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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傅立辉没有设定完成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一般可以拖上几天再做,有时傅立辉自己也会忘记自己交代过这件事。

  所以他没有急着去替傅立辉收集那些人际关系,只抓紧着处理自己手头上的正事。

  合着时间跳转到12:00的节奏,前头的郑锐智大伸了个懒腰,一脸热切地朝安然道:“安哥,一起上楼吃饭?”

  安然倒是不慌不忙,将桌上的简报叠好,视线落在反扣在桌上的手机,答应声在喉咙转了个弯,变成了一句:“不了,我中午有事。”

  “什么事?”郑锐智眼珠子左右飘了一下,见安然蹙眉,连忙尬笑了两声,解释道,“不是想打听安哥你意思,就是想问你是不是不上楼打卡吃饭了?”

  他支吾着说:“我们这些实习的没有餐补,所以想问安哥你可不可以借我……”

  他们公司的餐补向来是以消费抵扣的形式发放的,而唯一能抵扣的支付方式,就是给他们的员工卡充值,打卡消费。

  比如饭堂里勺了35元的饭餐,实习或者试用期的员工只能老实给足35元,但安然去打卡支付,则仅需自己支付5块钱。

  当然了,这仅有用餐时段在饭堂消费有效,且每个时段仅限一次,不能累积,饭菜点便宜了也不会返钱给你。

  安然闻言一愣,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卡递了过去。

  类似的请求,郑锐智不是第一次提了,也不只是对着安然提,除了最开始的两个星期,后续他就鲜少有自己掏钱吃饭的时候。

  要不就是找部门里吃得少的同事,说餐补白用白不用,让人把他那份一并付了;要不就像现在这样,直接把卡带走。在卡上花掉的钱他没有主动去还,作为前辈的部门同事也不会去讨。

  或许是忘了,也可能是单纯觉得没必要为十来块钱去计较。

  安然就属于后者。

  早年间穷怕了,他对自己身上被拔出去的毛数口向来清。而在这里,数口清的人绝对不只安然一个。

  真是什么人都有。

  为人处事都处不清楚,也难怪许若彤连联系摄影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敢交给这人来做。

  见郑锐智一脸喜气洋洋的,安然问道:“你的实习期还有多久?”

  郑锐智愣了一下,道:“应该还有不到一个月……”

  “你知道我们公司也有实习留用制度的吧,”安然取下眼镜,将它重新收入盒子里,人一下看起来惬意了许多,“想留下吗?”

  郑锐智眼睛亮了亮,立即道:“当然想!”

  “可我觉得不像。”

  安然起身轻飘飘地落下这一句话,就拿起自己东西离开了。

  他要去的地方,也是他今早离开的地方。

  离公司足足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距离酒吧也算不上有多近,安然实在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逛过去的。

  更准确说,他现在什么都没能弄明白。太多的问题盘踞着他的心神,让他生出想要当面把一切问清楚的冲动,以及……勇气。

  在下午两点前。

  只是才走进抵达酒店大堂,安然就被难住了。

  出于安保方面的考虑,酒店的电梯是禁上不禁下。他可以顺利从上面逃窜下来,但在没有门卡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如愿上去。

  安然只好折返去前台,可惜这间酒店的员工培训做得还算到位,严格遵守他们的客户隐私保护条例,没有给他透露哪怕一点消息。

  无奈之下,他只好挪步到大堂的沙发那边,登陆平常定酒店的商务帐户,查了一下他昨夜住的那间房的预订情况。

  如果套房已经被锁定,不代表谢远一定还在,可如果没被锁定,那就必定是……

  “退房了啊……”

  嘀咕着,安然目光移到自己不慎点入的确定界面上,那套房的单日标价明晃晃地晾在他面前。

  虽说他早就大致猜到,他们昨夜所住的套房并不便宜,但在看见价格的时,眼眉还是不住跳了下。不是说订不起,但属于是除非公司愿意给他报销,不然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选择订购的类型。

