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1）
彼时，洛清已经坐在了飞往新加坡的飞机上，而费寻就在她旁边，正专心地看着手里的杂志。
余光忍不住去偷瞄他专注的眼眸，又顺势看到了他眼下的那颗痣，她的心情异常复杂，说是高兴吧，却又有些无奈，还有小小的不情愿。
昨天听到他问出那个问题她顿时就傻掉了，瞬间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围着她的脑袋一圈圈打转，耳朵里尽是“嗡嗡嗡”让人心烦的杂音，吵得她脑子根本没办法运转，所以造成她没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回答。
而他当时看上去也不是非要她立刻回答不可的样子，见她呆了也只是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勉强露出个让她安心不要紧张的笑容，然后就从她视野中消失，坐进驾驶座，送她回了家。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暂时安了，可就在他把她送到了家楼下，她下车后关上车门正准备松一口气的那一刻，她听到他发问：“想好了么？”
“我，我……”她当时早已从无法思考的状态当中脱离，理智恢复了一大半，“我是觉得太突然了，太快了。”
“这话怎么说？”他手肘撑在车顶上，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不是一直都期待着我和她分手？”
“我是很希望和晏萌分手，”她承认，“但是我不急啊。和她分了手只是意味着我有更多的时间、更名正言顺可以和相处，一切都能按着我想要的节奏来，仅此而已。可是，会不会太着急了点，确定和前女友分手不过几个小时就对另一个女人提出交往的请求真的没问题么？”
“可给我的感觉是很急。”
“有么？如果有，那一定是的错觉，”她走到了车前，转过身面对他，用食指指着他，“是自己一直下不定分手的决心，我只是一个让下定决心不再继续拖下去的契机罢了，就算不是我，换做是另外一个人，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那，认为，我会不会对那个人问出同问一样的问题？”
“这个我怎么知道。”她如触电般收回手指，心虚地回答，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变化。
他大概是怒了？
“洛清，”他几大步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到鞋尖直抵她的鞋尖。
他低下头凑到她眼前，瞳孔中浑浊一片，食指和拇指扣住了她的下颚，让她必须看他的眼睛，音调沙哑而充满怒意，“不要让我觉得在耍我，不要拿一个男人的感情开玩笑，不要在两个人的关系里随心所欲，事情不是一个人说得算。”
她很讨厌被控制、被警告，还有，被扣住下颚。
她不甘示弱，也压低了声调以示自己的不满：“把的手拿开。”
“只要回答了我最开始的问题，我就放。”他用另一只手制住了她悄然出动想要把他推开的双手。
“！”她也非常讨厌被威胁，失去控制感就等于是失去了安感，是非常让人不安的感受。
他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气势逼人。
始终僵持不下，她脖子仰得有些发酸了，下巴的疼痛也加重，虽然极其不情愿，但以目前的劣势，她只能妥协，“那这样，要不要和交往的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再给我点时间，等我和……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再回答这个问题，好不好？”
他若有所思了想了一会儿才收回了手指上的力道，指腹轻柔地在刚才用力按压过的地方缓缓摩挲，眼里流露出了疼惜的目光，“明天陪我去新加坡过圣诞节。”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不是询问她愿不愿意，而是在用陈述句陈述一个事实，她根本没得选。
……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能让看呆了？又是那颗痣？”
洛清被费寻的声音猛地拉回了现实，视野里，费寻已经放下了杂志，正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回了句“没什么”就赶紧转回头收回了目光，转为低头看自己玩手指。
似乎过了很久，却又像只是短短的几秒之后，费寻如同是在请求一般对她说：“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想从我身上探寻到什么，不论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用不着旁敲侧击，那样得到的信息不一定正确，只要问我，我都会据实相告。”
洛清十指紧紧的胡乱绞在了一起，可她一点也不想把它们解开，“我没什么要问的，想多了。”她声音低如蚊蚋。
费寻不相信，他的直觉很少出错，反问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真的是想多了。”洛清加重了语气，为了让费寻相信。
“如果现在不把握机会问我，等到想问我的时候，我不见得会回答。”
“我知道，”洛清抿了抿嘴唇，“我真没要问的事，所以绝对不会出现那种情况，还是专心看的杂志吧。”
