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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火花

  1

  一晃过了好几天,苏枕和秦伊诺谁也没理谁。苏枕想,既然她挂我的电话,说明还没消气,冷静两天再说。秦伊诺想,打一个电话就没音了,还赌气不着家,没见过这么小心眼儿的男人。

  这周六是苏枕的生日。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是和解的最好时机。

  陆尘宇提议在家给苏枕办生日party,大家狂玩通宵。周五晚上,苏枕拨通了伊诺的电话,感觉有些生分,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他想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又觉得这问题太傻,就直截了当地问她明天是否有空。

  “目前没安排。”

  “他们想给我过生日,也过来吧。”

  伊诺没好气:“又去尘宇家?我以为的生日会单独和我度过。”

  苏枕说:“盛情难却……就跟他们吃个饭,要么晚上我再带出去浪漫一下?”

  听到他妥协了,秦伊诺满意地“嗯”了一声。

  周六,苏枕很早就醒了。今天他27岁,离而立之年不远了。父亲去世已有21年,母亲离家整整20年。他跌跌撞撞地走过这些岁月,依然清晰地记得父母一起给他过4岁生日的情景。父亲买了一只花皮球,陪他在院子门口玩到黄昏。母亲拉着手风琴把他们招回屋子,桌上魔术般冒出个方形的小蛋糕,四角各插一支红蜡烛。吹灭蜡烛的瞬间,父母同时在他的脸颊留下亲吻。他还没来得及领会幸福的含义,幸福就悄悄地离他远去了。之后,父亲卧病在床,母亲很少回家,屋子的灯光昏暗,窗台上积满尘土。奶奶守在厨房,用一只小沙锅熬药。干枯的草叶化为棕黑色的液体,药味儿绵绵不断,就像他无穷无尽的寂寞和不安。

  苏枕走到客厅,窦可和其萱还在闷头大睡,屋门紧闭。他为他们准备好早餐就出门了,坐地铁回到奶奶家。奶奶给他煮了两个红皮鸡蛋,爷爷拿来早晨刚刚收到的邮包。那是母亲送给他的第二十件生日礼物,收件人没写“苏枕”,写的是“儿子”。苏枕心里微微一颤。再看邮戳,邮件来自尼斯,可去年是从马赛寄来的。她搬家了么,还是在旅行?拆开包裹,是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珍珠卡扣。晃一晃,里面也没有声响。他按捺住好奇心,把盒子放进自己的背包。要想得到下件礼物,再次获得她微妙的信息,还需要等整整一年。他打算让盒子里的秘密保持得久些。

  苏枕到超市买了些菜,中午和奶奶一起剁馅儿包饺子。饭后,他打扫卫生,清洗灶台,更换床单被罩,还找人修好了罢工多日的空调。

  傍晚,苏枕来到尘宇家。尘宇和窦可出去采购了,孟小吟在布置屋子。鲜花,气球,彩灯,营造出浪漫的氛围。苏枕要给小吟帮忙,被她按在沙发上:“是寿星,今天什么都不许干,乖乖歇着。”她穿着一条玫瑰色的裙子转来转去,十分可爱。

  “今年阿姨给什么礼物?”小吟问他。

  苏枕从包里掏出木盒,招呼她过来。小吟把手擦净,坐到他身边,好奇地盯着盒子。苏枕虔诚地揭开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蓝色刺绣布袋,散发幽香。他拿起布袋,用轻颤的手指撑开松紧口--掏出一缕头发。发泽细润微黄,用一枚淡紫色的皮筋打了个结。

  苏枕的手僵住了,脸色发白。他拿起信封仔细看了看,没错,是母亲的笔迹。她寄这份邮件时应该健在。断发表示什么?断情?难道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她不想认他了么,那寄件人为什么要写“儿子”?

  孟小吟也大吃一惊,心里隐隐感到不测,更为苏枕担心。苏枕转过脸,求救般地问她:“想象一下,女人寄出自己的头发,是什么用意?”小吟说:“我猜是她太想念了,选不出可以代表她心情的礼物,于是把她身体的一部分寄给,留作永久纪念。”

  苏枕轻叹一声,把头发放回布袋,收进盒子,对小吟说:“她不会想我,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她很会折磨人,不是么?折磨死她的丈夫,还不放过儿子!”

