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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 其它小说 > 亡者永生 > 第六章 毁灭的几率·第一个游戏

第六章 毁灭的几率·第一个游戏

  程伟平穿着蓝白相间的大号犯人服,肥胖的身躯缩在椅子上。听见我们进来的响动,他抬起头,隔着玻璃望过来,脸上的神情颓丧又没有生气。

  他看着何夕,微微有些惊艳的动容,然后看看我,表情困惑,又垂下头去。我猜他早已不记得我了,所以奇怪为什么有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要见自己。郭栋并没有跟进来,但有没有在看监视录像就不清楚了。

  “还记得我吗,采访过父亲的记者,他得的是绝症的事,也是我不留神说走嘴才让知道的。”我和何夕坐到他对面,我先开口说。

  程伟平猛地抬起头:“是。”

  他依然耿耿于怀,要是他早知道程根身患绝症,就不会再下杀手,以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

  “怎么,要来采访我?采访我是怎么把自己父亲掐死的?”他慢吞吞地说,带着破罐破摔的绝望。

  “哦……不。”我转头望了眼何夕,是她要来的,我并没什么想对这个胖子说。

  “别在意,这些天我的心情很沉重。”程伟平反倒道歉起来,“没关系,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回答。我干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每一天我都在忏悔。”

  他怎么这么配合?还挺有礼貌的。我心里一嘀咕就知道了原因,现在他判的是无期,表现好会获得减刑,二十年之内就能出狱,那时他爹的遗产不还是他的吗。他当然要“好好改造”了。

  “程先生,好,其实是我想见。我在海勒国际工作,或许没听说过它,这是个医疗机构,我从事这方面研究。我对父亲的海尼尔氏症突然康复非常感兴趣。的案情我们已经在警方那里了解了一些,我们现在有个推测,父亲可能是服用了提供的……特殊药物,才恢复健康的。”

  程伟平原本颇有礼貌的神态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发生了改变。他的眼珠鼓了起来,肥肥的嘴唇张开,脸部肌肉开始跳动,表情越来越古怪。

  “其实,那种药物对一个正常人而言,的确可能会致命,但对海尼尔氏症的病人,却是莫大的福音。”

  何夕的这句话一下子把程伟平努力维持的平静击碎,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到了脑袋上,用力扯着头发,仿佛完忘了我们的存在,他自顾自地低声吼着:“该死的,和我猜的一样,该死的,真该死……”

  等他稍稍平静下来,何夕又问:“这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想,能否告诉我,回去之后觉得他和之前比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他的精神方面?”

  “有什么异常?骂我骂得比从前更凶了许多,天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精神,对他来说骂我就是最好的娱乐。”程伟平失魂落魄地说。

  “这么说他的精神比从前更好了,觉得他亢奋吗?”

  “亢奋?”程伟平露出回忆的神色,“骂我的时候比以前更激动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一时失去理智扑上去掐他脖子,那时我只是想让他闭嘴,闭嘴!”程伟平吁了口气,让自己再次镇定下来,“这么说来,他是有点亢奋。”

  “可为什么请人去把他的内脏挖空呢?他这么死了还不够解气吗?”何夕轻轻问。

  我皱了皱眉,郭栋都说了不是程伟平,怎么她还要这么问。

  程伟平摇头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这件事我完不知情。”

  “那么,能联想起谁会干出这样的事吗?”

  程伟平又摇头:“我想不出,这是警察要干的事。”

  “认不认识一个叫……”何夕说了一半突然停住,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给程伟平看。

  “最右边那个人,见过吗?”

  程伟平认真看了几眼,再次摇头:“没见过。”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声从何夕的嘴里发出来,这一瞬间她显得非常失望,然后她无视我询问的神情,把照片收了起来,没有一点拿给我看的意思。

  我只瞥见个大概,这是张三个人的合影,中间的女子就是何夕,右边的男人脸没看清楚,而左边那个,似乎是伦勃朗!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何夕偏过头问我。

  我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吧,谢谢。”她对程伟平说。

  走出探望室的时候,郭栋拍了拍我肩膀,凑到我耳边问:“那张照片是什么?”

