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青住在市中心和市二区交界线,天雪公寓,躺在床上翻个身,可以分别连上两个区的公共网。
这栋房子是原主母亲用沈方给的分手费全额买下的,她去世后便过户到原主名下,不算大也不奢华,一个人住却足够了。
程丹青去附近的银行开卡,将金卡里的钱转过去后,提着一袋蛋糕回家。
推开门,对面是露天阳台,玻璃门锁着,窗帘半开,能看见阳台上几盆绿植。不过原主不会种花,盆里的花苗被养蔫巴了。
她坐到阳台的秋千沙发上,拿出手机,从原主长长的微信列表中找出一个标注为“房产中介a先生”的好友,点开发消息。
只求暴富:你好,租房。
a先生【自动回复】:租房找我,流水线一条龙服务!
a先生:你好程小姐,请问租房用途是什么?有没有地段和价格要求?
只求暴富:开店,市中心最好,价格在两百万以下可以全款买下,超过两百万月租金在两万以下就长租,看房决定,没有面积要求。
a先生:稍等。
半分钟后,那边发来了六张长图片,是房屋全景附带介绍。
a先生:您先看看全款房。
又过几十秒,那边发来了十二张新图。
a先生:这是长租房。您先看着,没有满意的话我再联络其他房源。
只求暴富:你们公司网速真好。
a先生: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程丹青轻轻一笑,点开图片下载原图,一张一张仔细阅读。
约莫过了半小时,她从长租房中挑出一张发过去。
只求暴富:这栋房子全款多少?
a先生:我看看。
a先生:不好意思程小姐,这栋房子房主不卖只租,租期倒是没有限制,只要您愿意可以一直租下去。
嗯……不卖?
这栋房子地段很好,不仅在市中心商业区旁,人流量大,而且离家近,早起步行十分钟就到,挤地铁的功夫都省了。
房子不大,却有两层,原先租给人开茶馆,后来开不下去退租了,装潢没拆,布置得颇雅致。
程丹青就是看上了这房子的旧装潢能省一笔装修费,才想全款买下。
不过长租也可以,若是生意成不了,想走就走,不会被房子套住。
只求暴富:那就这间吧,合同怎么签?
a先生:房主将租房的一应手续全权委托我负责,合同是他一早拟好的,半年起租,押一付三。您先看看合同,没问题的话咱们约个时间看房,再当面签字。
只求暴富:我明天有空,早上九点吧,怎么样?
a先生:好的好的,那我们明早在房子门口见,有事儿您再打我电话,我24小时开机。
后面紧跟了一串手机号。
程丹青把他的号码加进联络人,退出后给公司递交了辞职申请。
原主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因沈方留给原主母亲的分手费还有一大半,都存在原主的账户里,所以她并不缺钱,找工作也只是为了找点事干,现在辞职不影响生活。
过了一会儿,a先生发来新消息。
a先生:房主让我问您一下,您要用房子开什么店?
程丹青:你可以理解为新中式玄学相关,简单地说,就是为顾客算出他们当前最紧迫的烦恼,并提供最合他们心意的解决方法。
a先生:?算命?
程丹青:不,我只解决唯物相关的问题。
a先生:好吧。
a先生:哦,房主说了,他有一位长辈最近正好有件心烦事,您要是能帮她解决,房主可以给您免押金。
只求暴富:唯物相关?
a先生:是的。
只求暴富:好,我开业时间定了就通知你。
a先生:好的好的!
结束对话,程丹青笑了笑。
没想到还没开业就先有人预定,只要第一桩生意成功,把名声打出去,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之后几天,程丹青看了房子签了合同,对屋内的装潢做了些微调,将一楼改成待客厅,二楼添置些家具,改做谈心室。
农历九月初三,宜开业。
在门上挂上写着“相见馆”的木牌,程丹青什么仪式也不弄,静悄悄地开业了。
……
“相见馆……名字起得文绉绉的,一看就是面子货!”
把共享电动车停在路边,陆芍拎着路上买的椰子水走到相见馆门前,眯眼瞧了瞧,嗤之以鼻。
她推开虚掩的门,还没进去,就被身后伸出的手拧住耳朵拽了出去,登时大呼小叫直跳脚。
“哎哎哎干什么呢!手劲儿这么大是真想把我耳朵揪下来是吧!”
“死丫头!让你等我你非偷跑!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让我跟着来!”陆芸一手扶着共享单车一手揪着女儿耳朵,将大波浪长发往身后一甩,冷笑着觑她:“小屁孩儿,你别是谈恋爱了吧?”
“呸!你女儿我眼光高得很!什么天仙啊配让我早恋。”陆芍好不容易挣开她的手,反驳得毫不亏心。
她瞥一眼陆芸身后的单车,笑了:“我比你早出门十分钟,骑的还是电动车,中途停下买水满打满算花了两分钟,这你都能追上,轮子都踩冒烟了吧?”
“小丫头片子,你老娘我可是s市马拉松俱乐部的三年连冠,你什么身体素质敢跟我比体力?”
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陆芸扯着她的手进门:“快走,别让人大师等急了!”
“诶你别拽我,我能走……哎呀!”
