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周牧谨径直开着门，没给吴波多看两眼的机会。
吴波看着这扇紧关的门，又联想到刚才男人差点想刀了自己的眼神，只觉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
难不成这俩原本就认识？
对，应该是原本就认识的吧？不然怎么可能才几天两人就混得这么熟了，又是串门又是抱的，没个几年交情做不出来。
算了算了，不关他的事，小女友还在等着他的加餐烧烤呢。
周牧谨把人安安稳稳放在床上，他没带手机，也不敢开灯，只能借着窗外仅有的一点稀薄的月光摸索，按下与这间廉价屋子格格不入的名牌大风力落地扇的二档。瞬间，风扇转动时的嗡嗡声就充斥满这个小屋，床上那人也翻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去。
在城中村这种地方，十一十二点的时间简直是楼下那些开着小推车商贩的生意高.潮期，且这里鱼龙混杂，最不缺的就是一些刚上初中，或者刚出来混社会的精神小伙，他们这些人做什么都喜欢成群结队，说话声音也大，更喜欢在深夜人流稀少时飙车。
像现在，周牧谨就能听到楼下偶尔划过的喇叭和改装过的油车轰鸣声，动静大得仿佛要把这周围十里八乡的租客全都吵醒。
周牧谨头一次觉得他们这么烦。
哦，还有那些大半夜还在吵架的中年夫妻。
不过，见床上这人分毫不受影响，他放好东西就退了出去。
次日，叶明淮被闹钟吵醒。
反射弧素来极长的他，一直到出门前才想起：昨晚自己不是在周牧谨那泡脚来着吗？这是给人抱回来了？
还有，他手里是拿着床头柜上多出来的一个车钥匙，可车在哪呢？车长啥样？昨晚他也没问。
叶明淮有些着急，虽然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他既然做了，也不想随随便便迟到。
掏出手机想联系周牧谨，本来还怕他现在在做工没空看手机，结果他刚打开微信就看到了一小时前周牧谨发过来的三条消息:
【车钥匙放床头柜，车是这辆，就在一楼楼道口，它开之前有防误触功能，钥匙插上后前按一下刹车，松开后正常拧油门就行。】
下面一条是车的图片，能看见车牌号，紧接着他就又问:【下午我加餐，你要不要一起吃，有没有想吃的菜。】
这三条信息一下安抚住了叶明淮，他步伐又轻快起来，脸上浮出笑容，两颗虎牙若隐若现。下到楼道口找到车，照着周牧谨的指示，成功把车开出出租楼后，才停在路边给周牧谨回消息:
【找到车了。】
【我想喝点玉米汤，还有鱼，鳜鱼，鲈鱼都可以，清蒸或者生煎最好了！】
【不过你晚上不是还要工作吗？没时间的话随便搞搞也行，我不挑。】
“这人居然还舍得给自己加餐？”回完消息，叶明淮把手机揣回兜里，直觉不太对劲。
叶明淮踩着点到店后，何慧已经把店里的卫生搞好，准备开工了。
“早啊小慧姐。”
“早啊。”
叶明淮开了后门，进了储物室拿出工服，见另外一个不在，就随口问了句：“郑景源还没来？”
“刚出门去了，”何慧回他：“凯哥让他去进点货。”
叶明淮：“后厨不是有师傅吗？”
“师傅今天有事，早上不在。”
“哦，那他什么时候回？”要让他自己一个人制品，叶明淮还有点怵，“我怕我招架不住啊。”
“没多久的，”何慧笑他，“你昨天就已经上手了，就是慢一点而已，现在早上人还不多，可以的。”
的确，奶茶店的生意大多都集中在两个饭点，早上起码得十点半过后顾客才会陆陆续续多起来。
等到叶明淮吃上午饭时已经是一点过后的事了。
何慧今天没和他们一起点外卖，吃的是隔壁写字楼里男友送过来的爱心午餐。
“都是打工人，他怎么有空给你做饭？”轮到叶明淮休息，他吃着外卖员刚送过来的胡椒面问道。
“害，销售员嘛，他们办公室都有锅，做饭是常有的事。”
“那还挺好啊。”
“好啥，”何慧吐出口气，看上去心事重重，“销售员压力大着呢，最近他业绩不好，主管天天谈话，可愁得慌！”
“那，辞了？”叶明淮直言道：“换一份呗，何必受那气呢。”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小淮，”何慧睨他一眼，语重心长道：“没学历没背景，普通人，换啥都一样。”
“世界尽头是销售啊。”郑景源向他投来一道目光。
叶明淮闭口不言。
他来韶城之前是从来没操心过这种事的，虽然他具体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可出门在外，别人都会喊自己一声叶二少，他也相信大哥的能力，只要他在一天，自己这辈子不工作也饿不死。
可假如哪天大哥不在了呢？
不过他学的是舞蹈专业，应该怎么着也不会要到干销售的地步吧？
所以，目前来说，保住大哥的命，抱住大哥的大腿是最重要的！
“啊啾——，”此时正在飞机上外出的叶明旭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助理段远辛见状当即调高了温度，并将一旁的毯子打开盖在了他腿上。
叶明旭像看傻子一样，瞪他一眼，“我不冷。”
