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泠手忙脚下乱地把一圈长豆角塞进透明的琉璃瓶，“去哪儿呀?泡菜还没做完呢。”
“去天香宫。”秋秋说，“崇熙真君最喜欢闻的一种香饼用完了，我去天香宫取一些。天香宫的婉盈仙子特别可爱，我想带素泠仙子去见见她，管保仙子见了，也会喜欢上她。以后，仙子在天上闷了，也能多个去处。”
素泠想了想，问秋秋，“你知道婉盈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秋秋一拍巴掌，“这个你可问着了。婉盈仙子最喜欢吃糕饼。凡是好吃的糕饼，她都喜欢吃。素泠仙子要是给她带些仙子自己做的糕饼，管保她吃了也会像我一样，成天围着仙子转。”
素泠笑着看了眼秋秋，“等咱们从天香宫回来，我就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卤鸡腿。”
一听这话，秋秋的眼睛顿时亮了，亮过之后，他眯起了细长的狐狸眼，笑嘻嘻露出了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多谢仙子。”
“不用谢，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些昨日做的糕饼给婉盈仙子就见面礼。”
素泠昨日共做了四样糕饭，她每样各取四块，装进一只竹丝编就的食盒里，让秋秋提着，二人出了清华宫。
去往天香宫的路上，二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素泠忽然想起一件事，“秋秋，你喜不喜欢福恒的师妹?”
秋秋知道自己的主人在素泠这里另有一个称呼，听素泠说福恒，他知道是在说他的主人崇熙。他一点没犹豫，很坦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好恶，“不喜欢。”他意犹未尽地补充道，“我讨厌她。”
素泠看了一眼秋秋，“为什么?”
“切，”秋秋看着前方冷笑一声，“她单恋咱们真君，咱们真君不喜欢她。”
“就因为这个?”
“不止。”秋秋摇了摇头，“她目空无人，傲慢自大，看不起我们这些随侍，尤其是地仙。”秋秋不屑撇嘴，“她自己不也是下界来的，出身比谁高贵！好歹我是九尾狐的王族子弟，我爷爷是九尾狐族的族长，她只是鲛族族长的养女。”
“养女?”素泠好奇心大盛。
“嗯！”秋秋重重地嗯了一声，微倾着身子凑近素泠，压低了声音，颇为八卦地讲起了麟姝的身世。
“她是鲛族族长捡来的，不知道被谁扔在无涯海岸边的一块大礁石上。鲛族的族长怕她爹娘来找，抱着她在原地等了三天三夜，最后看没人找来，就把她带回鲛族，当成女儿来养。”
“那她是怎么上的天，又是怎么成了福恒的师妹?”
秋秋颇为嫉妒的又“切”了一声，“她命好！鲛族族长对她如珠如宝，两万年前，天君过生日，鲛族族长带她来赴宴，她在宴席上看见了咱们真君，就央求着她爹去求清虚天尊，收她作徒弟。清虚天尊不好驳了鲛族族长的面子，收了她当关门弟子，本来咱们真君是清虚天尊最后一个徒弟。”秋秋越说越气愤，“你看破军星君资质那么好，都没当上清虚天尊的徒弟。麟姝的根骨连破军星君的小脚指头都比不上！唉呀，气死我了！”
素泠和秋秋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天香宫。
天香宫名符其实，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进了天香宫，香气更盛。宫中遍植奇花异草。
天香宫的侍童引着秋秋和素泠来到了婉盈制香的小院。
“仙子，清华宫的秋秋仙侍求见。”侍童站在门板外，恭敬通禀。
“请他进来。”
侍童推开房门，侧身向秋秋和素泠作了个请的姿势，“请。”
秋秋和素泠并肩进了房。
进房转过一面高大的云母屏风，就见一个身姿绰约，眉目如画的少女在一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长条木案后，忙忙地鼓捣着。二人进来时，少女正把左手蓝色琉璃瓶中的水倒进右手的黄玉小罐。
“婉盈仙子。”秋秋大声跟少女打招呼。
少女抬头，一眼看见了秋秋身边的素泠，露出了惊喜的神情，“我认识你！”她放下放下手中的瓶罐，绕过条案走到秋秋和素泠面前，“那天，在云光殿上，我见过你。”
