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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 都市小说 > 虞美人 > 17 第十七回 风雨战栗终于共携手

17 第十七回 风雨战栗终于共携手

  三月,春寒料峭,欧洲战云笼罩,巴黎是风声鹤唳,到处在驱赶犹太人。

  夜已深了,韩紫和柔衣坐在客厅里等着,自鸣钟叮叮地响了十二响,孩子犹在母亲的怀里酣睡。

  盛向西匆匆回来了。

  “立刻拿上行李,我们马上走。”他劈头就说。

  秋志鸿和张王氏立即到内厅里去拿早已收拾妥当的行囊。

  柔衣担忧地:“紫姑眼看要生产了,就在这几天了,不能再拖几天,等生产了再走吗?”

  “不行,小嫂子,还挺得住吗?情势紧迫,易帜事宜在多方阻扰下不断被拖延,南北各地都有蠢动、暗杀、□□发生,现在总算大局已定,就定在这个月,有些人狗急跳墙了,我接到情报,巴黎有一股实力已默许反对派的一支别动队潜入巴黎,想绑架做人质,胁迫老大就范,所以这里也不安了,我联络了朋友,们今晚搭乘货船去英国,到了那边就可以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

  “我没关系。”韩紫勉强笑道,肚子似乎隐隐作痛,孩子,千万别挑这个时间,“应该还有一个礼拜。”

  “不走吗?”柔衣忧虑地。

  盛向西柔声地:“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未了,放心,过几天我就会和们会合,志鸿和张嫂和们一起走,安可以放心,船长极可靠,我让佟军带几个人人保护们,应该没什么问题,乖。”佟军是他的亲信护卫长。

  “佟军跟我们走了,那的安?”

  盛向西吻了吻柔衣的额头:“放心,小嫂子,还有宝贝儿,都交给了,柔衣,等着我,嗯。”

  这是一个狂风暴雨的阴沉之夜,大块大块的浓云在天空奔跑,遮去了满天星斗的光华;海面上舰船密布,帆樯林立,那林林总总的桅杆犹如被严冬剥去树叶的光秃的白杨树林,在海风劲吹下瑟瑟摇拽。

  “少奶奶,小姐,您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到船头看看。”佟军探头对舱里的人说了一声,“开船还有些时间,外面有风浪,您们不要出来。”

  船舱很大,原本是堆杂物的,因为她们来住,所以已经归置拢了,四个人还有一个小孩,并不拥挤。

  柔衣哄着似乎想哭的宝贝,韩紫扭头看向佟军,点了点头,待门关上,听着轻轻喀的一声,韩紫吃了一惊。

  她住到盛向西家有段日子了,对佟军自然不太陌生,他方才说话行事还是像他通常那样的沉着镇定,可是他双眸中分明闪耀着一种不寻常的光芒,韩紫不会看错。

  盛向西亲自送她们上船后才走的,他不在隔壁的舱房保护,却到船头去?韩紫立即走到门边,一拉,失声道:“糟了。”

  秋志鸿一跃而起,拔出□□,“小姐!?”

  “门被反锁了。”韩紫回头。

  舱内一阵静寂。

  “佟军叛变。”秋志鸿心中发麻,脸上却很冷静,她不能惊惶失措,“另外两个人多半现在遭了暗算了。”

  柔衣抱紧了男孩,张王氏搀住韩紫的手,觉得手心紧紧地,“紫姑。”是开始阵痛了吗?

  “我们不是对手。”秋志鸿指出一个明显的事实,除了她,其余可算是彻底的手无缚鸡之力。

  柔衣脸色煞白,泪珠盈在眼眶里,努力忍着,韩紫感到一阵痉挛,她用力握住张王氏的手,轻轻摇头:“秋姊,把枪收起来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他们的目标是活着的人。”

  说话的功夫,门把转动,室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门一开,佟军急匆匆地跑进:“快,这船有问题,少奶奶,韩小姐,西少正等在码头上,您们快跟我下船。”

  谁也没有动,都盯着他。

  “西少等着呢。”佟军目光闪烁,到底躲开视线去。

  “好,”韩紫吸了口气,“我跟走。”

  “紫姑。”“小姐。”

