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霍辰坐在桌边看书。
阿欣铺好了被褥,闲着没事,跑去厨房做夜宵。
方泰见了阿欣,十分意外:“阿欣……夫人,你怎么来了?”
“我来做夜宵。”
方泰急忙说:“这个我来做就成。以后这种事,都交给小人吧。”
“我闲着没事呢,而且我刚才又惹大人生气了,所以我想做夜宵给他吃。”
方泰一听懂了,夫人就是有手段,“行,那您来做。”
阿欣做了一道雪梨热橙汤。
她端着汤,走进屋里,霍辰还在看书。他身上穿了一身云青长袍,一头乌发垂下,看着斯文贵气,真是很难想象他居然是个公公。
阿欣把汤盅放在霍辰手边,努力让自己声音温柔起来:“大人,喝汤。”
霍辰看了她一眼,放下书喝汤。
见霍辰脸色还算满意,阿欣问:“大人,我能不能提一个小要求?”
“不能。”霍辰一口回绝,他料定阿欣嘴里没好话。
阿欣却继续说:“大人,咱们吵归吵,闹归闹,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
“……”霍辰无奈,也就她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大人,你以后能不能别吓唬我?”阿欣一脸恳求。
“只要你不气我。”
……
晚些时候,长德送来水供两人洗漱。
他做事利落,却很少开口。
等长德走后,阿欣问:“长德也是公公。”
“是。”
“那长义呢?”
“不是。”
阿欣哦了一声,其实光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啊。
想到这里,她又偷偷去看霍辰的脸。想再琢一下公公的不同之处。
谁知霍辰一甩手,灯灭了。
“睡吧。”
两人并排躺下,各不干扰。
……
将近子时,外面下起了雨。
阿欣睡得沉,翻身一卷,挤到了霍辰身边贴着他。
霍辰即刻睁开眼。
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一人入睡。这次他为了教训阿欣,让她和他同住同床,结果身边多了一人,霍辰根本睡不着。
原本两人不挨着他勉强忍受,结果阿欣却贴了过来。
霍辰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把她推回去。
半晌,他伸手去推阿欣,不料阿欣一条腿搭在了他身上。
“……”
“阿欣!”霍辰忍无可忍唤她。
阿欣嗯了一声,却没醒。
霍辰只得继续喊:“阿欣,回去。你压到我了!”
阿欣半梦半醒:“哦……”
但她并没回去,还继续往霍辰身上贴:“大人,你身上好暖和。”
她的脸挨上了他的肩膀。隔着一层单衣,他能感觉到她脸颊的柔软。
“……放肆。”霍辰脸一红。
阿欣朦胧半醒。她充耳不闻,继续贴在霍辰身上。
“……”
许久,霍辰再次开口,声音温柔哄诱:“阿欣,这个时候,你可以不叫我大人。”
阿欣迷迷糊糊:“那叫什么?”
“你自己好好想,你应该唤我什么?”
他们是夫妻。
她应该唤他夫君。
从前他从未指望会有人这么喊他。可今日今夜,他很想听。
阿欣想了会儿:“我知道了!你比我大,我叫你姐姐!”
“……”
霍辰周身僵住。
他不可置信哑声问:“你叫我什么?”
“姐姐……我们两个是假夫妻,真姐妹!”阿欣又说了一遍。
霍辰出手,猛地推开了阿欣。
他狠狠瞪着阿欣,正要痛骂,阿欣一个扭身,面朝里侧,再次睡过去。
“……”
………
第二日一早,阿欣起来的时候,霍辰早就走了。
昨晚的事情,她记得个大概,她翻身挤到了大人,大人推了她。
好像是这样子吧。后面她就睡着了。
阿欣用过早饭,刘信带来一个姑娘。
刘信说:“这是不雪,以后就是服侍夫人的婢女。”
阿欣看着不雪,有些疑惑。
不雪很高,足足比她还高了一个头,都快赶上大人个头了,
而且她一脸坚毅,走路挺胸大步,看起来不像个婢女。
“她……是婢女?”
“是。”刘信点头:“以后不雪就是夫人的婢女。”
“遵命。”不雪应下,声色洪亮。
阿欣一头雾水。这真的是婢女吗?
不过她也懒得管,她去厨房找方泰,想跟讨论一下厨艺。
方泰以前在御厨房待过,擅长做一些精贵的食材,比如熊掌鱼翅。
这些阿欣却是不会的,那些食材她见都没见过。
所以她早有向方泰请教的打算。
如今她闲着没事,正好可以去向方泰学习。
不料方泰今日打算外出采买。阿欣决定和他一起去。
阿欣要出门,刘信并不阻拦,只让秦雀,不雪跟着两人。还给阿欣拿了一袋银子。
阿欣喜不自禁。
看来跟大人做假夫妻的决定是对的。
路上阿欣问不雪:“你这个名字有点新奇。是什么意思?”
不雪答:“回夫人,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意思是不流血。”
“……哦,我懂。很吉祥的名字,不流血就是安康嘛!”阿欣了然。
不雪没吭声。旁边的秦雀神色一言难尽。
其实不雪的意思是:杀人不见血。
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要告诉夫人了吧。
……
几人采买了一些东西,路过一间茶馆,于是阿欣做主,请大家喝茶吃点心。
阿欣要了一壶茶,她让其他三人同她一起坐下:
“你们想吃什么?”
