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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司辰就被原本在牢外,现在在面前的松耳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你怎么进来的!”

  松耳朝他扮了个挑衅的鬼脸,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司辰:“……”

  到底谁是妖啊,这家伙牢房来去自如,受了伤睡一觉就好,被割伤的肩膀竟连半点痕迹都没有。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重鹤再次出现。

  “天雷阵法已成,长溯师弟该过去了。”

  几人愣了愣,还是长溯最快反应过来,拖着麻了的一条腿站起来。

  见他如此坦荡,重鹤难免怀疑和动容,“若你真能挨过三道天雷仍不见妖身,那便是长老们的失误。云顶昆仑的天灵至宝都可以被你拿起治伤疗养。”

  “嗯。”长溯走出牢房,神色淡然。

  重鹤此番话不过是给他一番微不足道的安慰。

  他们从牢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天雷之阵发出闷雷声,声势骇人。

  虽是在苍明山,但许多其它山的弟子都过来观刑了,尤其是苍玄山的弟子。比起看热闹,忧愁的要多一些。

  “又是你!”松耳狠狠瞪了一眼天雷之阵前站着的执羽道人。

  执羽道人笑眯眯的,“好你个小徒,竟半点长进都没有。”

  还是这么没礼貌。

  他又看向长溯,“没想到你这乖乖小徒,竟是妖身,真是可惜。”

  “我不是。”长溯矢口否认。

  执羽微微挑眉,瞧他不想说谎,可凌光镜不会出错。

  天雷之阵,闪电横飞,众人眼看着长溯单薄的背影孤零零走向其中。

  司辰突然拽住他,“要不还是算了吧,就算不在云顶昆仑,我们仍会把你当做我们的师弟。”

  他言语急切,手有些发抖,是被天雷之阵的威势吓到了,他无法想象长溯怎么抗下来。

  长溯回看他,蓦然笑了。

  如初见时那般干净纯然。

  他说:“没关系的。”

  随后掰开了司辰拽他的手。

  毅然决然地往里走。

  松耳仰头,望向天雷之阵的顶端,是阵法在不断旋转,天雷便由此处引下。

  老神仙说,若有一日魔族重现人间,遥见之主仍未出世,她就得以身祭阵,重塑封魔之印。

  所以在御雪山的那些年,她每日都在学习阵法,如今已然深谙阵法之道。

  这天雷之阵如何破,她一眼便知。

  肆骨在她手里化作长弓,她缓慢地拉弓,聚光而成的冰棱箭直指阵眼。

  只是……松手前的一瞬间,小师兄看见了她,还冲她摇了摇头。

  天雷之阵里的他看起来如此弱小,仿佛随时被灰飞烟灭,他像朵悬崖边盛开的小野花,脆弱而坚贞,坚贞又美丽。

  好奇怪,松耳放下弓箭,右手捂上胸口,昨日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轰!”

  “啊!”

  没有给任何准备的时间,执羽道人阵前一挥手,一道天雷从天而降,正中长溯,发出骇人的威压。

  众人眼看着长溯直立的身体猛然跪倒,像被呼啸而过的疾风吹落的嫩叶。

  长溯没出声,围观者倒嚎叫,替他将疼喊了出来。

  有人为他哀鸣,有人为他唏嘘。

  两道银白闪电化作锁链,缠上长溯的手腕,拉扯他单薄的身体。强迫他仰面,迎接第二道酷刑。

  花脂浑身颤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向前一步,被司辰死死拉住。

  “那是天雷,你不要冲动!”

  “可是……”

  花脂泪眼婆娑,说不出话来。

  “轰!”

  不给他缓冲的时间,第二道天雷如约而至。

  长溯浑身一震,血肉模糊。他垂着脑袋阵法中央一动不动,好像已然没了声息。

  只有鲜血蔓延开来,流向阵法边缘。

  “小师兄他……”舟朝惶恐地看向松耳,“他……”他不会已经死了吧……

  舟朝不敢说出口,红着眼睛,嘴唇煞白。

  “……”松耳沉默地看向阵法中央。

  小师兄真的……会死吗?

  刑罚没有结束,执羽道人皱着眉,明明扛不住,怎么还没现原形。

  再来一次,恐怕就要没命了。

  心中虽是如此想,可执羽道人仍旧毫不留情扬起了手,准备降下第三道天雷。

  风云变幻,松耳抬眼,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她明白第三道天雷比前两道加起来还要重。

  她在掌中结印。

  “轰!”

  “噗!”

  “松耳!”

  天雷降下的瞬间,她和长溯脚底同时生出八卦阵,银白光的光圈刹那间出现又消失。

  松耳猛然跪倒在地,吐出一口瘀血,浑身颤栗。

  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向阵法中央的长溯。

  司辰会意,和舟朝一同箭步冲向阵法中央,将长溯背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

  人群骚动,妖没见妖,雷不见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执羽道人眸光深邃,看向松耳的眼里多了几分探究,“转圜之阵,小徒的阵法竟如此精妙。”

  松耳倚靠在花脂身上,气息薄弱,却仍然轻蔑地看向他。

  “我……不过是转移了他的痛苦,天雷仍旧打在他身上。他……他不是妖,是……是你们错了!”