  他果然一直在监视室里看着。

  “我不知道,我也很想搞清楚。”我满嘴苦涩地回答。

  何夕把照片拿出来问程伟平的时候我就知道,先前问的和范氏病毒有关的问题都是掩护,这恐怕才是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这一刻起我就浑身不自在,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我的确被利用了,而何夕却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我突然怀疑起,在她的心里,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回想起来,她是在听说程根的内脏被盗之后才表现出异常的,而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们相处得很愉快啊。就算她利用了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她对我的态度,还是和对其他人有明显不同的。

  一面在思前想后,一面又对自己这种被感情搞得期期艾艾小肚鸡肠的状态极不满意。郭栋在提篮桥监狱还有公务,只把我们送出了门口。何夕扬手准备叫出租的时候,我下决心开口问个明白。

  “何夕。”

  “嗯?”她垂下手,转头看我。

  “这样做让我很困惑,那张照片是什么?”

  有一瞬间她张口欲说,却又停住,闭起嘴,望向别处。

  “不能给我一个解释吗,或者说,不认为需要和我说什么?”我的心慢慢沉下去,不再看她那极具雕塑感的侧面,也把脸转开了。

  她忽然握住我的手。

  轻轻的,却足以让我心跳加速。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妥当,但我真的有苦衷。不要再问了,好吗?”

  她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一刻我感觉到了她坚硬外表下的脆弱。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

  她的手早已经松开,那冰冷的触觉让我怀念。

  她究竟埋藏了什么在心里,只稍稍暴露出一些,就显得如此无助?我不会再追问她,但也不会放弃。

  如果可能,我想和她一起面对。

  怀着满心的疑惑从提篮桥监狱出来,我在家里的大床上躺了一个小时,想睡个午觉。这些日子我的精力大大透支,每天睡眠8小时都不到。

  仰天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连日来的疲倦从心灵深处一点点泛出来,却怎么都无法真正进入梦乡。

  何夕的身影在我眼前浮动,距离忽远忽近,蓝色的眼眸始终凝望着我。

  我从浅睡的乱梦中挣扎出来,索性坐起,披上外衣,靠在床背上。

  程伟平投放的毒药是否就是范氏病毒还有待确认,就算是范氏病毒,与莘景苑的也有很大不同,用何夕的话来说,是另一个变种。这个变种不具有传染性,否则程伟平早就死了,上海也早翻了天。

  这且放在一旁,何夕那么关心的人是什么身份,她为什么会认为程伟平可能认识他?

  照今天何夕说的几句话,我猜测她以为自己认识的某个人可能与偷盗内脏的人有关,或者就是偷盗者本人!

  何夕是听完杜琴所说的话之后才有这种怀疑的,杜琴说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等等,我记得何夕追问过杜琴一句话……是时间,她追问过内脏失窃的确切时间。这么说这个时间点能和她的怀疑契合。

  8月19日!

  何夕在探望室试探程伟平是否和内脏失窃有关,如果有关的话他就可能认识照片上的人,但他的回答和先前对警察的一样,同样他也不认识照片上最右侧的男人。看当时他的神情,并不似作伪。

  我觉得自己略微理出了些头绪,然后发现隐藏着的秘密更多。照片上男人的身份,他做了什么事让何夕联想到偷内脏的人,困扰何夕的是什么,甚至她来上海的真正目的……她真的是来度假那么简单?一个研究员到上海来度假,却主动掺合到医疗救助队里?

  不对,如果她怀抱目的而来,却一来就要进入莘景苑?何夕可不是会心血来潮的人,这岂不是说明她的目的和在莘景苑里发生的事有关?

  是范氏症?一切又回到这场传染病上来了。

  我的脑袋开始发涨。

  照片上最右侧的男人……三个人的合影……

  我掀开被子下床。

  去莘景苑!