  小吟说:“不了解女人。有时候女人会凭心情做出一些举动,并没有复杂的动机。”

  苏枕说:“她远走他乡,嫁了人,很可能又生了孩子。20年,她从来没想过回来看我一眼。她对我毫不眷,寄礼物只是为了让我不要忘记她。她可以心安理得地遗弃任何人,却不能忍受被抛弃。”他摆弄着盒子,垂下眼睑。

  孟小吟知道言语安慰在此时没有作用,只将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苏枕低下头,把脸埋在双手里。他们这样静默了许久。

  直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和窦可的大嗓门,孟小吟才慌忙擦去眼角的泪滴,去开门。苏枕跑进自己的卧室,把木盒塞进五斗橱的底层抽屉。

  陆尘宇和窦可捧回一大堆食物,酒就有五六种,香槟、啤酒、百利甜酒、波尔多葡萄酒,琳琅满目。乐其萱紧接着进了门,送给苏枕一只超大卡通猪抱枕。

  大家七手八脚准备吃的。苏枕看看表,快六点了,秦伊诺还没到。尘宇看出了苏枕的心思,拿起车钥匙:“走,咱俩接大小姐去。”话音刚落,苏枕的手机响了。

  苏枕连说了三声“没事”,撂下手机,宣布:“咱们开始吧,她有急事,九点以后才能到。”

  客厅的灯光骤然熄灭,投影启动,屏幕上呈现出动画片头,几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放飞一只气球,气球在天空中爆炸,射出巨大的艺术字:枕枕,happybirthday!eloveyou!

  这时,孟小吟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心形奶酪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上,七根蜡烛火苗跳跃。

  苏枕一口气吹灭蜡烛,心已经融化在奶油中了。连着投影的电脑开始自动播放苏枕从小到大的照片。尘宇说:“片头是可可一手策划的。”

  苏枕说:“牛,这个生日永生难忘。”

  窦可说:“我没们有创意,去年给我来了个大变活人,把寿星差点吓进棺材,那才叫刺激!”

  乐其萱问:“魔术吗?”

  尘宇笑道:“我们给可可送了个大美女,活脱脱的芭比娃娃!”

  乐其萱追问:“们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尘宇逗她:“再说下去少儿不宜,这是哥仨儿单身时代的秘密。”

  苏枕低头欣赏蛋糕:“好漂亮,看雪地上的巧克力房子和玫瑰园,真想住进去。”

  尘宇说:“这是小吟的杰作。她跑了几家蛋糕店,嫌样子都不好看,最后自己设计的。”

  苏枕看小吟,她正专心地给大家摆盘子,不看他。

  2

  秦伊诺在商场逛了一下午,给苏枕买了件阿玛尼衬衫作为生日礼物。根本用不着试,他是衣服架子,穿上肯定很帅气。她正要往外走,收到了徐昌郡的短信:“明天我去瑞士,今晚想见。实干家需要的成。”

  商场里的音乐和杂声都消失了,她陷入一个纯粹安静的时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把短信读了又读,进退两难。

  去,或者不去。放纵,或者压抑。

  今天是苏枕的生日啊,她怎能背着他跟别的男人幽会?转念一想,苏枕跟她分居了一周,还不知道怎么在外鬼混呢。她跟徐昌郡见面是为了前途,并无杂念。况且,苏枕有那么多朋友陪着,今晚不会孤单。徐昌郡可是只老狐狸,明天一走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捉住。

  于是,她跟徐昌郡约好七点在一家日式料理餐厅见面,然后给苏枕打电话说自己要加班。她暗自立下规矩,这次会面时间不能超过十点,不能沾酒,不能跟他有任何肢体接触。绝不能像叶蓓蓓那样赶着去献身,什么好处也捞不到。花心男人都是贱货,得不到的女人才会珍惜。

