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是清水铜锅的菜肴和小料。
那头，香油蒜蓉蘸碟也端了过来，五香腌牛肉、牛里脊片、滑肉片、鱿鱼等陆续摆到麻辣铜锅旁边。
杨芊羽开心地摇头晃脑，随手拿起筷子，往盛这鸭肠的盘子里伸去。
然而她面上的表情凝住，好像……蒙古族不食三鸟之内脏，也就是不吃鸡鸭鹅的内脏，太皇太后是蒙古人，玄烨又是她带大的，在记忆中，好像也没见过玄烨吃鸡鸭鹅的内脏……
她心虚地看向玄烨，玄烨感受到她的目光，并没有说话，而是与她对视。
夹着鸭肠的筷子就在盘里停了好几瞬。
还好马佳氏出了声：“鸭肠？太皇太后不吃，但也不拦着我们吃。”
杨芊羽这才放下心，她眨巴眨巴眼睛问玄烨：“我可以吃这个吗？”
玄烨依旧没说话，只是神色无比温柔，然后拿出筷子夹了一跟卷曲的鸭肠，放进红锅里涮起来。
杨芊羽眉梢上扬，喜悦在脸上绽放开来。
用实际行动表示支持，玄烨不愧是美名载进史册的帝王，如此懂得安抚人心。
手脚灵活的司膳太监在一旁恭敬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马佳福晋，是否需要奴才将虾滑打下锅？”
马佳氏连连点头，她对海鲜的热爱，可是这清宫里众所皆知的事。
杨芊羽“斯哈斯哈”吃完口中的麻辣鸭肠，顾不上还麻麻的舌头，喜笑颜开地问马佳氏：“妹妹你也喜欢吃虾滑？”
马佳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嗯嗯！太喜欢了！”
“那鱿鱼须呢？”杨芊羽接着问，“鱿鱼须在红锅里烫烫十分美味，只是这时间要控制好，烫久了，它就化掉了。”
马佳氏忙轻推杨芊羽的手臂道：“姐姐帮我放点儿鱿鱼须，我爱吃。”
杨芊羽立刻将鱿鱼须往红锅里放。
玄烨却将自己涮的两片羊羔肉放入杨芊羽和马佳氏的麻酱碗中。
马佳氏笑得娇媚，杨芊羽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康熙帮自己涮羊肉？
要是能回二十一世纪，这事儿够她吹一辈子了！
玄烨还让司膳太监将虾滑在每个锅里放一半。
偏轻口的他看出了对面两个女子口味都有些重，更爱红锅。
他还是有些私心，开口道：“这新鲜的羊肉，还是清水锅更能吃出它本来的鲜味。”
马佳氏微笑点头。
杨芊羽却来了劲：“可不是嘛！这卤肉片，滑肉，都切得厚，又预先腌制了会儿，吃的就是它与作料交融的美味。而这现切的羊肉牛肉，咱吃的就是原滋原味！清水煮熟，裹上点儿鲜甜的麻酱，那真是绝了！”
玄烨听着她夸赞清水涮肉的话，心理也十分舒畅。
这世间的食物，讲究一个多姿多彩，有清新爽口，有鲜香清淡，也有香辣刺激。
肉类吃得差不多了，下人们才着手准备素菜。
冻豆腐，油豆腐，腐竹，厚切土豆片……当然，其中少不了玄烨心爱的香菜。
杨芊羽最爱的豆制品便是油豆腐，在清水锅里煮熟，再放入麻酱里吸一吸，豆香汁和麻酱汁在嘴里爆开。
那感觉，让人无比满足。
马佳氏喜欢软软的腐竹，细细小小好入口不说，清新的香气在唇齿间环绕，很是令人舒心。
看着锅里的素菜吃得差不多了，玄烨才将自己的香菜放入涮了涮，接着夹进自己碗里大口吃起来。
杨芊羽今日受了玄烨不少照顾，便也想着给小皇帝捧捧场，于是轻轻夹起两根长长的香菜尝了起来。
玄烨瞧见她也吃了涮香菜，忙小声问：“怎么样？好吃吗？”
杨芊羽将香菜尽数吃完，才笑着说：“好吃！”
受到了她的肯定，玄烨也抿嘴将笑意挂在脸上。
三人吃的尽兴，用膳结束后便在钟粹宫庭院里遛食，议论着今日鲜美的牛羊肉。
前院后院绕了一圈，帝后将马佳氏送到正殿门口，才由玄烨开口道别：“朕今日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这会儿先将你送回寝殿，接着送皇后回坤宁宫。”
马佳氏微微福身：“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帝后含笑转身，马佳氏轻声打了个饱嗝。
进屋后，马佳氏喃喃自语：“幸好幸好，那饱嗝声音小，没引起他们注意，真是失礼。”
*
秋风习习，玄烨和杨芊羽走在回坤宁宫的路上。
杨芊羽垂着手，与玄烨相隔了一人的距离，她得意道：“玄烨对今日的火锅可还满意？”
玄烨“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关于吃食的问题，而是蓦地冒出一句：“阿羽为何不牵着我？”
几声鸟鸣响起，衬出杨芊羽愣神时的沉默。
好……好像原主与玄烨相处时，是非常亲密。
见杨芊羽还不行动，玄烨主动靠近了些，又伸出手，轻抚上她纤长的手指，然后一把握住。
霎时间，原主记忆中的画面浮现在她眼前。
孩提时代，年幼的赫舍里·芊羽随玛法入宫，独自溜到御花园玩耍时，被台阶绊倒。
从摛藻堂走出的小小玄烨看见眼前满鼻子灰的可怜小姑娘，友善地伸出小手。
“快，拉着我的手站起来，我带你去看看伤。”
膝盖和手肘的伤口让小芊羽疼得眼中噙满了泪水，她闻声抬头，看见身前模糊的影子，仿佛从天而降的英雄。
小芊羽伸出手，玄烨轻轻一拉，让她站起身，随后又搀着她的胳膊，朝大人所在的方向去求救。
二人也没想到，这一次偶遇，意外的牵手，竟让他俩从青梅竹马一路走到了伉俪情深。
……
玄烨将杨芊羽的手握得很紧，生怕她挣脱一般。
杨芊羽的思绪回到现实，也稍稍用力捏住了玄烨的手回应他。
那一刻，玄烨的眸里闪过一丝亮光。
他突然没来由地说起：“阿羽，与你一同吃饭、走路、说话，我都喜欢。若有一天，我带你离开这紫禁城，你我二人去外头过逍遥日子，你愿意吗？”
杨芊羽不知玄烨这话是否真心，毕竟他对别的福晋也很好，历史上的康熙大帝，可不是个恋爱脑。
况且就算这是真心话，之后的九子夺嫡，也不可能让他如愿安享晚年。
“阿羽，你愿意吗？”玄烨见杨芊羽没作答，拉着她原地站定下来，语气有些焦急。
杨芊羽探了探自己的内心，不知不觉点点头回答：“阿羽愿意。”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么说，也许，是原主残留的情感让她这样作答的。
玄烨凝神看着杨芊羽的眼睛，声音极尽温柔：“阿羽答应我的，一辈子也不许反悔。”
杨芊羽鬼使神差地将袖中的干枣取出，塞进玄烨嘴里：“小枣为定，你也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