  “看到了一张照片?”伦勃朗问。

  现在莘景苑里虽然还是气氛紧张,但比起我刚来的时候已经舒缓一些。毕竟地下一层里的病人越来越少,医疗小组比先前要从容得多。伦勃朗能安心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数据写报告的时间也慢慢多起来。

  “呃,何夕向一个叫程伟平的人出示了张照片。”

  “程伟平?那是谁?”

  “呃,他可能用范氏病毒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已经被判无期徒刑……”

  “范氏病毒!”伦勃朗的眼珠瞪得更大了。

  “呃,那个……”我发现要交代的事情千头万绪,只好耐下心来,从海尼尔氏症康复开始讲,直说到程根内脏被盗,以及何夕对此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关心。

  伦勃朗的神情越来越严肃,等我说到何夕拿出一张三人合影给程伟平看,其中有他、何夕和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他开口问我:“那张照片里,我是不是穿的黑色毛衣?”

  “好像是。”

  伦勃朗取来自己的公事包,从里面找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是这张吗?”

  “就是这张。”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说。

  再仔细端详,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照片保存得不错,但看得出不是新近拍的。背景是颇有些年头的建筑,兼具中西风格。三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照片最左边是穿黑色毛衣金发碧眼的伦勃朗,中间是黑发蓝瞳的混血儿何夕,最右边的那个男子,却是黑发黑眼,完的东方人模样。

  这人长得相当俊秀,人也挺拔,身高在一米八以上,戴一副金边眼镜,书卷气很浓。

  中间的何夕看起来要比现在稚嫩一些,她紧紧靠着左首的男子,伸手揽着那人的腰,最重要的是,她的脸上满是笑容。

  虽然那两人也面带微笑,但何夕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充满幸福的陶醉。那天晚上在酒吧,她展露的笑容已经令我惊讶,此刻我简直不敢相信,何夕竟然还会有这么灿烂的笑容。

  我这才想起,自己可从来没问过何夕她是否有男友,甚至是否已经结婚。直到这时我方真正了解,自己对照片上的女子有多么迷,以至于没了方寸。

  或许是莘景苑的巨大压力,使我彷徨虚弱,再遇见这样令我动心的女子,便一下子沉溺了进去。

  所以现在瞧见这张照片,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极想问清楚这是谁,和何夕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却觉得嘴里又干又涩,话到口边竟问不出来。

  我相信此时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得很,不过彼此都戴了头罩,伦勃朗并未留意,见我盯着照片沉默不语,便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们都是孤儿。”他的语气中有一缕淡淡的悲哀。

  “看到背后的那幢建筑了吗,这是香港圣公会孤儿院,1984年遇见父亲之前,我们一直都住在那里。”

  我静静地听着伦勃朗述说往事,那些并不轻松的少年时光。

  照片里我不认识的男人名叫范哲,他年纪在三人中最长,也是唯一一个跟养父姓的。范海勒没有孩子,当时住在瑞士,特意跑到香港圣公会孤儿院,想抱个中国孩子回去养。但孤儿院里三个人从小玩在一起,感情极好,所以最终一齐被范海勒领了回去。

  范海勒中西医的功底都相当深厚,那时他的海勒国际已经创办,并一年年稳健发展。耳濡目染之下,三个孩子都对医学发生兴趣,并且出于对养父的感激,很早就立下志愿,将来要加入到范海勒的事业中。后来果然就读医学名院,毕业后加入海勒国际,成为范海勒最得力的臂助。

  “那范哲与何夕是……”我忍不住插嘴问。

  伦勃朗的目光转到照片上:“也看出来了吧,他们是……”

  他们是情侣!我心里掠过这样的话,但出乎意料,伦勃朗并没说出那两个字,而是停住了。我不禁抬头看他。

  “其实,是何夕的单啊。”伦勃朗叹息着,说出一句让我万万想不到的话。

  何夕的单!