  佟军变了脸色,想挤出纹丝笑容来,这才觉得实在是勉强了,“不行,”他跟从盛向西多年,也是从血雨堆里轧出来的,晓得她们识破了,反而镇定下来:“您两位,还有小少爷,都得走,她们两个,”他一指秋志鸿和张王氏,“只要您们合作,我保证她们的安。”

  男孩揉着眼睛,看到平常笑眯眯哄着他宠着他的男子,疾言厉色,一咧嘴,哇哇哭了出来。

  柔衣赶紧轻声哄着,她也忍不住,泪眼模糊:“为什么?”她抬头看着一向是亲如兄弟的佟军,二年前,梁氏下毒手,是他护在她身前,替她挨了十多鞭,她还记得,鞭上有倒钩,鞭鞭见血肉阿。

  佟军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一丝愧疚掠过。

  韩紫乌眸冷厉:“我一个人,否则,”众人再次惊呼,她手腕动处,一把小巧的勃朗宁对准自己的左胸口,“带走只能是尸体,我才是正主,要是连旧东主的妇孺都不放过,西少真是错待了。”

  佟军一滞,脸色青白不定,素日里看着温润恬静的韩紫,竟刚强至此,怪不得东少对她无可奈何,他咬了咬牙,“行,那就请韩小姐不要为难我,把枪给我。”

  “不可以。”舱外又走进一人,一副桀骜,“佟军,敢出尔反尔,上头可是都要,一个也不能少。”说话竟是南方口音。

  佟军也不示弱,冷笑道:“猖狂什么,我佟军是响应南方政府,可不是的应声虫,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再说了,这情势也看见了,来处理?!”

  那人瞟了一眼韩紫,“不过是个娘儿们,有这胆子开…”突然闷哼一声,扑通坠地,佟军一愣,才想举枪,手腕一疼,枪哐啷掉地,一左一右两把枪管同时抵在他的腰肋上。

  “就冲方才,我暂且饶过一命。”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盛先生?!”佟军颓然地垂下双臂。

  变故也就在这一瞬间。

  盛向东一步跨到韩紫面前,韩紫看着他。

  “这才是我的惊吓呢。”他咬着牙,手却是温柔,从她的肚子摸到她的手腕,拿过□□,收进口袋里,用力抱住韩紫:“女人,我在考虑掐死还是…”他的唇温柔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喃喃地:“我的心脏都要休克了,女人,枪是给自卫的,不是叫对着自己。”他咬牙切齿。

  韩紫第一次完放软了身子,倚进盛向东的怀里,突然一笑。

  那笑容灿若夏日的第一缕阳光,盛向东一跳:“怎么了?”

  “只怕我要生了。”

  “生就生,…什么…”盛向东大吼,“生…生..”

  看着他说得结巴,容色都变了,说不定还是头一遭吧,韩紫想笑,却□□了一声,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过了一小时,又过了一小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海上的气候说变就变,本来是密云密布,现在却是阳光普照,徐风袭人,张王氏说了声:“好兆头。”

  韩紫的阵痛正在加剧,秀发堆了一枕,汗水都浸透了,身上只剩了一件睡袍,只见一块块湿斑。

  “疼吗?别强忍着,叫出来。”盛向东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安详的面容不时给阵痛扯得扭曲变形,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能叫,紫姑,再有些时辰,就行了,的胎位很好,得留点力气。”张王氏瞪了盛向东一眼,就是这个男人,令她的紫姑受尽了委屈。

  盛向东低声诅咒了一声。

  不停地绞着毛巾的秋志鸿,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差点笑场,先生是头一回吧,被个妇人吆三喝四,先是指使他叫人烧开水,准备物什,后又说男人不能进产房,欲驱赶先生,当时在房中的诸人都睁大了眼睛,先生恶狠狠地,张嫂这才嘀嘀咕咕地缩回头。

  “说话,和我说话吧。”一阵疼痛后,韩紫微笑着看着俯视她的男人,他的瞳眸中只有她的影子,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打量他,好好跟他说过话,他刚毅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胡子拉楂的,“…星夜赶来,辛苦了。”他比她更紧张吧。