段远辛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淡淡说道：“冷。”
“……，真是招了个祖宗。”叶明旭嘴上忿忿不平，却也没拿开毯子。
周牧谨中午给叶明淮回了消息，说他今晚不上班，所以现在叶明淮五点半刚到就急急忙忙地扭着小电瓶回去了，速度都比早上要迟到时快上一点。
“周牧谨！我回来了！”叶明淮停好车后，飞一般跑上了三楼，直奔周牧谨房间。
他听见屋里有交谈声，原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给他开门的，还当真是个陌生人。
“你是？”
两人四目相对，齐齐出声，显然都很意外看到对方。
“小华，让他进来，”叶明淮听见周牧谨的声音，应该是在厨房烧菜，“他是我领居。”
“噢噢，那进来吧！”周牧华赶紧让出条道，又跟他说明：“我是周牧华，他弟弟。”
“哦，弟弟啊，”叶明淮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没事，我就是来还车钥匙给你哥的，就不进去了。”
“啊？”周牧华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已经溜走了。
回屋后，叶明淮直接倒趴在床上，心情郁闷，又怪起周牧谨来。
为什么来人了也不告诉他，人家弟弟来找他联络亲情，他这个外人在算什么事？
还有，他怎么觉得这个周牧华这么眼熟啊。
这个发型、身高、肤色……
服了！
周牧谨把他当弟弟照顾呢！就说这人这么好心，爱屋及乌呢原来。
罢了，也是托了周牧华的福，才能享受到他哥的服务，他有什么好不满的？可能只是因为少了一顿豪华晚餐吧。
唉，他也想叶明旭了。
正思乡着，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靠人不如靠己，大哥这句话说得是没错的，男人的话不能信，叶明淮又一骨碌爬起来去犒劳自己了。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一个城市里最好吃的食物往往不在那些金碧辉煌的五星酒店，而是深藏在某个无名街道的里处，最好是在去找它的路上还要经历一段坑坑洼洼的破旧小道，再掀开那个些许泛黄的白色塑料帘子，然后你就能收获一整个迎面而来的香味。
三塘村也是如此。
叶明淮经常在杂乱无序的小巷子里逛着逛着，就能意外发现一家合他胃口的小店。
现在他就在给叶明旭打着电话，漫无目的地探着宝藏。
“喂——，”是一道疲倦沙哑的声音。
“段哥？”叶明淮听出来不是叶明旭的，想来最有可能就是助理段远辛了。
“嗯，怎么了小淮？”
电话那头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床上发出来的。
“没，你们在睡觉吗？我大哥呢？”
“叶总睡着呢，”段远辛压着声音，“我们刚到国外，倒时差呢。”
“哦哦，这样，”叶明淮这才打消了担忧，还以为他大哥不舒服了这个点睡觉，“那你们赶紧休息吧，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想大哥了而已。”
那边传来一声低笑，段远辛又说：“那等他醒来我再让他回你。”
“行，你让他有空了再回，我不着急。”
“好。”
他大哥在自家公司是从基层做起的，得到他老爹和公司那些高层的认可大概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一开始的助理他见过，是一个年纪稍长的海归，据说工作能力不错，反正还是他老爹推荐的，后来不知怎么地就突然换成了段远辛。
这一换就换到了现在，貌似段远辛还是他大哥的大学同学。以前叶明淮去公司时，大多都是他在招待自己，一来二去，他私底下就也跟段远辛混熟了。
一开始段远辛是喊他二少的，不过他觉得段远辛虽然在他哥底下干活，但年纪总归比他大许多，听起来不舒服，就让他改成小淮了。
“他俩不是睡一张床吧？”叶明淮嘀咕着，也有可能是双人床，可能大哥睡太死了没听见自个手机响，结果把段远辛吵醒了。
“吃点啥呀小伙子？”店老板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叶明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又拐进了一家汤面店。
叶明淮扫过墙上的红菜单，说：“来碗牛肉拉面吧，要大碗的，撒点葱花，中辣。”
“在这吃还是打包？”老板娘问，“打包就多收一块哦。”
“在这吃。”叶明淮不犹豫，打包说不定能隔壁大餐的味道，太心酸了。
“好嘞，那您找个位置坐着，很快好。”
老板娘口中的「很快好」事实上花了十多分钟，不过看在味道和份量都还可以的份上，叶明淮原谅了她。
等到碗快见底时，叶明淮的视频页面突然弹出了周牧谨的微信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