  “一定很奇怪吧,像何夕这样拥有惊人美貌,同时兼具智慧的女人,还会发生单的事情。可现实是范哲一直把何夕当做亲妹妹,他对何夕是只有兄妹之情,却无男女之意。他不是不知道何夕的心意,只是一直装糊涂罢了。还记不记得那天,何夕说我不是他哥哥的事?”

  我点了点头。

  “她只叫范哲哥哥。那个词……对她来说,是有着特殊含义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打算向她正式发动追求攻势呢,现在想还真有些可笑,那样的情感,又岂是我这样一个相识半个多月的人能轻易撼动的。

  只是要放弃吗,自己的身体已经起了充分的化学反应,可不是单凭理智就能停下来的。

  “可是范哲他,唉。”伦勃朗长长叹了口气。

  “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不久前被不明病毒感染,现在重度昏迷中,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啊,是什么病?”我大吃一惊。

  “是一种此前从未见过的病毒,免疫系统被刺激得发疯似的运转,高烧四十三度,血液像在沸腾。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还是没用,现在怕是脑神经都被高烧破坏了,身体里面更是千疮百孔。”

  “什么时候的事?”

  “昏迷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我在心里算了算,一个日期突然跳了出来,我脱口说,“8月19日?”

  “具体哪天记不清了,反正是八月下旬。”

  “他是怎么染上病毒的?”我追问,我觉得这可能是关键所在。

  “他是突然发病的。所以这很难说。”伦勃朗皱起眉头,似乎思索了一番后才回答我。

  “他一直待在们日内瓦的总部吗?没去过别的地方?”

  “范哲是休假后回到总部不久才发病的,至于他去了哪里休假我不太清楚。那段时间他的行踪……”

  “怎样?”

  伦勃朗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我猜测他的意思,是说范哲那段时间的行踪相当诡秘吗?

  “可如果范哲随时都可能死去的话,何夕难道不应该陪在病床边吗,怎么会还有心思出来度假?”我问出了另一个疑惑。

  “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照片,这个范哲……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眼熟。

  我见过他吗?在哪儿见过呢?

  晚上回到家,下午被强压下去的疲倦再次袭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接躺倒在床上。

  为什么会觉得范哲眼熟?等会儿要不要去酒吧?看见何夕的时候,该说什么,安慰她,还是问她究竟为了什么来上海?

  这些问题在我脑中翻滚,昏昏沉沉间竟自睡去。第二天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近11点。

  饭后到莘景苑,我在家里先坐了一会儿,我告诉母亲,不久之后封锁可能就会解除了。她紧紧盯着我,眉头却慢慢锁紧。

  “别是有什么瞒着我们吧,的脸色很差呀。”

  “没有,是真的。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我努力演了个灿烂的笑容。

  一整个下午,我都没有看见何夕。

  傍晚,我终于忍不住问伦勃朗。

  “她去接父亲了。”

  “范海勒先生来上海了?”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

  “是的,不过并不是为了这里的事来的,父亲似乎准备对上海的医疗事业做些捐赠,同时有一些和大医院的合作计划。毕竟他是上海人。”

  “上海人?哦。”我想起来了。

  离开莘景苑,一到手机能正常工作的地方,我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请速给我电话!”

  是梁应物。

  “什么事?”我立刻拨过去。

  “一小时后,老地方。”极简短的回答,言外之意,第一有事找我,第二比较复杂,电话里说不清。

  老地方是一个僻静的咖啡馆。洗完澡空着肚子赶过去,梁应物已经在角落的位子上等着,并且正在开吃。

  “帮叫了卤肉饭。”他抬起头对我说。

  话音刚落,饭就送了上来,还真是及时。

  “吃了再说吧。”

  我很饿,吃的速度又一向很快,所以我们两个几乎同时吃完。收拾完桌子,咖啡端上来,我抿了一口,对他说:“到底什么事,好像很紧急的样子。”

  “有一些情况,我们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让知道比较好,可能的话顺便留心。”

  “们?”

