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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约定(一)

  1

  苏枕晃了两天,回到公寓,准备跟秦伊诺谈谈房子的事儿。她对财产的过度敏感让他难以忍受。如果这次她不肯妥协,他便打算跟她分手。

  苏枕刚提起爷爷奶奶,就被伊诺捂住了嘴。她说老人家当然应该住南房,那天是她不对,下回要当面向姑妈道歉,还说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住哪儿都无所谓。她就像换了个人,变得温柔而善解人意。

  苏枕逗她,住山洞里也行么?伊诺骑到他腿上,苏枕一瞬间就被点燃了,把她猛地摁倒在地。伊诺也顾不得脊背硌,手忙脚乱地扯他的衣服。他们忘情地翻滚,炽烈地交缠,把整个世界抛到九霄云外。

  望着她背部的优美曲线,苏枕心里混杂着伤感和眷。刚才他还想到与她分手,现在又折服于莫名的欲念和习惯的力量了。他以为自己离开孟小吟会伤心而死,现在看来,照样可以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人怎么都能活下去。女人之间的差别本来也没那么大。这样想着,他纠结的心慢慢麻木了,困意泛上来。

  苏枕刚阖眼,就接到窦可发来的三星紧急信号。他打车奔到尘宇家,见尘宇在打游戏,窦可在啃苹果,骂道:“妈的,没事把老子拽过来做甚,困死了。”

  窦可说:“就是怕被搞虚脱才救出来的。”

  苏枕笑道:“怎么,力不从心了?”

  窦可说:“我又不是电动玩偶,总有累的时候,装睡是不行的,装忙更不行,躲出门儿去简直是找死。”

  尘宇打完一局,从转椅上扭过身子:“俩少咧咧,总比我强。”

  “跟小吟还没那个?”窦可张大嘴巴。

  尘宇不答,转向屏幕。

  “女人要是真爱哪个男人,绝不会把他拒之门外。她又不肯结婚,难道有别人了?”窦可追问。

  苏枕以为尘宇会反驳,尘宇只是哼了一声,说:“鬼知道。我现在对她没什么想法,约会还不如看片儿呢。”

  窦可说:“这么耗着还不如分了。”

  尘宇说:“她提我就分。”

  苏枕的心一紧。是他毁了小吟和尘宇的感情,现在他抽身退出,小吟却没人疼了。

  “来,咱说正事。”窦可打开上网本,给苏枕看一个女人的照片:三十来岁,细长眼,尖下巴,神情漠然。

  苏枕不解,窦可又换了一张照片,还是这个女人,被ps成漫画效果,咬牙切齿,怒发冲冠。

  “这个女人发疯了,原因很简单,她老公出轨了。”窦可开始说书,“她老公1977年生于浙江金华,武义县美专毕业,北漂,混迹于华亭图文社。与此女婚后,运势大转,得房捞车,借岳父之力杀入着名广告公司,三年碌碌无为,近日凭一场庆典策划走红。得遇办公室情人一枚,相貌平平,然丰腴撩拨,兼为心腹,共谋大计。”

  “说杰瑞?”苏枕很惊讶,“他在公司号称单身贵族,照片上这女的真是他老婆?”

  “隐婚呗,他套档案都掌握在我手里。给看个乐的。”窦可打开一个文档,里面是杰瑞和小曹的聊天记录,肉麻兮兮的。他又上了开心网,点开小曹的主页,在她的相册里翻出她与杰瑞的合影。

  苏枕问:“小曹怎么会加为好友?认识她?”

  “我用她中学同学的名字注册了一个号,她就加我,还跟我聊私密话题呢。”

  “那怎么知道她中学同学的名字?”

  “靠,这原始人别问我技术性问题成不?我给杰瑞的老婆放了点风,明儿就等着看杰瑞的熊样儿吧,保不齐鼻青脸肿了。”

  “没去fbi当特工真是太可惜了。”

  “怎么知道我不是?以后谁敢惹,保准让他人仰马翻,遗臭万年!”

  苏枕叹了口气:“可我只想拿回作品版权,对杰瑞的野史没兴趣。”

  尘宇插话:“丫够轴的。把柄在手,威胁他呀!”