“啊。”素泠恍然大悟，“那天，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婉盈连连摆手，“你那天特别飒！佑圣真君那天也特别飒！”
素泠求助地看向秋秋，秋秋会意，连忙给她解释，“婉盈仙子的意思，素泠仙子和佑圣真君那天特别有气魄。”
“哦。”素泠点点头，明白了，“这个，”她将手中的竹篮递给婉盈，“我做的糕饼，拿了一些给仙子尝尝。”
秋秋在一旁造势，“素泠仙子做饭做菜的手艺可好了。”
虽说神仙不用吃饭，吸风饮露即可，但还是有很多神仙很爱吃东西，尤其是好吃的东西，婉盈便是其中之一。她爽快地接过素泠递过来的食盒，打开盒盖，拿出一块糕饼尝了尝，当即一边嚼着糕饼，一边口齿含混地对秋秋的评价表示认可，“唔，好吃。”
素泠最喜欢听别人夸奖她的烹饪手艺，得到婉盈的肯定，她心花怒放，“仙子要是不嫌弃，改天有空，欢迎来清华宫坐坐，我做些拿手的小食给仙子尝尝。”
秋秋补充道，“我们素泠仙子做的麻辣烫和锅包肉六界第一。”
婉盈既没吃过麻辣烫，也没吃过锅包肉，甚至都没听说过，看着秋秋自豪的嘴脸，她不由咽了口唾沫，“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素泠仙子别嫌我吃得多就好。”
“不嫌不嫌。”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侍童的通报声，“仙子，漱芳殿的麟姝仙子来了。”
房间里的三个人闻言毕是一愣。一愣过后，婉盈扬声道，“请麟姝仙子进来吧。”
话音未落，有开门声自屏风外传来，很快，一个曼妙的身影从屏风后转了进来。
“婉盈，我托你做的香……”麟姝以为房间里只有婉盈一个人，不想还有别人，定晴一看，居然有自己最讨厌的人。她本来带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秋秋虽然不愿意，但麟姝毕竟是清虚天尊的徒弟，崇熙的师妹。无奈，他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向麟姝问好，“秋秋见过麟姝仙子。”
麟姝用鼻孔瞅了秋秋一眼，又用鼻孔回了秋秋一声，“嗯。”
秋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回应完秋秋，麟姝扫了素泠一眼，这一眼既冷且傲。扫完之后，她没搭理素泠，而是转脸煞有介事地问婉盈，“婉盈，你这屋子里怎么一股狐狸味?你是在制作狐狸味的香品吗?好难闻的味道。”
婉盈一时没明白，怔怔地望着麟姝发愣。
素泠和秋秋都听明白了，秋秋是九尾狐，素泠是十尾狐。说婉盈的屋子里有狐狸味，摆明是在说他俩身上有味，更确切点说，是说素泠身上有狐狸味。因为，秋秋现在是个男身，和麟姝不存在情敌关系。
素泠笑了，“不是婉盈仙子在做狐狸味的香品，是我身上有狐狸味。可是啊，”她抬手拿到眼下，很认真地审视自己纤纤玉指，悠悠道，“哪怕我一身的狐狸味，崇熙也爱我爱得要死，一时半刻都离不开我。一会儿看不到我，就想得要死。你说你师兄怪不怪?”她含笑望着麟姝。
秋秋在心里欢呼，觉得素泠真是了不得，长得美，会做好吃的，想不到怼人也怼得这个带劲。对于麟姝刚才那一番污辱性言论，他也很生气，不行，他也得说两句。
他眨了眨细长的狐狸眼，笑嘻嘻地给对麟姝说，“我作证，这是真的。麟姝仙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真君有多喜欢素泠仙子。我们家真君只要在清华宫，除了就寝，几乎时刻和素泠仙子呆在一起。素泠仙子做饭，真君还给素泠仙子打下手呢。你也知道，我们家真君，以前连清华宫的膳房在哪儿都不知道。这要是让那些对我们家真君心存妄念的女神知道了，她们还不得当场气死。”
麟姝的肺都要气炸了，然而还不能当场翻脸。要是房间里只有她和素泠、秋秋，她不介意当场翻脸，可房间里还有个婉盈。婉盈和秋秋一样，是个快嘴快舌，能传八卦的主儿。她不能在婉盈这里落了话柄，给婉盈机会到处笑话自己。
思及至此，麟姝强压怒火，对素泠硬挤出一丝酸溜溜的笑，“素泠仙子还真有福气呢。”
素泠颔首微笑，“是，我有福。”
气死你，她心想。气死你，福恒也不喜欢你，她又想。
麟姝不再理会素泠和秋秋，转脸对婉盈说，“婉盈，我上次托你做的香露做好了吗?”