  是他想多了。那小兔崽子哪有一丁点混不下去的样子,住得这么贵。

  还是……算了吧。

  安然退出了预订页面,又把早上搜索出来的页面清除掉。

  半天过去,那被过度使用的内里依旧泛着轻微的胀麻,这种感觉他实在太久没有体验过了。

  哪怕也有他自己的责任,但安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那不知节制的家伙几声,

  会住酒店,估计只是来旅游或者出差的。

  这座城市足够大,安然日常的活动轨迹又都只有两点一线,哪怕偶然相遇一次,也未必能撞上第二次。

  所以,既然一开始都已经选择逃避了,就当成是做了场荒唐却不算糟糕的梦吧。

  安然合起眼,开始为被无端浪费掉的午休哀悼。

  他并没注意到,就在他闭眼缅怀午休的同时,一个高挑的身影从他背后走过。

  傅修远一身冷色调的休闲装,略显宽松的版型也无法彻底遮掩他那颀长的身形,出挑五官依旧令人瞩目,但却神色淡漠,极具距离感。

  全身上下唯一富有活跃感的暖色,聚焦在他的左耳之上。

  那是一枚做工极其精细的单边耳钉。

  以素有“五万分之一的奇迹”美称的帕帕拉恰[1]作为主石,清透无暇,不含任何杂质的橙粉色调,藏在不规则的铂金镶底中,犹如一枚被困锁的心魄。

  原本装着这颗耳钉的盒子,被傅修远安置在他不离手的行李箱最里层。

  盒子内并没有任何鉴定证书,或者设计介绍,只有一张边角发黄的便签,上头以飞扬的笔触,书写着一个单词:

  「right」

  安然在档案标记处写下名字,桌面上的电子钟跳转到了16:55,距离下班还有五分钟,但他这一周安排的工作已经彻底告一段落了。

  他放松了一下胳膊,摸向自己的杯子,将里边余下的茶水喝完。

  说养生是真的养生,他的抽屉里除了几瓶维生素、叶黄素和几包肩颈贴,其余的不是枸杞决明子,就是红枣金银花,提前把状态调整进人淡如菊的预备退休中。

  清茶温润着喉舌,即将结束的周五下午总是让人身心愉悦,尤其是在没有附加任务的情况下,安然可以充分利用周末去补觉和运动。

  还能考虑回家一趟,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之前看推送说地质博物馆里有新的特展,可以周日去看看,现在预约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安然畅想着周末的美好安排,正打算利用最后的五分钟登陆小程序预约,然而就在此时,许若彤的内线座机响了起来。

  因为隔着墙铃响并不大,但整个办公室的人还是登时一个激灵。

  不出所有人的预料,踩在临下班的最后两分钟,许若彤走了出来:“所有人现在去会议室开个短会。”

  没有一个人应许若彤的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她完全能从诸位的无言中,听出接连不断的骂语,因为她自己也在辱骂那个临近下班才想起干正事的家伙。

  一个办公室的上司立场上分为三种:一种是老板的舔狗,一种是甩锅的摆件,还有一种是同事的心友。

  最开始的许若彤是第一种,而经历了傅立辉很长一段时间的摧残,因为一些无聊又低效的事被迫加班后,她已经成功转变成了第三种。

  但无论如何,活还是要干的,许若彤无奈地拍拍手:

  “好了,别磨蹭了,越磨蹭越晚结束,动起来。”

  郑锐智站了起身,低声地问道:“我要去吗?”

  自从昨天安然给他泼了一头冷水后,他就变得异常沉默,少了先前那油嘴滑舌的腔调,做事情也变得积极了许多,至少像个来正经做事的。

  会反省是好事,但大厦将倾才想起添砖补泥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许若彤头都没抬,从他身侧走过:“实习生不用,按时走人吧。”

  傅立辉临时召开这个会议,除了一些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的决策安排,最主要的还是让他们报告一下欢迎会的事。

  “下午广告公司的人已经按照效果图来布好场了。茶点方面傅总您还未抽时间来回复,所以我都提前预约了,西式和中式不知欢迎会的主角更偏向于哪一种?”安然问道。

  傅立辉一手撑着半边脸廓,垂眸看了眼安然上午发过来的信息,答:“西……算了都订上吧。”