  苏枕说:“威胁他,他更恨我,不但不会承认剽窃,还可以告我侵犯隐私权。”

  窦可说:“他没有半点儿证据告侵权。”

  苏枕说:“我也没有半点儿证据说他剽窃。”

  “如果有呢?”窦可这一反问,苏枕和尘宇都愣了。

  窦可郑重其事地说:“苏枕,如果我帮拿回版权,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苏枕说:“别说一件,十件也不在话下。”

  窦可说:“要辞职,跟我创业。”

  尘宇插话:“这他妈是两个要求。”

  窦可说:“一码事儿,他辞职了肯定跟我干,不然喝西北风去?”

  苏枕说:“那咱干啥呢,我当不了司仪,也不会训练宠物什么的。”

  窦可起身,从挂在门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苏枕:“我准备开个服装公司,当首席设计师。先看看我的策划方案。”

  苏枕翻了翻厚厚的文件,从底部抽出一张像模像样的合同书。

  “咱俩签个合同,我用半年时间筹建服装公司,必须加入,如果违约,要赔给对方一百万!”

  尘宇凑过来:“这玩笑开大了。别听窦可瞎掰,他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赚一百万。服装公司那么好开?谁来投资,怎么生产,销售渠道在哪儿?”

  “苏枕别受干扰,自己拿主意。”窦可一本正经地转向尘宇:“最终也会加入我们公司,先把搁在银行有点儿用。”

  “不会让我窃取资金吧?我看是走火入魔了。”尘宇不屑。

  “设计服装是个遥远的梦……本来我也没打算做一辈子广告,生命就是玩悬念!”苏枕挥笔在合同上签上大名。

  2

  苏枕跟王指导去济南出差,给刚签约的建材公司做宣传册。白天忙起来过得很快,晚上就难熬了。两人住标准间,王指导没完没了地操着粤语打电话,开着电视到深夜,睡着以后鼾声如雷。

  苏枕困意无,穿上衣服走出酒店,沿着街道慢慢踱步。夜色晴朗,寒意不浓,空气润润的。他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学过的课文《济南的冬天》,当时做梦都想去济南看看那水墨画般的冬景。如今真的来了,却忙于琐事,无心感受这个城市的呼吸和脉搏。

  走到十字路口,三个岔道,他决定左转。从小就这样,他从不选中间的大路,习惯边缘小径。正在这时,孟小吟给他打来电话。上次在地铁站分别之后,他们就没有联系过。他犹豫要不要接这个电话,怕深埋的感情再次井喷。以前她给他打电话,响三声没接就挂断。而这次的铃声无比执着。他屈服了。

  小吟用他很久没听过的快活语调说:“我在山东实习呢,听说来出差,真是太巧啦!”

  苏枕有种不太真实的幸福感,四周仿佛飘着一些萤火虫般的光点。小吟告诉他,她刚到出版社上班,就被派到山东办事处实习三个月。

  “有空聚聚哦,我请客!”她脆声说。

  她用了“聚”这个字,就像个多年未见、不疏不密的老朋友,把两人之间纠缠的情丝一笔勾销了。

  他们约好明天下午见面。苏枕返回酒店,一路上看了好几遍手机通话记录,确信小吟真的约了他。

  第二天,他们在淄博陶瓷博物馆门口碰面。孟小吟仍穿着那件白色的羽绒服,直发垂肩,刘海浓密。苏枕见她顾盼神飞,肤色鲜润,一丝忧伤的痕迹都没有,完完回到了初识她的烂漫状态,不禁为她内心的强大感到震惊。

  “来山东待三个月,尘宇没意见么?”苏枕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真是没话找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美着呢,我们打算今年九月结婚,策划了一个超级浪漫的野山婚礼。窦可当司仪,有没有兴趣当伴郎呀?”

  苏枕一惊,尴尬地笑笑,跟着小吟进了陶瓷馆。

  伴着幽暗的光线,苏枕进入了一个相见恨晚的宝库。正看,侧看,蹲下看,跪着看,走不动,看不够。不想听讲解,也无须文字介绍,在读懂一件藏品的历史和价值之前,他已被浑然天成的色泽和造型击中了。在美术学院读书时,有个教授对陶瓷达到痴迷的地步,可以捧着一个小碗整日端详不吃不喝,在古玩市场上瞅见心仪的瓶罐竟匍匐在地泪如雨下。苏枕笑他是物癖。现在突然有所领悟,陶瓷确是国魂,一代代工匠用繁复的技艺把自己的生命融入泥坯,经过修炼般的煅烧和上釉,铸造出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任斗转星移,世事变迁,它的姿色不衰,魅力不减,无言地诉说着那个时代的尊严和秘密。

