收了线洛清又难受起来,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就像婴儿还在母体时的动作。

  费寻挂了电话把对话内容仔仔细细重温了一遍,就觉得洛清那个“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和长得很像很像,就连很小的细节都很像的人?”问题非常突兀,心头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使劲摇头把预感的打消,绝没有那种可能,绝对不会有!

  可是现实就是那么残忍,他不想承认的,恰好就是最真实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