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瞧见杨芊羽冷静的眼神，也淡定了些，随后坐回原位。
“阿羽，你说。”他温柔道。
杨芊羽也柔声细语地娓娓道来：“太皇太后着眼于整个后宫，不喜你我过于亲近，若是你一开口就为我求情，太皇太后就算这次饶过我，心中也存有芥蒂。不如……”
“不如什么？”玄烨好奇道。
杨芊羽附上玄烨的耳朵，说了好些话。
玄烨面上逐渐溢出笑容，拉住了杨芊羽的手：“多亏阿羽你懂事。”
*
慈宁宫内，快两岁的赛音察浑在太皇太后身边玩着拨浪鼓。
“啪”的一声，拨浪鼓一边坠着的小珠子被他拔了下来。
“哇……”小小的赛音察浑张大嘴哭了出来。
太皇太后无奈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诶，这都是你玩儿坏的第几个玩具了？”
“谁哭得这么大声啊？”门外传来青年帝王的声音。
太皇太后一愣，立刻明白小皇帝是来给皇后求情的。
她冷冷一笑，对赛音察浑命令道：“别哭了，快去找你阿玛。”
赛音察浑立刻止住了哭声，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苏麻喇姑，在平日里都经常教导他每次见到阿玛都必须好好表现，表现好了有糖吃。
于是听到阿玛来了，赛音察浑第一反应是可以吃到糖了，瞬间就开心起来。
瞧着眼前走来穿着龙袍的男子，赛音察浑艰难地爬下罗汉床，噔噔噔跑到他面前，举起双手：“阿玛抱抱。”
太皇太后不禁笑出声：“哎哟，你看着孩子，一听到阿玛来就这副模样，我这个乌库妈妈是白养他这些年了。”
玄烨是爱孩子的，抱起赛音察浑后往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赛音察浑被玄烨的胡渣扎的难受却不敢说，只得眯紧眼睛搓搓脸。
玄烨见到他这样子，顿时笑开了花：“玛嬷养的孩子，就是可爱！”
太皇太后也被逗笑了：“你这是在变着法儿夸你自己！”
玄烨抱着赛音察浑，大步流星走到太皇太后坐的罗汉床边，把孩子放在上头，又自己坐下，将孩子拥在怀里。
“今日怎有空来慈宁宫，平日里不都是早上请次安就了事了吗？”太皇太后问着，语气中带这些不满。
玄烨一脸愧疚道：“玛嬷，前阵子吴三桂与耿精忠假意请旨撤藩，实则野心勃勃，意图谋反。孩儿日夜部署，是以疏忽了探望玛嬷，还请玛嬷责罚。”
“他们是假意撤藩？何以见得？”太皇太后对政事并未完全放手，对吴三桂与耿精忠撤藩的请求也是知晓的。
玄烨皱了皱眉道：“二人现在的实力不容小觑，占山为王也并非不可。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保守行事，我不动他们便不动；然而这次他二人一同上奏，定私下有所勾结。”
这话并不能令太皇太后信服，但玄烨也无法想到更好的理由。
太皇太后凝神思考了一会儿，也不反驳玄烨的话，只是淡淡道：“做足准备总是好的。”
梁九功的声音忽然在外头响起：“启禀皇上，太皇太后，御膳房送来了甜点。”
“快拿进来！”玄烨赶忙招呼梁九功。
食盒上桌，玄烨熟练地压住赛音察浑的两只手臂，以防他捣乱。
一盘玛瑙马蹄糕和四盅小吊梨汤摆上桌面。
太皇太后面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玄烨是个孝顺的，这梨汤除了自己一家三口外，还有苏麻喇姑的份。
玄烨跟赛音察浑一样，从小养在太皇太后身边，苏麻喇姑从小教导玄烨，可以说是玄烨的启蒙老师。这三人深厚的感情被后世广为传颂。
“苏麻喇姑，来将你这份拿走吧。”太皇太后声中带喜悦。
苏麻喇姑也早看出玄烨的意图，福身道：“谢皇上，太皇太后赏赐。”
玛瑙马蹄糕由山楂糕与马蹄糕混合而成，为了让赛音察浑的小嘴也能吃上，御膳房特意姜马蹄磨成粉，混入山楂粉中。
这糕点通体呈透亮的玛瑙色，太皇太后爱惜子孙，轻轻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角，送进赛音察浑嘴里。
赛音察浑砸吧砸吧小嘴，将糕点吞下肚。
玄烨轻轻贴近他的耳朵：“告诉阿玛，好吃吗？”
赛音察浑转过头，开口道：“好吃。”
谁知山楂酸甜可口，又有生津的功效，口水瞬间从赛音察浑的嘴角流下。
太皇太后见着，忙拿手绢给孩子擦嘴，才没让口水滴到玄烨的袖子上。
瞧着孩子可爱的模样，玄烨不禁哈哈大笑。
太皇太后则是打开一盅小吊梨汤，用勺子舀了喂给赛音察浑，一边说：“快喝口甜汤！”
小孩子还是更爱吃甜些的食物，小吊梨汤一入口，他就开心得手舞足蹈。
一家三口就这样享受了一下午的亲子时光。
眼看着晚膳时间要到了，玄烨竟只字未提赫舍里皇后，太皇太后的心里反倒有些着急。
她暗示性地问道：“对于这后宫，皇上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玄烨皱起眉头，认真思考了几瞬，语重心长道：“孩儿作为皇帝，自然该把精力放在朝堂之上，后宫之事交予玛嬷和皇后处理便可。若说有什么新的想法，孩儿倒是觉得下次选秀可以再招些人进来，马佳氏接连生子，对身体也有些影响，多点人多分担些也好。”
太皇太后将赛音察浑从玄烨怀里抱了过去，摸摸他的头：“你阿玛这会儿可会心疼你额娘了。”
“玄烨你可知，皇后将自己手中的事务交给别人打理了。”太皇太后冷了声音问道。
玄烨垂下眼思考了一番，冷漠道：“玛嬷莫怪玄烨无情，索尼大人去世后，赫舍里家族除索额图外，别的子弟懒惰厌学，无甚作为，皇后那边的助力已然减弱。她也是时候将手中的权力交出来了。”
听到这儿，太皇太后终是放下了戒心，不再追问关于皇后的事。
这就是杨芊羽与玄烨商量后的行事方法，认清赫舍里家族式微的现实，不在这后宫做无谓的争斗。
有先帝废后扰得朝堂震荡的先例，只要皇后老实本分，不影响皇上利用后宫平衡朝堂势力，太皇太后定不会将皇后置于死地。
至于皇后的孩子，玄烨心中自有打算。
玄烨起身与太皇太后、苏麻喇姑和儿子赛音察浑道别。
临走前还亲吻了赛音察浑的额头，一副十分不舍的表情。
自始至终，他都未提到皇后禁足这事。
太皇太后也忽然感觉到，自己拿皇后与玄烨较劲，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玄烨这么懂事的孩子，自己为何要拿他父亲做错的事来惩罚他呢？
她叹了一口气，让苏麻喇姑去坤宁宫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