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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可今日竟有人想补偿她,有人想骂她。”

  “的福晋这些年来与患难与共,实在可感可佩,也许在她心里,洛洛就是贱妾,她这么想或是这么说了,却没资格放任她这么说。对的福晋,洛洛是贱妾,对来说她是什么?一个忍受了这么多年痛苦,却要被女儿骂的女人?十三,别忘了,她曾经是妻子,不是安翠,不是任何一个所谓的红颜知己,们发过誓言,那是曾经的妻子。”

  我强压住就要流下来的眼泪,飞快说道:“所以刚才我想了,应该知道这些,对洛洛,不必内疚无需同情更不用补偿,不过至少应该知道,她这些年来到底经历过什么。”

  说玩了,我转身欲走,却见十三直直跪下,向胤禛拜了几拜,缓缓说道:“皇兄,求您放芷洛格格自由。大漠孤烟,江南烟雨,她愿去哪里便去哪里,侠客文人,走卒山贼,她愿结交谁便结交谁,什么格格该做的、格格不该做的,她愿做什么便做什么,真正的……自由。”

  我默默走到十三旁边,也跪下。

  “真正的自由?十三弟,到了今日还相信这世上会有真正的自由?在这里,她在这里,芷洛格格就永远不会有什么自由。”胤禛轻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嘲弄谁,“罢了,无论怎么做,心安便好。”说着也不看我一眼,转身便走。

  我与十三相对无言,还是我先缓过神来,站起身子,十三勉强冲我一笑,手扶着旁边石椅,费力地起身,我看着他的膝盖,心下一阵黯然。走到如今,谁也不轻松。

  “如今骑马是不能的了。”十三觉察到我目光,微微摇头,“四阿哥初次见我时好像有些失望,因为他额娘曾说,十三叔骑射功夫无双。当时好生尴尬。”

  我怀着元寿时,十三曾说等他出生便带他骑马打猎,这许诺我记着,原来他也一直没有忘记。一时间前尘往事尽现眼前,我也不知为了谁,眼泪再也忍不住。十三错开目光,两人都不知这个时候还能说些什么。

  “我刚才的话,重了。无论怎样都过去了,也不用再想便是。”我擦了眼泪说。

  十三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我默默看他,十三老了,鬓角甚至有了几丝白发,如果说当日的他耀眼的好似灿烂的阳光,如今却变成了那阳光照射下的湖水,依然波光粼粼,却不再有人清楚那表面下藏着的是什么。

  “爱也不由人,恨也不由人……”十三喃喃道,好似自言自语,“爱恨之间,我们还剩下什么?洛洛,洛洛,如今我做什么,都只不过是错。”

  当日温暖甜蜜,当日山盟海誓,当日相知相许,去了哪里?我默默看着十三,心中只余一份无可奈何,不错,如今他做什么都是错。他的女儿,他的福晋,这十多年来的日日夜夜,使两人咫尺也天涯,相爱又如何?

  “没有,洛洛也会过得很好。大漠孤烟,江南烟雨,永不会负了谁。”我轻轻说道。十三呆立半晌,自嘲一笑,竟显无限落寞。

  我一直等胤禛向我兴师问罪,却几天也没见到他。第四日,向那拉氏请安时,她没有

  叫起。

  “熹妃,伺候皇上,有几年了?”只听她开口问道。

  “回皇后的话,臣妾自康熙四十三年入侍潜邸,如今已经一十八年。”我略算了算,自己也有些吃惊。

  “日子不算短,如今四阿哥也有十三了,做事情怎么反倒越来越没有分寸?”那拉氏突然加重了语气,不复往日温和。

  “臣妾知罪。”我低头道,心中已隐约猜到今日是为了什么。屋里伺候的人见状都无声退出,只余我们两人。

  “倒是说说,知什么罪?”那拉氏和声道,语气里却不知不觉加了一丝凌厉。

  “臣妾不该冲撞了皇上。”我勉强回答。

  “没错,最不该的,就是冲撞皇上。”那拉氏冷哼一声,“宫里有人传的闲话,皇上说是流言,那就是流言。因为一个小凡丫头和齐妃起冲突,皇上护着,那就没有错。自从跟了皇上,撒娇使性子,闹些分分合合,只要皇上不发话,我自不会管。在王府时,皇上舍不得说一句半句,我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却愈发不知道规矩了,皇上和怡亲王议事,说闯便闯?我不知和皇上说过些什么,只那天后,皇上一直郁郁,几天发了不知道几次脾气。熹妃,别忘了自己是谁。”

  我抬起头来,那拉氏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缓缓说道:“皇上再宠、给再高的身份,他也是主子。如今,他更是万金之躯,让他高兴是的本分。的一概杂事,我以前不问今日也不会管,只这条规矩不能坏。把那脾气收起来,自己不管不顾,也为四阿哥想想。”