  秦伊诺走到商场的迪奥专柜,补补妆,抹了点香水。她穿着一条素净的棉布连衣裙,不打算回家换了。不能显出过分在意这次约会。

  日式餐厅设在酒店一层,装修得非常雅致。侍者是清一色日本艺伎装扮,艳丽的大开领和服,木屐,盘发,面若瓷偶。秦伊诺说徐先生订了位子,女侍者曲身轻步将她引向最里侧的包间,百合花裙摆在木地板上缓缓拖曳。拉开方格玻璃门,里面竟然还挡着一道屏风般的雕花木门。侍者对她做出请让的手势,就含笑退下了。如此私密的空间令伊诺心中一紧,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保持沉稳和清高,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让他白白占了便宜。

  秦伊诺刚进门就疯了。茶桌对面的主儿正襟危坐,戴着石墨头盔,身着黑色盔甲和护臂手套,还夸张地裹着宽大的黑披风,一副气势雄壮的样子。她瞬间明白了,徐昌郡就是在假面舞会上与她共舞的蝙蝠侠!

  曾乐此不疲地给她送花,在她办公桌上留言,压低声音给她打求爱电话,在龙光大厦的ktv握住她的肩膀……怪不得叶蓓蓓在化装舞会上争着跟他跳舞,怪不得他每次冲她笑的时候似乎都含着小小的阴谋,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解开了。他的高度,他的气息,还有他说话的方式,她早该猜到蝙蝠侠的身份。

  秦伊诺坐到他对面的榻榻米上,忍着笑说:“大侠不去除暴安良,怎么有闲心在这儿品茶?”

  “人们往往看到蝙蝠侠光明的一面,却没人关心他的精神创伤。如果找不到情感的归宿,大侠就要走向黑暗和彷徨了。”徐昌郡摘下头盔说,“这玩意儿忒沉,我一动不动等了半天,脖子都快折了。”

  “咦,曾经副武装翩翩起舞呢。”

  “是啊,我跳得汗流浃背,却临阵脱逃。”

  木桌上摆着方茶盘,里面有一套青釉日式茶具。徐昌郡给她倒了杯茶:“这家餐厅以服务闻名,但我没让‘艺伎’进来,我要亲自为斟酒。”

  “跪式服务才够标准。”伊诺莞尔一笑。

  “爬式、躺式、卧式、倒立通通可以,只要满意。”

  伊诺想,这个男人太会讨女人欢心了,可惜我不吃这套。

  徐昌郡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戳到她的伤心处。她越来越讨厌张月影对她呼来喝去,可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强颜欢笑。她既没勇气辞职,又没法回到以前的部门,这样的日子实在难熬。她不习惯对外人诉苦,就说:“老样子,忙忙叨叨,还在做节目策划。”

  徐昌郡盯了她片刻,毫不留情地说:“这儿不是化装舞会,没必要再伪装了。”

  伊诺坦言:“没法干了。”

  “跟张月影太不搭调了。她是什么人哪,上得了大雅之堂,也能练摊骂娘,必要时可以去站街。她在圈子里拼出血路的时候,还在学校满腹诗书呢。就像她手心里的一只小鸽子,随时可能被扭断脖子。当初我并不赞成调动,可惜我无权干涉的选择。”

  伊诺想,张月影对男人很有手腕,在徐昌郡眼里却一钱不值,说不定她得罪过他。或者,她跟叶蓓蓓有仇。

  侍者从门侧的上菜窗口陆续递进菜品、配料和清酒。徐昌郡亲自端上桌,一盘盘摆好。精巧的纯白餐具,鲜嫩的刺身和润泽的寿司让人充满食欲。徐昌郡说:“我推荐鲑鱼和牡蛎。”

  伊诺悠悠地说:“我不怕劳碌,但惧怕迷茫。现在就像掉进了迷雾重重的山洞,不知道下一步往哪儿走。我开始怀疑我选错了专业,入错了行当,甚至怀疑自己的能力。我到底能干什么?”

  徐昌郡给她夹了一块鱼糕。伊诺把鱼糕分成小片,放入口中,细嚼慢咽,自有一种楚楚动人的媚态。

  徐昌郡看着她,忘了吃。伊诺暗自得意,不时抬头跟他深情对视,送他一个若隐若现的甜笑。

  徐昌郡突然问她为什么想当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