  “别费话,那女人不是叫养精神吗?”他别扭地,恶狠狠剜张王氏一眼。

  “叫说就说,别叫她老惦记着疼,可以分分她的神。”张王氏插着腰也含糊。

  韩紫低低地笑,眉头却又是一蹙,“柔衣好吗?”先前柔衣还替她擦汗,后来晕船晕得厉害。

  “小孩也晕船了,吐了,我叫她到隔壁舱房去了,别费神了。”盛向东柔声地。

  “给我讲个故事吧。”说了又笑,盛向东会有故事可讲吗?这个人除了战争和阴谋,其余是乏善可陈的。

  盛向东脸上有一抹可疑的赭色,清了清喉咙,“笑什么?故事随口就有,就说今天凌晨的事情,嗯…知道吗,我从来没看见向西如此愤怒,佟军是被南方政府煽动的,他一心想疆场驰骋,有不小的野心,不满向西懦弱,不满向西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他不甘心只作个商人,蠢男人,鼠目寸光,向西志不在兵营,自有他的江山和天地,算他还未安泯灭良心,向西没有杀他。”盛向东的脸上显示着杀气,“我看在孩子要出世的份上,先留他一条命,那个女人也说不要沾血腥。”

  “南方,不是要易帜统一了吗?怎么还…”

  “哼哼,我盛向东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千古罪人我是不当的,外敌当前,我就顺水推舟了,南方人,都是软蛋…不讲信义..”

  张王氏哼了一声。

  “讲信义吗?”韩紫好笑地,这个男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怕是做了什么让南方军政府也趟入浑水,也想来劫持她,“如果…会就范吗?”

  “没有如果,”他粗声打断她,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不会让它发生。我占了新蒙二地,是从俄国人手中收复的,他们想占现成的,又怕我做大,老子本来就比他们强,我不仅把所有黄金和白银运走,还讹了他们三千万大洋。紫儿,没有江山,我拿什么来守护和孩子。”

  “所以是枭雄,不是豪杰。”盛向东会是个随便放弃权柄的男人吗?他那么强势,肯居于人下麽?他是从来都不按理出牌,譬如现在,他扔下所有的一切,执意要陪着她生孩子。

  被这样一个疯狂的男人爱着,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是我的美人,可我不是霸王,是霸主。”他狂傲地。

  “我和好像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说如此长的话。”韩紫轻笑。

  “紫儿,别紧紧守着的心,分点给的男人不过分,何况…”他霸气地吻上她的脸,“不是完无动于衷吧?回答我。”

  韩紫才张嘴,瞬间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袭向身,似乎要把她拗成两半,她□□出来。

  “不许痛,快回答我。”盛向东低吼。

  “让开,她的宫门开了,秋姑,”张王氏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她唤着秋志鸿,“预备,别慌,我接生过好多人,紫姑是顺产,不碍事,紫姑,忍着,用力,深呼吸,用力,们也是。”张王氏指挥着三人,最后一句是对着脸色微变的秋志鸿和盛向东。

  “还没回答我!?”盛向东挫败地,臭小子,也捣乱,他狞恶地想,出来就等着挨揍。

  “看见头了,用力,再用力。”

  这个上午过得如此漫长,韩紫已经抑止不住,尖叫着,盛向东越来越焦虑,再危急的战事他都是从容的,而现在,他几乎有些恐惧了,他不停地擦拭着她头上的汗,觉得自己浑身都湿透了。

  “好了,是个小子,臭小子,闭着眼睛,不肯哭。”张王氏把一团濡湿挂着血渍的婴孩交到他手中,“头朝下,揍他一屁股。”

  盛向东下意识地接过,一掌拍下。

  “哇”小婴孩大声地哭叫起来,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又愤怒又响亮。

  盛向东这才回神,立时手脚僵硬,张王氏抿着嘴乐了,“有点想当爹了。”接过婴孩,拿柔布包上。

  盛向东觉得腿有些发软,低头看韩紫,微微地笑着,他敬畏地看着她,“老天,真厉害。”

  “四月里济州该是莺飞草长了吧,该是写生的好季节了。”韩紫艰难却是柔和地说了一句,闭上眼睛睡了。

  盛向东狂喜,石化,“不行,打仗呢…”

  “噤声,她累了。”张王氏低声呵斥。

  盛向东立即闭嘴,罕见地没有回瞪,眼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的爱怜和温存,他的小紫花阿,终于为他绽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