三人自然都摇头。
于是阿欣要了四份点心,招呼大家一起吃:“一起吃。”
其他三人谁也没先动手。
“吃不完就浪费了,这可是花了银子的,快吃呀!”阿欣催促,方泰便和秦雀便没有再客气。
不雪迟疑了一下,她见秦雀如此,便也开始喝茶吃点心。
他们几人就坐在大堂一角,隔壁一桌做了两个老婶子,她们在说着什么。
“谢家大公子的事,是真的?他真的不行了?”圆脸嫂子问。
“千真万确!听说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那玩意也不行了!”长脸大妈神色夸张。
“这是为何?谢家大公子和豆腐小寡妇在一起那么久了,那小寡妇怎么就忽然起了杀心?”
“哪里是小寡妇起了杀人!这是个意外!谢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最是贪色。那豆腐寡妇也不是老实人,他们两个在一起那就是天雷勾地火,不得了啊!”
圆脸婶子纳闷:“你说的这些,咱们那条巷子谁不知道?不过这跟前晚的事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们两个在一起,玩得都是咱们想不到的!听说比妓院里都玩得刺激!”
“多刺激?”圆脸婶子瞪大眼:“细说!细说!”
隔壁的阿欣也竖起耳朵,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停下动作,也跟着偷听。
长脸大妈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圆脸婶子急得抓耳挠腮:“快说啊!今日茶钱我出!”
长脸大妈这才开口:“我是小寡妇的邻居,前天晚上的事情我最清楚。前夜谢大公子偷偷来和小寡妇鬼混,一整晚都没出来。到了第二天早上,谢府派了三四个人来找谢大公子。他们敲门,可没人应声。他们觉得不对劲,一脚踹开门!老天爷啊,那场景把人看傻了!”
“什么场景?!细说!细说!”
“只见谢大公子赤身裸体,被五花大绑,吊在屋子里!他口中被塞入布巾,无法发声。身上遍布蜡痕!”
圆脸婶子震惊:“这,这是什么意思?小寡妇虐打他?””
“当然不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叫滴蜡!听说很刺激,这个,也不太懂,我可都是听别人说的啊!”
一旁的阿欣听得一头雾水。
方泰脸色大变,拉住阿欣:“夫人我们还是走吧。”
“不走不走,我还要听。”阿欣不肯走。
隔壁桌长脸大妈继续:“滴蜡都不算,他们又玩了别的!那谢大公子那里用细绳绑着,吊着一个铁坠子,沉甸甸的!就这么吊了一整个晚上,所以那玩意废了!”
“……为何这么做?小寡妇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圆脸婶子又问。
“小寡妇不是不知轻重,是玩过头了。我男人一起过去开门的。他说屋里一股酒味,还有几个空酒坛。应该是谢大公子和小寡妇喝多了酒,他们玩过之后,小寡妇醉倒了,忘记给谢大公子松绑。谢大公子被五花大绑,口也不能言,就这么吊了一晚上,那命根子差点被扯断了!”
闻言,圆脸婶子唏嘘不已:“老天爷,他们这是玩什么啊?又五花大绑,又滴蜡,有意思吗?”
“你回家试试不就知道了。”
圆脸婶子立即拍了长脸大妈一下:“要试你自己试。对了,那小寡妇呢?听说昨日一早她人不见了?是被谢府的人抓了吗?”
长脸大妈继续说:“不是。她跑了。她家里金银细软没了,院子里有个狗洞。应该是一大早她发现谢大公子不行了,她性命难保,便跑了。她也是个机灵的,谢大公子即便没死,也是个废人了,谢府能饶她?只怕会要她生不如死。”
“那只能跑了。你说她也是的,玩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阿欣听完,这才心满意足,继续吃起手里的花生酥。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秦雀:“她们说的谢大公子,是谁啊?”
“夫人,就是谢府的大公子,皇上的舅舅,上回打伤你的人。”秦雀回。
阿欣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哈哈,活该。打了我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不过她有些担忧那个小寡妇:“希望那个寡妇没事吧。”
秦雀道:“夫人放心,她早跑出城了。”
阿欣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听冯提督说的。”
秦雀说着,看了一眼不雪。
杀人不见血。
谢觉这番遭遇,正是如此。他遭遇横祸,像是一个意外,即便谢府有怀疑,也无可奈何。
这样的手法,天衣无缝,不是不雪又是谁?
不雪闷头喝茶,不声不响。
阿欣心情好,又要了几样点心,带回去给刘信等人吃。
……
紫英殿。
霍辰进殿,皇上依旧在雕玉。
他手里是一块红玉,看起来像是个小动物。
皇上解释:“上回那只麻雀我送丽嫔了,她很喜欢。我猜她喜欢小动物,所以我打算再送她一直玉狐狸。”
霍臣闻言,忽然问:“女人喜欢这个吗?”
问完他自己觉得有些怪,神色微窘。
他好像不该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