  他哪知道那小子现在爱吃什么。

  “总之到时候办得漂亮点,不能有闪失。”

  重视得简直超乎寻常,傅立辉起身,说出了最为动听的两个字:“散会。”

  安然合上笔记本,抬眸看了眼时间。

  19:13,相比起以前废话一堆已经有很大进步了,起码现在抓紧点吃饭,还能赶得上健康饮食时间,甚至他能在睡前抽出时间去打扫下屋子。

  安然在距离公司15分钟脚程地方租有一间单身公寓。

  并不大,分隔有一间不能明火的厨房隔间以及一间卫浴,其余的地方全都打通,本身又没有太多杂物,所以他收拾起来也不算辛苦,前后不多是擦一下桌子和地,以及把衣服都给洗了。

  忙活完这一切,泡完澡,躺入被窝,举起手机,满意地看着“预约成功”的程序界面,准备好去拥抱周末……来自“傅总”的通讯界面跳了出来。

  直觉让安然不要去接这个电话,但是反射神经已经跃过了他的意思,操纵着他的手指划向了接听键。

  “傅总……”

  “会议上忘记说,后天是糖糖的出道纪念日,我想给他准备一个惊喜,你去给我安排一下。”

  “晚上我要跟糖糖烛光晚餐,所以只能在下午办。”

  “弄得隆重和正式一点,事后发点通稿,把能请的人都请了……我先前让你去订的两套礼服应该已经做好了,你明天去取一下。”

  傅立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什么理所应当的事:“礼物我已经选好了,你去替我订两束玫瑰,订不同色的,到时候如果糖糖选择穿白色那套礼服,你就把红玫瑰给我,穿浅蓝的老套就蓝玫瑰……”

  “我……”已经放假了。

  “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忙,你看着办,明天把方案发给我。”

  傅立辉快速地说完,安然甚至来不及插话,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忙音。

  他面无表情地猛一举起手,抛物线呼之欲出,又被瞬间刹住。

  冷静。

  这是他的手机,摔坏了是自己心疼,是自己花钱修。

  安然怒气冲冲地蹬了一下被子。

  盯着天花板目光发虚了十几来秒,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把自己才预约好的特展取消,转而从通讯录那拨通会场负责人的电话。

  “您好,陈先生,真的很抱歉这么晚打过来给你,有打扰到您休息吗?不知道你们那边……现在才问真的太抱歉了……是是是,是我这边的问题,没有也是没办法的事,以后一定会注意提前说的。”

  要临时搞这么一出“惊喜”,最难解决的,就是场所问题,尤其是在节假日,基本所有的会场都会被约满,要想临时找个好的地方出来,还要“郑重且正式”的,难如登天。

  安然把所有能联系到的人都联系了个遍,道歉都快道出模板了,也还是没能预定到地方,无奈之下,只能把这件事,安排到游轮上。

  虽然会显得没那么庄重,但总比一些不三不四的掉价地方来得更为合适。

  敲定好地方,又临时赶制出来了一个电子邀请函。

  处理类似的事次数太多,安然早就在电脑里备份好了名录,只需再复查一遍有没有近段时间闹掰的,然后补充上傅总新结交的,一键发送出去。

  做完这一切,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三点。

  被他放在床头的热牛奶已经彻底变凉了,安然看过去时,上头还飘了一只不小心撞进去的小飞虫,死状令人反胃。

  第二天自然醒来,安然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汤飞文的花店。

  自从安然成为傅立辉最喜欢支使的助理后,基本所有傅立辉送给阮棠的花,就都出自于这一家小店。

  安然犹如干尸般挺在一个五岁半小女孩面前,毫无生气道:“小雪,我觉得你爸当个小老板其实也没那么好,连个周末都没有。”

  汤书雪听不得别人说她爸爸一丁点的不好,皱起眉道:“可是安哥哥你不是小老板,你也没有周末,”

  “还不能自己决定什么时候下班。”刚得意洋洋地补刀完,脑袋就被轻敲了一下。

  “没大没小。”