  “咳……”松耳大声吼出最后几个字,人却猛咳不止。

  人群中一片哗然。

  执羽道人只是看着她,随手一挥,天雷之阵瞬间消失。

  忽而天清气朗,万物向生。

  他正色道:“是凌光镜错了,也是我们错了,小徒,这次你赢了。”

  松耳奄奄一息,昏死在花脂怀里。

  “松耳!”

  ……

  迷梦之时,松耳的神识入了虚境。

  她见到柏越在打坐,见她来了,这家伙丝毫不意外。

  不咸不淡地问道:“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松耳“哐当”一下坐地上,大口喘气。

  “我就是试了试天雷,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猛。”

  柏越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温养她黯淡的神识。

  “荒唐,天雷是万法克星,岂是随便能试的,一不小心就会神形俱灭。”

  松耳愣了愣,“噌”一下爬起来,慌张道:“那……那若是凡人挨了两道,岂不是……岂不是……”

  “无疑会死。”柏越毫无感情地接上她的话。

  松耳原地怔住。

  “死……到底是什么?”松耳霎时茫然,感觉那么近又那么远。

  柏越无声叹了口气,低垂着眉眼,像是疲惫。

  “就是消失,永远消失。”

  松耳惊醒。

  “你醒啦!”花脂惊喜道,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松耳双目失神。

  “怎么了?”

  花脂的手在她眼前晃动,拉回她的思绪。

  她坐起来,浑身已无痛感,她又恢复如初。

  “小师兄呢?”

  花脂笑了笑,“放心,重鹤师兄带着灵丹妙药来了一趟,长溯性命无忧。”

  性命无忧,松耳恍惚。

  那柏越在骗她喽!这个混球!

  “你们没事可太好了。”

  花脂揉了揉她的脑袋,终于觉得轻松了。

  “我去看看!”

  松耳一个翻滚,就从床上下来,生龙活虎。

  跑到长溯房里,是舟朝守在床边。

  “小师姐你醒了!”舟朝跑过来绕着她走了一圈,双手一拍亢奋道:“我就知道你抗揍!”

  松耳:“……”

  “滚!”

  舟朝嬉皮笑脸,突然抱了她一下,“你活着真好,那小师兄交给你了!”

  他跟兔子一样蹦哒着跑了。

  松耳:“……”

  这家伙抽哪门子的风。

  走到床前,见长溯面容平静,松耳伸手进他的被窝,掌心贴上他的胸口。

  一颗心平稳地跳动,松耳咒骂一声,柏越老头果然骗她!

  “……”

  长溯醒得很突然,感受她冰冷的手还在他胸口,还锤了一下。

  “?”

  嫌他死得太慢了?

  四目相对,松耳一激灵,吓得赶紧抽回手。

  “你做什么?”

  长溯深呼吸,缓慢地坐起来。

  “我看你是不是还活着。”松耳面上和舟朝同款嬉皮笑脸,毫不客气坐上了他的床。

  长溯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锁骨处金光若隐若现。

  “……”松耳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这是什么?”

  “你……嘶……”

  她毫不犹豫扒开他的衣服,长溯吓得身体往后倒,扯动伤口,浑身刺疼。

  “你躲什么?”松耳不满,爬了过去,拉开他的半面衣襟。

  长溯也看到了自己锁骨处的金光。

  是个复杂的图案,外泄金光。

  松耳的指腹摩擦过印记,也擦过他的锁骨。

  长溯心中异样,见她难得严肃,不敢说什么。

  “小师兄,你没准真是妖呢。”松耳认真道。

  长溯懵了。

  “你看啊!”她又凑近了些,“这是封印的印记,有人封了你的血脉,许是天雷动摇了封印,它裂开了,所以亮了。”

  长溯迷茫。

  “这个印记……”松耳的指腹仍在他锁骨上摩擦,她若有所思,“天雷都只是打裂,看来给你种封印的人有点厉害,这个印记怪眼熟,我感觉哪里见过……”

  松耳仔细回忆,想到最后脑袋空空。

  “别摸了。”长溯终于出声。

  “嗯?”松耳对着印记给了一巴掌,“摸摸怎么了?小气!”

  长溯:“……”

  外面传来交谈声,“麻烦师兄了……”

  脚步越来越近。

  松耳愣了片刻,在外面之人即将进来的前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长溯身上,手掌盖住了他发光的印记。

  “……”长溯没说话,知道她是想藏住这点光。

  司辰带着苍浮山的师兄来给长溯看伤,两人一进来就看见这样奇怪的画面。

  衣衫半褪的少年和趴在他身上摁着他锁骨的小姑娘。

  “你们……在干嘛?”

  两个人齐齐看过来,不知道怎么解释。

  “咳……”司辰反而脸红了,冲松耳挤眉弄眼,“我请了苍浮山的揽昼师兄来给给长溯看伤,你……你快让开!”

  松耳略加思索,看伤?那不就被发现他的封印了?

  她反而紧紧一抱,用自己的身体将长溯身体遮住,嘴里还大声嚷嚷:“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司辰:“……”

  今天这脸算是捡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