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
楼云醒来的时候，穿着新买来的居家服，睡在陈月章的床上，他盯着天花板，心跳蓦然加剧。他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拿着好说歹说买来的一对高脚杯，回家后缠着陈月章陪他喝酒，中间断断续续说了些话，两人一起回忆英国的大雨，和窗台摆了一排的酒瓶。
整栋楼就他们公寓楼上楼下的窗户景致好，能远眺被晚霞晕染的大教堂。
在国内订房的时候，都是开盲盒，因而陈月章曾不止一次高兴地感叹幸运，可他真的幸运吗？
陈月章离开后，楼云把空酒瓶装箱，送到楼下大垃圾桶分类。
他推开窗户，窗外起了雾，他锁上房门，回望空了的窗台，心也跟着空了。
……
不过，过去的失落都在今晨填满，他心里在殷殷期待着什么，于是在床上滚了两圈，忽然爬起来，对着床单看了又看。
外间传来不轻不重的关门声，楼云赤脚冲了出来，然而声音却是从隔壁传来的，他以为陈月章刚出门，实际上，人已经不声不响离开许久。
就像过去一样。
心里忽然一阵抽痛，他扶着玄关的鞋柜，慢慢往回走。
客厅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片狼藉。
珊瑚绒的毯子掉在地上，沙发上还留有重压的褶皱，陈月章昨晚睡在哪里，不言而明，那种失落的情绪一瞬间将他涨满。他在地上坐下来，背靠沙发，过了会麻木地收拾完酒杯空瓶，在厨房发现了热在锅里，还有余温的早餐。
楼云觉得，这世界上最刺激的过山车，一定在陈月章家。
然后，他三两口啃完菜包子，拿出从张世传那里顺来的switch，登录了自己的账号，还好之前充值的电子货币还在，心里没来由感到安定，随后又用电脑登陆steam看了看，钱包里也还有余额，索性一口气入手了好几个游戏。
下班前，陈月章把手机翻过来查看，没收到楼云的消息，以为他出门了，自己不用再给他带饭，直接开进了小区。
结果一开门，客厅便传来可爱的游戏音效。
楼云探出脑袋，半眯着眼睛冲他招手，而餐厅的桌上居然摆着好几个盘子，分装着还在冒热气的食物。
他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大少爷渡劫的日子结束了，终于要走了。
然而楼云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立刻挥了挥他给的卡。
“其实我想自己做的，不过想想，为了保住你家厨房，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扬起脸，那张张扬的俊逸的脸上，写满了“快夸我”。
“记得还钱。”陈月章避开他灼热的视线，低头换鞋。
“唔。”
“利滚利。”
“行行行，没钱把人赔给你。”楼云哈哈大笑，回头继续打游戏。
陈月章眼皮一跳，把放在鞋柜上的车钥匙扫到地上。
“我是说赔给你打工，你想哪儿去了。”楼云站起来，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俯视着倒有些逼问的意思，陈月章站着没动，楼云便扔下手柄，走过去勾住他脖子：“先吃饭，吃完饭带你玩个好玩的。”
……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陈月章指着屏幕上跳出的四个大字，和那种□□糖一样色彩高饱和度的甜腻的界面。
——胡闹厨房？
“是这个东西启发了你下厨的灵感吗？”
楼云不置可否，把手柄塞到陈月章手里，直接开始新游戏，陈月章只能曲腿坐下来，和他一起靠在沙发下，开始慌忙端盘子切菜，在小厨房里转来转去，还要防止某些高空地图不要摔下去。
“你过去一点，快送菜！”
“楼云，你撞我干什么，你就是故意的，你把我撞下去了！”
“你拿错了，要拿那个肉，不要拿那个菜。”
“你快再洗点盘子！”
“切点土豆，土豆，不要拿那个葡萄……”
游戏里的人忽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陈月章下意识以为网络断了，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发现一分钟前还推送了头条新闻，又转过去盯着屏幕，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楼云，你再发呆我就……”
沉浸在游戏中的他，主动说了好些话，比他俩见面到现在都多，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去的腿已经收不回来。
而楼云单手捏着手柄，笑吟吟望着他。
“你踢我干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施展不开，踢人也一点不痛，但楼云故意捂着腿，佝偻着身子，表现得痛苦不堪。
陈月章怔怔的，脑子一片空白。
而后楼云恶劣地把脚伸过来，架在陈月章腿上，陈月章脸上浮出一缕纠结的痛苦，挣扎着往后挪，但茶几和沙发将他卡死，反倒叫裤子搓起，皙白的腿上露出红点斑斑，像给蚊子咬的。
