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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章 走马灯,守夜人

  正月朔日是一年节序之首,南楚大都男女皆着鲜衣,游玩于梵庙集市等地,家家宴饮笑语不绝,足要热闹到元宵节。

  平阳公主近日宫廷筵席颇多,而且回回都携了柳逸夫妇和团圆一起去。主人不在公主府内倒冷清许多,又逢过节众人都有些懒怠,成日吃喝混日子。不过独有一人闲不住,那便是左虓。这天左虓找到了府中匠人,请他做几盏元宵节观赏的灯。

  这匠人是那日和左虓一同进府的,姓吴,家中世代都靠手艺吃饭,一双手巧得很,能做百物,众人都打趣叫他“吴不能”。

  “石兄想要什么样的灯?”

  吴不能年岁不大,比左虓还小两岁,相貌清秀身材偏瘦,唯有双手手掌格外宽大,手指修长,骨节突出十分惹眼。

  左虓摸摸下巴:“有没有哪种灯会动的?”

  吴不能点头道:“那要做走马灯。先用竹条编形,外面罩彩色丝帛,若将剪纸图案粘在内里,点燃蜡烛后灯就会自己转动起来,人马追影物换景移,很讨小儿喜欢。”

  左虓一拍大腿,笑道:“就做这个!”

  找来竹条羊皮染料铜片,吴不能先烧炭把铜化成浆水,再倒进模具凝成条状,趁热拉成细丝,作灯内的风扇轮轴之用。左虓则在旁画着图案花样。

  “石兄已经成家了吧?”吴不能一边做着灯框,一边问道:“此灯是做给令郎的?”

  左虓抬眸,咧嘴笑道:“是给小女的。”

  吴不能口气里有淡淡的羡慕:“石兄好福气,不知令爱属什么的?画只生肖上去意头更好。”

  “唔……一个属羊一个属猪。”

  “原来是一对千金,羊和猪……”吴不能心中算了算,露出惊讶的神情,“石兄成亲得好早,女儿都那般大了!”

  “嘿嘿,”左虓挠挠头,“小的倒是听话乖巧,就是大的那个不省心,老跟我置气,我头都大了!等日后成家便知晓了,女人真是麻烦,冷不得惹不得说不得更骂不得,只有宠得!”

  “哈哈……”

  两人嘴上说说笑笑,手里动作不停,傍晚时分终于做好了两盏灯,左虓再三向吴不能道谢,提着灯美滋滋去了团圆的寝院。

  公主府前挂起灯笼的时候,情岫也回来了,四辔马车缓缓碾过宽阔的石板路,徐徐停在府邸门口。古篱先怀抱团圆下来,然后再回过头去叫情岫。

  “咻咻,要不要我帮忙?”

  “不、不用……呃!”

  情岫很不雅地打了个酒嗝,晃悠悠从车里探出头来,五指抓住车帘,脚步虚浮,几乎是从上面跌了下来。

  “小心!”

  古篱刚把团圆递给下人,就察觉身后有什么倒下来,赶紧转身一把接住情岫。

  怀中女子娇躯柔软,自然天成的淡雅幽香混合了丝丝酒味,形成一股使人沉醉的香氛。古篱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妖娆脸庞,泛着些许红晕,宛如一朵春日最明艳的桃花。

  “咕咕,”情岫仰起脸娇笑着唤古篱,“身上好香啊,团圆也经常这样说……”说着她把头埋进他胸口深深嗅了几下。

  古篱心头淌过一阵激流,喉咙有些发紧。

  五分相似的容貌,可性情……她真的只是她而已。

  “咻咻,”古篱紧紧把她一拥,靠在她耳畔说道:“我……喜欢。”

  这样的话他从未对她说过,也许是今日酒香醉了心,他很想亲口说一次。

  “我知道呀!”

  情岫并未因他的表白而显露惊喜,依旧笑呵呵的,媚眼里有什么朦胧不清:“喜欢一个人才会对他好,咕咕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放心,我以后也会对好的……唔,头好晕呐……”

  她并没说也喜欢他。

  舌尖仿佛舔到一缕苦涩,古篱淡淡笑着,眼里有些失望:“我扶进去,早点歇息。”

  情岫甩了甩头,摆摆手:“有她们伺候就行了。咕咕回去吧,也早些休息。”

  言毕她在婢女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踏进府门,只留给古篱一个淡淡的背影。

  情岫酒量不好,这日在筵席上多饮了几杯便醉了,此时酒气稍稍散了一些,脑中也不似刚才浑浊。她忽然想起今日柳逸辛晴都不在,晚上没人陪团圆,遂开口对身边婢女说:“我去团圆那里,们不用过来守了。”

  她接过团圆搂入怀中,笑眼盈盈:“今天姐姐陪睡好不好呀?”

  团圆笑着抱住她肩膀:“好!”

  两个娇人儿一同回了院子,情岫不喜欢别人打扰她们母女俩独处,于是把团圆那里的人也遣了下去。

  “清清静静多好,成日一群人跟在后面,好像长了很多条尾巴……”

  情岫进房把门一关,撅着嘴抱怨了几句,然后拆掉头上繁复的发饰,把厚重宫装也脱了下来随手一扔。

  团圆学她的样子踢掉珍珠锦履,嘟起嘴巴:“这个鞋好沉,穿着我都走不动路。”

  情岫点头:“这个鞋我也不爱穿,镶满了的红绿石头,穿在脚上像绑了沙袋。而且鞋子都藏在裙子下面,看也看不见,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宁愿光脚!”