她和素泠、秋秋阴阳怪气互怼时，婉盈一直在旁边不声不响地旁观，谁是谁非，婉盈看得一清二楚。这会儿，麟姝问她香露的事，她眨了眨眼，忽然很亲热地笑了，“做好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取。”
说罢，她转身进了里间。
里间和外间一样，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婉盈找了找，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拣出了一个淡蓝色的细脖大肚小瓷瓶。拣出了瓷瓶，她没有马上出去，向外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迅速拔下瓷瓶的塞子，用最快的速度，从另外几个瓶罐里分别取了点东西，加进了手中的瓷瓶，然后盖好塞子，将瓷瓶在手里使劲摇了摇。做好了这一切，她又在瓷瓶和塞子的连接处滴了一圈蜡。
“给，你要的香露。”婉盈坐盈盈地将手中的瓷瓶递给麟姝。
麟姝一脸喜色地接过，刚想拔下瓶塞闻一闻味道，忽然发现了瓶口的封蜡，“怎么封上了?”她不解地问婉盈。以往婉盈给她做的香膏、香油、香露从来不封口。
“啊，”婉盈表情特别自然地对麟姝说，“这款香露里有一味香材极为特殊，需要醒到一定时日，方能达到理想气味。仙子要得急，香露里的香材未到最佳醒到最佳时候，现在打开，只怕会变了味道，前功尽弃。”
“可是，我还想在天君的寿诞上用这瓶香露呢。”麟姝看起来有些着急。
婉盈笑得明丽可亲，“要么说麟姝仙子命好呢，天君寿诞那天，这瓶香露刚好彻底醒好。”
一听这话，麟姝眼眼一亮，长出了一口气，嘴角如释重负向上弯去。
婉盈笑容可掬地继续吹捧，“到那天，麟姝仙子必定艳压群芳。”
“看你说的。”麟姝故作谦虚地轻嗔，说罢轻飘飘地扫了秋秋和素泠一眼，“既然你这里有客，我就不打扰了。”
婉盈扬声道，“阿薰，送客！”
一名紫衣小仙婢应声出现，站在门口，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仙子请。”
麟姝扬着雪白的脖子，目不斜视地从秋秋和素泠面前走过，留下一片浓香。”
秋秋和素泠取了香饼，告辞而出。告辞前，婉盈送给素泠一小盒香膏，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这是我特制的，比麟姝那个好，你别对外人说，只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别人我没给。秋秋，就不给你了，你也不爱用香，你也别往外说。”
“你还不知道我嘛，事情到我这，就算烂到肚子里了。”秋秋拍着胸脯保证。
素泠道了谢，和秋秋二人离开了天香宫。
回清华宫的路上，秋秋回忆着麟姝方才在天香宫的言行，又开始跟素泠八卦，“你别看婉盈仙子好象对麟姝很好，她那个人，表面上谁都不得罪，她父亲就是这个脾气，她随他父亲。不过她这人不错，谁好谁坏，她心里有谱。我看她是真挺喜欢仙子你的。”
“我也挺喜欢她的。”
秋秋作出了总结，“用凡人的话讲，这叫‘人以群分’。”
……
崇熙处置完公事回到清华宫，秋秋给他奉茶的时候，向他告了麟姝的状。
“真君，我要跟你告状。”
崇熙拿起碧玉盏刚送到嘴边，还没来及喝第一口茶呢。闻言，从茶盏上方挑起了眼皮，“你要告谁的状?”
秋秋把托盘抱在胸前，“真君的师妹，麟姝仙子。”
崇熙轻皱眉尖，“她怎么招惹你了?”
“不是招惹我，是招惹了素泠仙子。”
正巧这时素泠端着一盘小糕饼走进来，听到秋秋告状，连忙阻止，“秋秋。”
秋秋噘着嘴，不说了。
崇熙看了眼素泠，收回视线，“你接着说。”声音和情绪平静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