  梁应物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代表官方的意见,x机构的意见。

  “这些天在莘景苑,感觉怎样?”他忽然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什么感觉怎样?”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有没有让奇怪的地方,或者值得留意的地方。”

  “那不是奇怪,那里发生的一切是可怖。也不是什么值得留意,只要去过那种地方,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场面。”

  “这么说的话,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了。”梁应物点点头。

  “嗯?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为什么能自由进出莘景苑,而不是24小时待在里面?”

  这的确是我的一个疑惑,对于上层来说,这种决定无疑将增加许多风险,就是我自己原本也没有这样的奢望。我曾经问过梁应物,现在看来这果然是有原因的。

  我不需要回答他,我等着他自己说下去。

  “因为对于莘景苑爆发的这次传染病,我们有些其他的怀疑。”

  “其他的怀疑?指什么?”

  “这么说并没有确实的依据。我们机构里也有专门研究病毒的专家,其中有人怀疑那并非是自然发生的。”梁应物低声说。

  “什么!”我大叫一声。

  梁应物瞪了我一眼,可他说的简直太……

  “天哪,是说恐怖袭击?投毒?”我禁不住战栗起来。那些可怕的景象,那些死去的人,难道是源自蓄意的袭击吗?

  “我并没有那么说,只是这病来得太突兀了,所以会引起些不好的联想。今年以来,世界上大城市遭受的袭击事件已经很多起,利用病毒也不是不可能,虽然这种病毒不常见。的洞察力在我们的记录里,是很出名的,所以这次我们为争取到了相对宽松的环境,如果有异常,我想有很大的几率会发现。”

  “可是,的确没有。”这样说的时候,我却想起了何夕身上的迷雾。但这和莘景苑无关。啊,还有曾经受到的莫明袭击,是否要把这说出来呢?

  我还在考虑,却听梁应物说:“看一下这个。”

  我接过他递来的一张a4大小的纸,上面打印了一个填字游戏。

  “这是《东方早报》副刊部编辑收到的投稿,他无意中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有问题吗?”我皱着眉,开始做这个填字游戏。

  &a;a;lt;div class=&a;a;quot;ibox ter&a;a;quot;&a;a;gt;&a;a;lt;i src=&a;a;quot;//./book/plate.pic/plate_34484_1.jpg&a;a;quot; /&a;a;gt;

  &a;a;lt;sll&a;a;gt;1.《水浒传》中,绰号九纹龙的好汉(横)

  &a;a;lt;sll&a;a;gt;2.朱棣在当上皇帝之前的封号(纵)

  &a;a;lt;sll&a;a;gt;3.由蔡楚生和郑君里合导的一部电影,出自李煜的一首词(横)

  &a;a;lt;sll&a;a;gt;4.通常形容两地或两人相隔非常遥远(纵)

  &a;a;lt;sll&a;a;gt;5.形容想一次把事情做好(纵)

  &a;a;lt;sll&a;a;gt;6.莎士比亚的名剧,另一个名字叫《哈姆雷特》(横)

  &a;a;lt;sll&a;a;gt;7.中国的一个省,与上海及江苏接壤(纵)

  &a;a;lt;sll&a;a;gt;8.《鹿鼎记》中,康熙对韦小宝表示赞赏时用的称呼(横)

  &a;a;lt;sll&a;a;gt;9.明四家之一(纵)

  &a;a;lt;sll&a;a;gt;10.无冕之王(纵)

  &a;a;lt;sll&a;a;gt;11.李白著名诗篇(纵)

  &a;a;lt;sll&a;a;gt;12.形容某人是很易上当受骗,是个冤大头(纵)

  &a;a;lt;sll&a;a;gt;13.一个残疾人名留青史的著作(纵)

  许多现在的填字游戏词条多达上百个,相比之下,这个填字游戏算是低幼级的,我很快就做完了。

  &a;a;lt;div class=&a;a;quot;ibox ter&a;a;quot;&a;a;gt;&a;a;lt;i src=&a;a;quot;//./book/plate.pic/plate_34484_2.jpg&a;a;quot; /&a;a;gt;

