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被拉回，杨芊羽当下就有了主意。
她挑了一块鲜嫩的鸭腿肉，放进玄烨碗中，笑着问“今日你来看我两次，是不是有点偏心了？”
玄烨有一息的呆愣，随后又立刻恢复了正常。
杨芊羽毫无拈酸之意：“难道马佳格格没告诉你，她也又怀上了孩子？”
玄烨隔了几瞬才作答：“阿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又催我去别的宫里了。”
“我可不是这意思。”杨芊羽对玄烨分析道，“用完晚膳，玄烨若有空，去慈宁宫看看赛音察浑，或是去马佳格格处看看尚在襁褓中的茉雅奇小公主，一天让宫里两位母亲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玄烨面色沉静，将鸭腿肉送进嘴里，点点头后，也夹了一块递给杨芊羽：“这个好吃，你也来点儿。”
饭后，玄烨也没有停留过久，他听话地往马佳格格所住的钟粹宫去了。
吃饱喝足，杨芊羽洗漱完毕后就躺上床休息。
今日与玄烨的接触确实有心动，但毕竟是帝王家，再真的爱，也要分些出去，就拿子嗣来说，这前头光夭折的孩子就五个，现在活着的和肚子里的，也有六个。
皇帝天天往自己这儿跑，太皇太后第一个不答应，苟命苟下来，也得过得上好日子才行啊。
她隐隐约约记得，原主去年病过一场，那场病似乎不轻，但奇怪的是，原主好几年前的记忆都清清楚楚，但关于那场病，其中的细节一片空白，甚至得的什么病她都不知道。
她打了个呵欠，今日太皇太后已知晓她的病已痊愈，明日就要早起请安了。
她盖好被子，想着请安时要以身体不佳的理由把手中的职责甩出去。
*
翌日，晨光初现，杨芊羽就早早起床梳洗。
昨日早睡，今日早起，精神上佳。
小格格们昨日也都接到了通知，皇后娘娘身体恢复，如今要像以往那样先在坤宁宫集合，在与皇后一同前往太皇太后寝宫。
杨芊羽一走出东暖殿，看见浩浩荡荡十几个人头，也有点惊讶。
虽然她知道后宫佳丽三千，但当佳丽们真实地站到眼前时，还是有那么些小小的震撼。
她按照记忆里的方式领着这些小格格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请安的流程枯燥乏味，但杨芊羽今日为这枯燥的请安带来了“惊喜”。
太皇太后教导完小格格们，正准备命众人退下。
杨芊羽趁此机会从座位上起身，跪在了殿中央：“启禀太皇太后，妾有一事相求。”
昨日皇帝两度前往坤宁宫，太皇太后本有些不满，谁知皇帝第二次只在坤宁宫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就去钟粹宫探望马佳氏了。
马佳氏为人温顺，说话耐听，刚一进宫就深得太皇太后喜欢。
她第一个孩子夭折时，跑来慈宁宫哭得梨花带雨，让太皇太后十分心疼，所以当她生下第二个孩子，太皇太后立刻表示要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并亲自赐了蒙古名字赛音察浑。
念着皇后昨日没有贪心霸占皇帝，太皇太后温和地说：“皇后有何事，只管道来。”
杨芊羽早就为自己编好了理由，她声音柔软：“妾去年大病一场，身子并未恢复好，如今怀了皇嗣，希望将自己手上管理的后宫事宜交出。”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也加入了不少真情实感，毕竟她是真心想甩掉这些管理杂事的担子。
可太皇太后听她提到“去年大病一场”时，立刻黑了脸，怒气冲冲道：“既然皇后身体不好，那这些日子就在坤宁宫里好好待着，别出来了！”
随后又厉声下令：“皇后手里的事全部交予纳喇氏处理！”
接着就站起身拂袖而去。
在场的小格格面面相觑，杨芊羽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太皇太后怎会突然发怒？难道与她去年的病有关？
太皇太后话里的意思，是不是……禁足？
在众位小格格的注视下，杨芊羽尴尬地自行起身，然后与纳喇格格交流了几句，便命众人自行回宫。
走出慈宁宫，身旁的香岚才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娘娘您今日怎么提起那事啊？”
杨芊羽早意识到了那段残缺的记忆里，定有些不可言说的事，只是这之前她也没想到，这掺水的记忆会激怒太皇太后。
“咱回宫再说。”杨芊羽谨慎道。
坤宁宫的院落里没有种树，只有些装在盆子里的植物点缀，秋天快接近尾声，枝头上的叶片已经尽数凋零。
回到东暖殿的杨芊羽让香岚将门关好，一脸严肃地询问：“我去年大病一场，脑子有些糊涂，记忆十分模糊，才导致今日不小心提及此事。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香岚也愁容满面，不知该如何向皇后娘娘提起去年那些悲痛的事。
看着香岚犹犹豫豫不肯直说，杨芊羽意识到这绝不是小事，她沉着气息，以万分严肃的口吻道：“你必须将实情一五一十道来，不然今后我再因此触犯太皇太后逆鳞，就不止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听到这儿，香岚也知晓了其中利害。
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带着哭腔叙述了去年发生的事。
康熙十一年正月，太皇太后身体欠安，前往赤城汤泉疗养，从小依赖太皇太后的玄烨在二月初前往陪伴，谁知玄烨前脚刚走，皇后第一个孩子，不满三岁的承祜就夭折了。
但皇上硬是拖到了二月十七才回宫，且不过几日，皇上就又去了赤城，留下皇后一人独自神伤。
自那之后，皇后一直身体欠佳。
八月，太皇太后到遵化疗养，皇上又跟随前去。
十月，皇后娘娘重病，太医上奏通知皇上，却许久不见皇上回宫。
终于盼到了皇上回来，却仅仅一日，皇上又赶回了遵化。
娘娘病情加重，却不愿再求医问药，最终全靠自己扛了过来。
杨芊羽微微叹了一口气，也许这段被模糊了的记忆，是原主自己不愿再想起。
可受委屈的明明是原主，太皇太后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让香岚起身，还劝香岚不需再难过，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坠儿敲门，香岚忙去给她开门。
之前瞧见皇后一行人回宫，坠儿就跑去泡茶了，此时她正小心翼翼地端着刚沏好的热茶往皇后寝宫里送。
杨芊羽正好坐在桌边思考，也没有抬头看来人。
坠儿不动声色地将热茶倒进杯中。
一瞬间，蒸腾的热气将茶叶的气息带出，其中还混入了桂花的香味。
桂花乌龙茶？
杨芊羽下意识往茶杯看去，果然有少许金黄的颗粒浮在茶水表面。
茶水一斟一放，热量就消失了大半。
她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
乌龙的清香与桂花的甜味萦绕在喉间，温热的茶水在些微寒凉的秋日让身子由内而外涌出丝丝暖意。
杨芊羽的心情好了许多。
原主过去的事她不想再计较，但接下来的事情她却不得不面对——不知何时能结束的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