  汤飞文斥了一声女儿,把供货单递给被自家女儿杀人诛心的安然:“发票要过几天才能开给你,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下午没事的话,还是先休息下吧。”

  安然摇摇头,颓然道:“怎么可能没事,我等下不仅要去给阮大模特取定制礼服,还要回公司一趟。”

  游轮上的食物可以直接喊相熟的餐厅提前送来,但必要的布置材料和仪器,临时购买和租借肯定是来不及的。

  至于广告公司,能加急做个祝贺视频已经算不错了,其余的安然只能联系帮工和他一起从公司里取。

  当然,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哪怕主管不在,为了避免麻烦,安然还是得提前写好借用的单子。

  他打开办公室的灯,原本昏暗四方格子里倏忽有了一丝暖色。

  然而一想到自己是在休息日里上班,他就头晕犯恶心,胃部抽痛,甚至想呕吐。

  或许是因为前几日才重新遇到了某个人,所以许多过往的事都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在安然的脑海中死灰复燃。

  让他觉得此时的自己相比起以前,过得实在是……太过狼狈了。

  他不想上班了。

  人总会有闹娇气的时候,不合时宜的,不顾场合的。

  安然按下电脑的开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写那个借用单,而是插入私人usb,打开那一个足足有三十六次修改历史的文档。

  删改了修辞语句,更改了落款日期,并打印出来,用通用信封装好。

  明天,他就要把这封辞职信狠狠地甩到傅立辉脸上!

  什么年终奖,什么开工利是,什么n+1,他全都……非常想要。

  所以次日晚上,那封辞职信是怎样跟着安然离开公司的,也就怎样跟着他回去。

  虽然安排得匆忙,但阮棠的这一场出道纪念活动举行得很是顺利,起码从他本人的表现来看,是“喜”大于“惊”的。

  在活动上已经吃饱狗粮了,安然不想继续掺和他们的晚餐,反正该预定的他也已经预定好了,所以只报备了一声,就带着人把从公司借出来的设备一并先送了回去。

  指挥着所有人把东西都物归原位,再亲自把招来的帮工送走,这一桩突如其来的事也算告一段落。

  安然脚步停在公司大门前,一手捧着那束落选的蓝玫瑰,从口袋里摸出那一封被摧残得皱巴巴的信函,深叹了一口气。

  抓紧时间休息吧。

  安然刚打算信收起信,耳边传入一道令人不安的“吱呀”声,绵长且刺耳。

  他顺着声音往旁边看去,发出声响的是他找人安装好的欢迎会签名墙。

  稍微一仔细瞧看,可以发现这签名墙不知为何已然倾斜变形,且这种趋势并不止步于此。

  “小心!”

  人在受到惊吓时,会产生冻结反应。

  哪怕他已经明确地看见,身旁的签名墙在一卡一顿地向自己倒来;哪怕他脑中已然发出暴鸣,敦促着他听从传入耳边的声音,去躲避眼前的危险,但他还是本能地僵立在原地。

  直到那声音的主人,从身后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外扯退了半步。

  被他捧着的花,也在慌忙中脱手摔到了地上。

  本就脆弱的花瓣根本无法顶受冲击,深蓝零落了一地,“哐”的一声巨响,签名板的骨架接口彻底绷开了螺丝,重砸在大理石砖门上,掀起一道旋风,引得花瓣共舞。

  前不久才重新深印在脑海的脸,即便用口罩遮挡住半边,也依旧能让安然在第一时间认出。

  安然从来不敢假设重逢。无论是在先前在酒吧,还是现在在公司。

  心脏的剧烈跳动让他无法很好地支配自己的躯体,信函也随之从他的指尖溜走,落入了满地狼藉当中。

  净白的封面上大大咧咧地写着三个字:

  「辞职信」

  鲜明醒目。

  与此同时,本该去烛光晚餐的傅立辉顶着张欠揍的脸,与高挑漂亮的阮棠并肩走进了公司,并且注意力一下就被正对上的两人,及他们脚下的“盛况”所吸引。

  安然霎时脑子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