  我对自己填完的文字游戏看了很久,的确是有些古怪。

  “看出来吗?”梁应物问。

  “编号很混乱,提示里横排和竖排都混杂在一起,很不应该,像是个菜鸟做的。”

  “那按照这上面的编号,把答案在下面再写一遍。”

  这很容易,我“刷刷”地抄了一遍。

  &a;a;lt;sll&a;a;gt;1.史进

  &a;a;lt;sll&a;a;gt;2.燕王

  &a;a;lt;sll&a;a;gt;3.一江春水向东流

  &a;a;lt;sll&a;a;gt;4.万水千山

  &a;a;lt;sll&a;a;gt;5.毕其功于一役

  &a;a;lt;sll&a;a;gt;6.王子复仇记

  &a;a;lt;sll&a;a;gt;7.浙江

  &a;a;lt;sll&a;a;gt;8.福将

  &a;a;lt;sll&a;a;gt;9.仇英

  &a;a;lt;sll&a;a;gt;10.记者

  &a;a;lt;sll&a;a;gt;11.将进酒

  &a;a;lt;sll&a;a;gt;12.凯子

  &a;a;lt;sll&a;a;gt;13.史记

  “还没看出来吗?”梁应物说。

  “是……第一个字?”我沉吟着。

  “史燕一万毕王浙福仇记将凯史”。

  我写下这行字,然后倒抽一口冷气。

  是谐音!

  “试验已完毕,王者复仇即将开始?”

  梁应物点头:“这是很简单的文字游戏,并不难破译。”

  “但这多半只是个恶作剧,为什么会觉得它与莘景苑有关?”我不解。刚才我也吓了一跳,随后就想起这只是一件投稿,并没有任何一点能和莘景苑扯上关系,“试验”也可以有许多种解释。

  他用手指着填字游戏旁边那个创作者的名字。

  “看这。”

  “万瑞斯骑士,万瑞斯骑士,万瑞斯。”我把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virus?病毒骑士!”

  “病毒骑士,这不能作为确切的依据,但足以让我们产生糟糕的联想。”

  “如果这真的是指范氏病毒的话……王者复仇即将开始是说……”我觉得自己的嘴唇开始发脆干裂。

  “会有更多的莘景苑!”

  梁应物总是扮演将我一拳击倒的角色,我看见一座血色的城市。

  艳红的液体在街道上蔓延,虚掩的门缝间伸出半截手臂,玻璃窗上血肉模糊,惨白的阳光下死寂的城市。

  “不。”我狠狠地摇头,想要把这样的情景从眼睛里甩出去。

  “坦率地说,即便创作这个填字游戏的人叫病毒骑士,也有很大的可能与莘景苑无关,或许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但百分之十在这件事上,.已经是一个让所有人无法承受的巨大风险了。”

  “百分之十?百分之一就让人头皮发麻了。”刚才有一刹那,我甚至生出逃离这座城市的想法。

  “们应该在追查吧,一定要把这个病毒骑士找出来。”

  梁应物微微摇头:“无法追查,普通的邮寄方式,a4纸打印,没留笔迹,信封也是普通邮局里都能买到的那种。我们现在只能把注意力放到他自己给出的提示上。”

  “王者,复仇!”

  “对,再加上试验。”

  “假设病毒骑士真的和莘景苑有关,那试验的意思我大概能猜到。”

  “哦?”梁应物眉毛一挑,“就知道找是对的。”

  如今这种赞誉却已经对我的心情变佳没任何帮助。

  “范氏病毒此前从未发生过人传人的现象,这次是一个新的变种。如果是病毒骑士的试验,他一定是在试这个新变种的威力如何。可是,我觉得最关键的是‘王者’和‘复仇’,如果能把这搞清楚,就能猜测他的身份以及下一步要干什么。”