  “臣妾谨遵皇后教诲。”我无话可驳,只能低头说道。

  那拉氏敛了刚才的疾言厉色,脸上又是平日里的温和,她站起身来亲自扶我起来,和声说:“

  衡儿,向来聪明,想来以后不用我再多说。是皇上心坎里的人,不惹他生气,有那么难?先回宫,晚上过来,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没错,他是主子。我多年来的衣食无忧,都是受他庇护,所以当然有讨他欢心的义务。走出坤宁宫,我揉了揉发麻的膝盖,打发了步辇,信步朝永寿宫走去。前方有人开道,后面有人屏息小步随后,长长的甬道,高高的红墙,冰冷的琉璃瓦,不见来路,没有尽头。这座庄严肃穆的皇宫,永不会有温度,而我将会穿着这华美的宫装,在众人的拥簇下,独自面对自己的寂寞。

  “儿子给额娘请安。”神思恍惚,竟没看见迎面而来的元寿。我勉强笑道:“好孩子,去给皇后请安?”

  “额娘?”元寿没答,皱眉看我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昨夜睡得不好罢了。且去吧,别误了时辰。”我不想再说,转身欲走。

  “儿子送您回宫。”元寿立在一旁,一脸不容置疑。我也不再坚持,将手搭在他伸出来的手臂上。元寿没有多言,只陪我默默前行。看着他稚气渐脱的脸,我更有恍惚之感,只觉这些年来就像一场梦一般,昨日我还在和桑桑恣意挥霍青春,今日我的儿子也已经这么大了。

  “宝贝儿,”我小声说,元寿转头看我,我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额娘曾经有个名字,叫做叶梓。”

  “我知道。”没想到元寿竟然说道,“我小的时候,您和洛姨总是趁着我睡觉时说话,那时我迷迷糊糊就听见她这么叫您。”

  “洛姨,就要走了。”我说出来,竟然浑身一凛。没错,桑桑就要走了,去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自此以后,这皇城里就只剩我一人。这些年来,纵然不是日日相见,知道她在离我很近地方,就足够让我安心。以后却不会了,不会再有桑桑会心的笑,剩下的只有这无边的宫墙,我的心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占据,惶然不知所措。

  “额娘?”元寿停下脚步,我吸了一口气,向他笑笑。即使如此,我也希望桑桑离开这里,摆脱纷杂的回忆。

  “洛姨这些年……真是苦,”元寿用我没听过的语气说道,“您放心,她走了后,还有我陪您。”

  我的儿子真是长大了。我看着他棱角渐明的脸,知道过不多时日,他就自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再不需要我日夜挂心。我努力拉回自己的思绪,捏捏他手臂问:“崔嬷嬷昨儿回我的话,是真是假?”

  以为他会扭捏,谁想元寿哼声道:“那老东西,再老的资历,也别忘了自己是奴才,哪有嚼主子舌根的道理。”眉宇间尽自一股骄横之气。

  “看来是真喜欢那芸丫头给端茶?”我笑笑,只是看着他。元寿脸色不由得微微发红,兀自摆正脸色说:“额娘,我是恼那老东西僭越。”架不住我看他,终于小声说:“嗯,她泡茶的功夫特别好。”

  我忍不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元寿脸上愈发发红,再不复刚才一派冷静之色。我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叹,今后这孩子不知要摔碎多少芳心。

  “芸丫头泡茶好,就赏。以后喜欢哪个姑娘,额娘也不多问。只是有一点,给不起的东西,就别许给人家,也别让人家有希望。”我收了玩笑之色,正色说。

  “额娘,什么是我给不起的?我又有什么给不起?”元寿蹙眉问。

  “以后自然明白,不明白,额娘会提醒。”我抬头看,永寿宫就在眼前了。

  当晚,我在坤宁宫等着给胤禛请罪。那拉氏着人扶我跪下,我并未有异议。他进来时,我拜了一拜说:“臣妾请皇上恕罪。”

  胤禛表情僵住,眼中竟是一丝怒意:“诚心气朕是不是?”

  “御前失仪是不对,按规矩请罪,别人可以,我做就是错,皇上,您说我该怎么办,您才不生气?”我抬头看他。

  胤禛甩袖便走,复又折了回来,低头看我,猛地把我拉起来,看着我不说话,我见他眼圈深陷,心里不禁一软,又想好歹他还是答应桑桑远游,当下软语道:“如今不想见我,我哪里见得到。”

  胤禛脸色稍缓,却还是冷着声音问:“跪多久了?”

  “刚才若转身便走,今晚八成我就要跪在这里了。”我自嘲一笑,“是主子,再宠再爱,也是主子。”

  “几时把朕当过主子?”胤禛哼道。

  “以后我会学着做,记着不忘。”我半真半假说。

  胤禛走近我,蹙眉说:“何必说这种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