  苏枕在一件作品前停久了,小吟也不急,静静地在旁边等。苏枕问她最喜欢哪件。

  “我们社长推荐宋代雨点釉瓷碗,说是注入茶水则闪金光,盛以清水则放银光,其碎片与金翠同价。我没觉得那么神,看起来倒有点像油锅底上沾了水珠。我喜欢龙山蛋壳陶,形薄而色重,美得匀称,有傲骨。”

  苏枕说:“我一眼就迷上了茶叶末釉,温婉又夺目,古雅又性感,这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颜色,是视觉奇迹!”

  小吟笑道:“眼力不坏嘛,古人称‘茶叶末黄杂绿色,娇娆而不俗。艳于花,美如玉,范为瓶,最养目’。”

  逛了半天,一套精巧的茶具跃入苏枕的眼帘,整个壶身洁白无瑕,只有壶嘴一点桃红,微微翘着,略显羞涩。他不禁回味起在山中木屋剥开小吟内衣那一瞬间的愉悦。

  3

  秦伊诺考完试以后惶惶不可终日,给徐昌郡打电话诉苦,说她在小组面试中表现很糟。他潦草地安慰了她几句,并没有流露出要托关系帮她的意思。他的声音有醉意,话筒那边传来歌声和笑声。伊诺的心灰了。男人这东西,真是信不过、靠不住。幸亏那天在车里没献身给他。

  如果这次落榜,她考虑自己是不是要离开电视台,放弃主持人的梦想。她还能做什么呢?电台不能再回去了,随便找一家文化传媒公司混日子吧。奔三的女人,事业没有指望,至少该有个家庭。她想明白了,再跟苏枕闹下去,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趁着苏枕出差,伊诺请小时工来家里做了面清洁,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和餐具,还把他的衣服都洗净熨平。万事俱备,只有床头上方的墙壁略显单调。她打算选张两人的合影,洗印出来装在镜框里挂上。刚打开电脑,苏枕来电话了。

  他说奶奶发病了,姑姑一家在国外度假。六小时以后他才能赶回来,请她先去看看奶奶,情况危急就叫救护车。

  伊诺撂下电话就往外冲。苏枕的声音虽然焦急,但有点客气,好像怕麻烦了她似的。也许是她以前为他做事太少,伊诺想,表现的机会来了。

  伊诺过去一瞧,老太太发烧了,在床上躺着。老头儿端了碗姜汤正给她喂。伊诺要带老太太去医院,老头儿说用不着,一会儿拿酒精洗洗就好了。伊诺帮老太太量了体温,又去药店买了些退烧药。

  老头儿把一个平盘摆在老太太床头,往里面倒了点白酒,划了根火柴点着。他的手指呼地从火苗中掠过,迅速抹擦老太太的手心。就这样反反复复,洗她的手脚、额头和胸背。

  伊诺帮不上什么忙,在旁边递递开水和毛巾。老太太阖着眼,不时发出几声低吟。老头儿神色安详,动作轻柔细致,像是在擦拭一件玉器。

  “啥时候结婚?”帮老太太翻身的时候,老头儿冷不丁地问伊诺。

  伊诺笑笑:“还没跟苏枕商量,我想今年夏天。”

  老头儿说了声“好”,又不做声了。

  老太太睡了,伊诺也想回家睡觉。想到苏枕一会儿就会过来,还是决定留下等他。伊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溜达到东屋,见门虚掩着,就推门进去。

  这间屋子是苏枕上学时住过的,床边摆了张旧书桌,地上堆满杂物。伊诺蹲下身子翻了翻,漫画书、时尚杂志、海报、小玩偶、流行歌曲磁带、vcd、彩笔、设计草图。苏枕的青少年时代都浓缩在这些小物件里了。

  伊诺拉开书桌的抽屉,从一个硬皮笔记本里翻出两封情书和几张小纸条,都是女生写给苏枕的。他是否回了信,跟这些女生有没有瓜葛就不得而知了。一只方形的铁盒引起了伊诺的兴趣,上面贴满了粉色的纸桃心,还挂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锁。她端起盒子晃了晃,很轻,没什么响动。她的好奇心更强烈了,可惜找不到开锁的小钥匙,还是等苏枕回来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