  “我们进行过分析,病毒骑士称自己为王者,可能他自己有王室或贵族的血统,也可能是他对自己在某个领域内地位的形容,更可能是他自大的妄想。要收集资料,会有海量的数据需要被筛选,我已经建议交给警方去做,毕竟他们要专业很多。但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情报,我看警方也很难查出结果。”

  “可是把复仇作为限制因素考虑进去,会大大缩小范围吧。而且他是针对上海这座城市进行的复仇,一定有相当特殊的原因。”

  “可是,世界上没有哪路贵族和上海有解不开的仇恨,我们还想过是不是在警方扫黑活动中覆灭的黑帮头子,可那样的话,他的目的应该是夺回地盘,而不是毁灭城市。”

  “那也许他不是针对上海进行复仇。”

  “这就更难判断了。”梁应物叹了口气,“这不是我们擅长的方向,看来与警方的合作是必要的。这里,也请多留心,如发现有异常,请尽快告诉我。”

  最后我并没把受到袭击的事情说出来,没一点线索是抓不到袭击者的,说了也没用。我觉得这并不能算有用的线索,说出来只是徒令事情更加诡异。

  或许真的是一种警告吧。

  当然,我也没把何夕的事告诉梁应物,我想她不会和此事有关。

  何夕没有来,是不是陪范海勒去了?我徒劳地听了几首爵士,靡靡之音对我此刻的状态没有一点帮助。推开门走出去,我转到了旁边的另一家酒吧。这家“babyface”是这条街上人气最旺的场子之一,我被前后左右的人推搡着,他们的身上有闪动的灯光斑驳的投影,他们的眼神迷离,气息火热。

  可我依然感觉孤独。

  一种被巨大惶恐紧紧攫住的孤独,当看到身边所有人都尽情享乐的时候,感觉犹甚。我走到街道上,看着这座城市。这或许就是末世情怀吧,我想。

  “9·11”之后,美国宣布那是战争。以范氏病毒为武器攻击上海,其结果将比两幢崩塌的大厦更惨烈。有多少人会死去?几千人?不,绝对不止。莘景苑最先受感染的是个老人,他在最初的几天很少活动,从未出过小区,结果是三幢楼被感染。只要想一想,仅仅在地铁上投毒,上海一天的地铁客流量是多少万,在亢奋期的48小时内感染者又会接触多少人,他们的家人、同事甚至路人……那会是怎样的数字,几十万?几百万?我有多少朋友会活下来?我自己能活下来吗?

  这些人的生命取决于什么?十分之一的几率吗?

  诺查丹玛斯的预言说年人类毁灭,然后是2000年世界末日之说,那时虽然觉得极不可信,心底还是会有些许异样。而现在这座城市的毁灭,却有足足十分之一的可能!我自诩胆大,仍不由战栗。

  梁应物把这十分之一告诉我,他或许是期望我能干些什么,哪怕把几率变成9。可我完不知道能干什么。追查病毒骑士我帮不上忙,每天的活动是家——莘景苑——酒吧——家,这样能发现什么吗?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杜琴打来的,就是我曾经采访过的瑞金医院护士。

  她问我是否把内参写完了,希望能传给她看看,她想保存。作为一个亲身经历这样惊心动魄(至少对她而言是)事件的人,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可惜,我当然没有这份内参,也并不准备为她写一份,其中有许多细节,她显然是不适合知道的。

  我只能再次用谎言遮掩,我说内参是有保密级别的,不能提供给她看。

  她显得有些失望,我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

  她最后说到了何夕,以令我极其意外的方式。

  “朋友她没什么事吧,就是上次陪一起来的那个小姐。”

  “啊?”我一头雾水。

  “我今天傍晚在医院里看到她了,她脸色不太好,似乎在担忧什么。不好意思,原来不知道,我太多嘴了。”她在电话里道歉。

  “哪里,谢谢告诉我。”

  她又去瑞金医院干什么?挂了电话后我想。

  难道对程根和程伟平,她有了新的发现?有哪些东西被我忽略了?让她脸色这么差,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