洛清一而再地主动拒绝了他主动给予的机会，他也就只能随了她，可要是她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后悔了，不要怪他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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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寻是真的很想要彻底休息放松一场，一直以来都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很大他都扛下来了，但这段时间以来，工作上和生活上的各种事拧成了一根粗大的麻绳紧紧缠在他脖子上让他喘不过气，这却是他从来都没有遭遇到过的情况，他第一次萌生出了想要休息放松的念头，而事情此刻看上去似乎是告一段落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容易动摇的人，下定了决心要做到的事绝不会半途而废，可在对待晏萌这件事情上，他承认，他迟疑了、犹豫了，而且还不只迟疑犹豫了一次，如果不是洛清在背后推了他一把，或许，或许在晏萌的哭闹哀求之下，他本来已经松开了的手可能会把她重新握住。
看到晏萌半边红肿的脸颊他很心疼，但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因为很矛盾，他相信洛清不是一个心怀的人，她不可能会仅仅是因为讨厌就对晏萌下那么重的手。
眼睁睁看着洛清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很想去把她追回来，可怀里的晏萌还在哇哇大哭，他无法把她扔下。
就在那一瞬间，他第一次陷入了无法抉择的两难境地。
把心情差不多平复的晏萌送回了家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找洛清，却被眼泪汪汪的晏萌拦住，晏萌要他留下陪她，说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会睡不着。他实在是拗不过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心软了，只好留下来陪了她一晚上。
安静时的晏萌还是那个娇小可人听话懂事的晏萌，他把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换了一种更加委婉、温和的方式又告诉了她一遍，她虽然眼眶又红了，却没再求他不要和她分手，看上去应该是真的听明白了的样子。
第二天，他已经开车在去洛清家的路上了，又被助理一个电话叫回了公司。公司这段时间大小事就没断过，虽然不严重但必须由他出面去处理他根本推不掉。
一旦忙起来他就什么都顾不了，手机即使就在手边也没有机会去看，等到终于解决完事情时，已经过了一夜，他一整夜没合过眼。
他拿出手机本是想设定闹钟眯两个小时就去找洛清，没想到却看到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和几条短信。电话洛清只打了一个，其余的都来自于晏萌，而那几条带有“（转）”字样的短信彻底把他给震惊地睡意无，他从没想过晏萌会说出那么恶毒、和她的教养完不相符的话。
十多个小时之前晏萌在他面前还是一副“我明白我理解我接受”的样子，可从短信内容反映出来的是她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还是把责任归咎到洛清的身上，还是要去骚扰她、伤害她。
他虽然可以理解，但他无法接受，晏萌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无法原谅她。
而对于洛清，他越发担心了。很多事情她本不该承受：晏萌的吵闹她本不必面对，晏萌的辱骂她也本不必承受，晏家长辈那里她更本不必去，生活变得一片混乱她更是不应该遭遇……是他的一时疏忽把她拉了进来，对于她的安危，他负有更多的责任，但同时他却又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事情临近结尾之前把她从这行漩涡当中拉出来。
他以为晏家老太太起码会和自己见上一面，当面好好谈一次，可是自己和她的对话却只是一通通话时间没有超过十分钟的电话。
十分钟里的一大半都是他在叙述，对于长辈他不想有任何隐瞒，做到了尽量的坦诚，而剩下的一半里的一半是双方的沉默，剩下的那一半才是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说得很简洁，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解除婚约的代价是他不能离开晏家，如果他做得到，晏萌她可以帮他解决，同时，如果他对洛清不是真心的就趁早放手，受她荫庇的孩子不能被同一个男人所伤害。
他对洛清是认真的么？
——这个问题直到赶到晏家推开大门看到洛清的那瞬间他心里才有了答案。
——这个叫做洛清的女人吸引了他。
——这个叫做洛清的女人他还没有看明白，他心头还有疑问等着她回答。
——这个叫做洛清的女人悄无声息就取代了原本属于晏萌的位置。
——这个叫做洛清的女人，他或许是喜欢上了。
所以，他才会问：“洛清，我是认真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虽然是急了点，但他自以为自己是做好了准备的，可在得到完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后他才发觉，自己准备得并不够。
就如她所说，还有时间。
只是，明明是她先挑起来的，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不认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