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陆芍踉跄几步,一抬头,看见了窗边的程丹青。
程丹青穿着水青色旗袍,双腿交叠,优雅地托腮,手上正翻一本书,旁边的热茶袅袅升起清烟。
“我靠!”母女俩发出由衷的感叹,“建国以后神仙不是不许下凡了吗?”
程丹青扬了扬眉,被这两个贫嘴贫笑了:“二位就是洛先生介绍来的客人吗?”
陆芸点头,陆芍摇头。
陆芸呼陆芍后脑勺一巴掌,笑眯眯地推她后背一把,让她上前。
“程小姐早,我是陆芸,她是我的女儿陆芍。这次过来我是想请您帮忙看看,她心里到底装着什么烦恼?”
陆芍翻了个白眼:“我都说了我没烦恼,你瞎操心!”
“没烦恼你失眠睡不着觉!没烦恼你逃学被叫家长!”陆芸瞪她,母女俩对着比谁的眼睛更大。
程丹青不紧不慢地合上书本:“陆芍同学说的是真的吗?”
陆芍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高三校服,撇嘴:“我周日下午有课,你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吧!先说好啊,我不算命,不信那个!”
陆芍外表很正经一姑娘,内心却像夏天的蝉,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从进门开始吐槽就没停过。
而且,非常狂野。
程丹青微笑看着她,耳边是她目前的叨逼叨:我靠这也太好看了!是个男生就好了,一定能把我朋友迷得神魂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
是的,非常狂野。
“陆同学,和我上楼吧。陆女士,麻烦您在楼下稍等。”程丹青伸手,作势要将陆芍引向楼梯。
陆芍顿时警惕起来:“上楼干什么?还让我和我妈分开?”
“是啊程小姐。”陆芸无奈,“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而且我是她母亲,她的烦恼我也想知道。”
“都说了我没烦恼!”陆芍继续嘴硬。
程丹青也不坚持,停在楼梯口,将右手搭在护栏上,看着陆芍似笑非笑:“陆同学,你确定要我在这里、在你母亲面前,说出你最近的烦恼?”
——呵,说得好像你真看得出来一样!我这个烦恼,任你本事大过天,肯定也猜不出来!
——死骗子!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骗我的钱!
陆芍冷笑:“说吧!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然后在心里把自己最近犯愁的事想了一遍。
程丹青抿着嘴笑:“你别后悔。”
“尽管说!”陆芍竖起小指:“后悔我是这个!”
程丹青点点头:“好。陆同学,三天前你和同学到一家云南馆子吃饭,不慎误食了/毒/菌子,虽然及时就医,但当时却产生了幻觉,让你做出了一系列反常行为……”
“停!住嘴!”
陆芍果断打断,程丹青却避开了她捂嘴的手,将最后半句话补全:“……你觉得自己是一名神厨,正在与人生唯一的对手进行激烈的比赛,所以拿出了你珍藏多年的食材——你同学的拖鞋和帽子以及自己攒钱买的手机,蹲在桌子上煞有介事地炒了一盘黄金蛋炒饭,并配以一段抑扬顿挫的旁白……”
“别说了!……”
陆芍涨红了脸,越着急脑子里就越不由自主地回忆那天的画面,想阻止她,却被陆芸揪住衣领,只能在空气里手舞足蹈地自由泳。
“死孩子,食物中毒了也不告诉我,一会儿再找你算账。”陆芸憋笑,“继续说,我在听。”
程丹青笑着念出那段旁白:
“……列位看官,你道此菜从何而来,原是女娲娘娘开天辟地之际大摆宴席时精心制作,孔夫子他老人家大啖十斤留下名句‘蜀道难,遂反’;王羲之先生痛饮三百杯后直呼‘仰天大笑出门去,太热,我辈蓬蒿人,遂回’。于是盘古大神弯弓射九日,引得二郎神大闹天宫,唐长老三打申公豹,如来佛长啸:快请孙行者也!……”
“姐!你是我亲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快收了神通吧!”
陆芍欲哭无泪。她已经能想象到未来几天会被陆芸拿这事儿挖苦成什么样了。
陆芸果然哈哈大笑,抚摸着她的狗头说:“女儿啊,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有才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评委席不是你坐,我一本都不想买!”
陆芍瞪她一眼,把她的手拎开,不情愿地看向程丹青,破罐子破摔似的说:“我承认这是我最近的烦恼,当众出丑不算什么,可怕的是我朋友给我拍下来了!不但拍下来还满世界传播,搞得我现在去个学校都恨不得给自己脸上焊张面具。”
她在母亲的爆笑声里叹了口气:“您说说,怎么解决?”
程丹青歪了歪头:“比起销毁视频,陆同学其实更希望看到你的朋友跟你一样丢一次脸吧?”
——这女人有透视眼吧!
“是啊。”被看穿了,陆芍理直气壮地叉腰,“你有什么合理合法的办法帮我办到这件事吗?”
“与其让人出丑,不如自己造梗。”程丹青笑着点点她,“学校的新年晚会,高三每个班都被要求出一个节目。陆同学,你们班不是抽到了舞台剧吗?”
陆芍愣住。
陆芍恍然。
陆芍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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