楼云立刻放下手柄凑过去看了一眼。
“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光脚去卫生间找来花露水，蹲在陈月章的身边，开盖子喷了喷。
狭小的空间中，楼云的手臂时不时从身上擦过，连呼吸都燎在腿上，陈月章心里起伏，肌肉下意识收缩。
楼云一把按住他，恶狠狠地说：“你敢踢我脸你等着！”
陈月章僵着身子，果然不动了。
花露水喷在空气里，呛得陈月章连打了两个喷嚏，楼云忍不住蹙眉，转而喷在手指上，替他一个一个擦。
电视屏幕上霍然跳出失败界面，但两人的心里却同时炸开花。
“好了。”
楼云把花露水收起来，随手搁在茶几上，转而去拿手柄，半靠在陈月章肩上。
陈月章猛地站起身，叫他扑了个空，迅速拉下裤脚去房间晃荡了一圈，最后从冰箱里拿了几瓶没喝完的酒，摆在沙发前。他本人并不嗜酒，可当他和楼云待在一起，又待得那么近时，总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
自那之后，客厅里只余下手柄按键哗哗的响动，陈月章没再说过一句话，所有的心绪都被酒精淹没。
他不知道玩了多久，从傍晚黄昏到夜色沉沉。
最后，他在楼云肩上恢复短暂的意识，本能要将他推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楼云自己也喝了不少，有些架不住他，恼羞成怒卡着他下巴威胁：“你要是吐床单上了，都没人给你收拾，明早起来就臭了，把你连人裹单子扔楼下去。”
陈月章顿时安静，温顺地下巴搁在楼云肩上蹭了蹭，楼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将他推进房间的同时，一起挤了进去，摔进棉花里。
“……”
四目相对，楼云伸出手，从艳红的唇上滑过，用冰凉的手背贴住他的脸。
陈月章忽然委屈起来：“你在我旁边我怎么睡。”
楼云打了个哈欠，一把推开他，把枕头塞在脑袋下，拉过被子，就要闭上眼睛：“……习惯习惯就好了。”
陈月章僵了片刻，翻过身去，疲惫和醉酒令他眼皮直耷拉，但他却始终无法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又翻了过去。
恰在此时，楼云也翻了个身。
额头砰的一声撞在他的胸肌上，陈月章不知他是睡是醒，顿时不敢动弹，过了好一会不见动静，紧绷的肌肉才一寸寸放松，放任额头贴在他的心口，而那有利的心跳就像立体声，三百六十度环绕在他耳边。
“……”
陈月章张了张嘴，有些憋在心里的话，若是趁楼云睡着的时候不说，就没有机会能这样近距离开口。可正当他准备鼓起勇气之时，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腰上，压得他心跳骤停。
“喝醉了酒趁机揩油啊？有些人刚才说什么？没想到竟是欲拒还迎。”
“我不是……”
“那你贴我这么近干什么？来来来，给你抱，谁内心还不是个小公主了？”楼云忽然抬起手臂，似笑非笑低头望着他。
陈月章本就心虚，一瞬间组织好的话，一个字也不敢说，更不敢问，慢慢向后缩，整个人都快挂到墙上。
“嘶——”
不知是不是刚才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肌肉在酒精的作用下又高度紧张，他的小腿居然麻痹抽筋。
楼云不假思索坐了起来，替他掰直小腿。
炽热的手指摸到几个零星的蚊子包，就像烧着了一样，陈月章呼吸越来越急促，本能想把腿抽回去，楼云却盯了他一眼，死死握住，不给他机会。
“还痒不痒？”
问的话是关心，但他却用粗糙的指腹，反复地轻轻地摩挲那几个蚊子包。
陈月章心想，本来不痒的，这人是不是有病？
换谁来都得抓狂。
果然，楼云下一秒笑了，倾身靠他更近，开口却很无辜：“我帮你挠挠？”
“……”
陈月章偏头避开。
透窗的月光越过高大的人影，一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睛和鼻子，因为醉酒的缘故，苍白的脸颊透出诱人的可爱的粉红，还有那张唇……
刚才是谁说欲拒还迎的。
陈月章正要屈膝一顶，楼云却忽然用力抵住他两只手，低头衔了上去。
震惊之余，他还保持张嘴欲呼的姿势，以至于给了舌头攻城掠地的机会，缠绵地想往心里更隐秘的角落探索。不知是不是错觉，楼云压在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相贴合的肌肤宛如有火在燎，将两人一起拉入深不见底的，欲望的地狱。
以至于在窒息前，楼云将温热的唇稍稍挪往嘴角，凉风灌入面颊时，他整个人像被雷电击中，脑袋嗡嗡发空——
他在干什么！
他居然在和楼云接吻，他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会在床上接吻！
楼云并没有给他继续走神的机会，唇舌又滑了过来：
“我能再亲亲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