  “咯咯……”团圆笑得直捂嘴,“我也要光脚,和姐姐一起当赤脚仙!”

  “来呀来呀,我们比比谁的脚快!”

  情岫天生就是娇憨纯真的性子,这几年回宫是被束缚着不敢随意表露喜怒,现下和团圆单独一起,心里那点小女儿的娇俏被勾了出来,脱掉鞋袜把裙子撩到膝盖,和团圆玩起大脚踩小脚的游戏来。

  “姐姐不许躲!”

  “偏要躲偏要躲……”

  “哎呀人家踩不到嘛!比我大要让着我的!”

  “好嘛好嘛,让踩一下,就一下……”

  一大一小在榻上蹦跳着,笑声哈哈不绝于耳。谁也没注意到绣床那方有忽明忽暗的烛光溢出。

  “呼——”

  玩累了情岫就搂住团圆躺下,揽着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胸口,微微喘着气,试探问道:“团圆,喜不喜欢姐姐?”

  团圆扬起小胖脚丫一甩一搭,狠狠点头:“喜欢!”

  “那……”情岫抿抿唇,忐忑问道:“那姐姐当娘亲好不好?”

  “咦?”团圆歪着脑袋眼露迷茫,“为什么?不想做我姐姐吗?”

  情岫爱怜摸着她额头:“因为我更想做的娘亲呀,我会对很好很好的。”

  团圆想了想,摇摇头:“我已经有一个娘亲的,不用再多一个。”

  “可是,”情岫眸里流出悲凉,“我才是真正的娘亲……团圆知道么?是在我肚子里长大的,是我生的。”

  团圆听了“腾”一下爬起来,撑在情岫身侧瞪大了眼:“我以前是住在这里的?”她好奇极了,低下头去附耳在情岫腹部,小手摸着问道:“的肚子这么小,怎么装得下我?”

  情岫笑道:“因为那个时候很小呀,就像一颗小种子,慢慢才发芽长大的。”

  “哦……”团圆很老道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拿手指戳了戳情岫肚子,忽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

  “现在里面有小种子么?会不会长大?”

  经团圆这么一说,情岫忽然想起小年夜那日的事来,心头一悸脸颊也不觉红了几分,垂下眼帘喃喃自语几句。

  “应该不会那么巧……就算有了又怎么样,给了我就是我的,难道还想我还给他?哼……”

  白日玩久了早乏了,母女俩靠在一起暖烘烘的,不知不觉竟在榻上睡了过去。当细微鼾声响起,自绣床旁边的屏风后钻出一人,月眸熠熠。

  “呵,我果然养了两头小懒猪。”

  左虓悄悄走近,先把团圆放到床上安置好,然后才去抱起情岫。

  他偷偷刮了下情岫的鼻子,半数落半宠溺地说:“有这样当娘亲的么?比团圆还要孩子气,我可惨了,既要养媳妇儿又养女儿……”

  轻轻把人放到绣床之上,左虓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覆唇下去吻上额头:“宝贝儿睡吧,我给守夜。”

  水晶珠帘,五彩染画,交映璀璨,旋转如飞。走马灯在顶上慢慢旋转着,细细烛光洒落进月胧纱帐,缤纷彩色晕得房内一片暖煦。

  左虓静静坐在床沿,贪的目光一直放在妻女身上,只希望这一刻能延续千万年。

  半夜时分情岫觉得喉咙干涩,渴醒了想起来找水喝。谁知一睁眼看见脑袋边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什么人?!”

  她随手抓起瓷枕就砸了过去,直接把打瞌睡的左虓打下了床。

  “哎哟……”左虓咚的一声摔到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揉着胸口说道,“宝贝儿是我……”

  情岫原本还要打,一听这声音停了下来,愣愣的:“……谁准进来的!”

  左虓下巴支在床头,口气可怜兮兮的:“我就想陪着们嘛……宝贝儿是不是想喝水?我去给倒。”

  他转身去取水,情岫揉着太阳穴,却被一闪一闪的光影吸引住目光,于是撩开帐子看了过去。

  灯面很新,看得出来是才做的,五彩丝帛颜色妍丽十分精美,不过最让她惊讶的还是几幅图案。

  竟然是他们相遇那一日的情形。

  山谷、崖底、少女、野熊、山洞……

  走马灯旋转,图画连动起来,讲述了一场惊艳邂逅。

  “宝贝儿来。”

  发呆的时候左虓已经端了杯子回来,打断了情岫出神的思绪。她突然把脸一沉,转过头去用被子盖住头,闷声闷气道:“我不喝!”

  左虓一怔,伸手拍拍她:“跟自己怄个什么气?来,喝了再睡。”

  “就是不喝!”情岫藏在被窝里赌气,过了片刻把头露出来,有些威胁地说:“不准睡这里,快出去。”说完她又急忙躲了回去,不再露面。

  “那我把水放这里,渴了就喝。”

  左虓把水杯放在床头,和衣在床榻边睡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不原谅他也没关系,至少他陪着她们呢……

  想到这里,他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满足阖上了眼。

  许久,情岫也悄悄从被子里冒出头来,撩开帐子看了眼睡在地上的左虓。

  “大冷天冻死……”

  她努嘴低低说了一句,表面上满不在乎,脚下却把自己的被子踢下床去,自己则挤到了团圆那里。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翌日是元宵节,晨光铺满了屋子情岫才醒,懒懒地抱着被角不想起床。

  忽然想起床底下还睡着个人,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赶紧往底下一看。

  一条被褥乱糟糟横在那里,而左虓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通房相公第四项职责:守夜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