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地地处天河、母河两河下游,土地肥沃,地势平坦,呈盆地状。
太平年月时产出的粮食足矣供整个大周一整年的消耗,但唯一且致命的缺点就是,因地势低洼,长年遭受或大或小的水患冲击。
而齐国国都银水,地势较为开阔,四周丘陵环绕,是少见的下游高地,同样易守难攻。
作为一个农耕国,齐国是四国中人口最多、平原最辽阔的一个。
而与它比邻的晋国虽土地面积为四国最少,但同样地势平坦宽阔,又因位于天河、母河必经之地,在周朝还繁盛之时,为周朝最大的贸易中心。
再加上东临环海,百年前留下处通商口岸,如今虽已经封闭,但也常年有渔船出没。
晋国临海的城池众多,码头也数不胜数。
只是周朝建国时常有外来船只骚扰,当时朝中各方势力对海外贸易都有所企图,周帝便下令封闭各处通商口岸,只留下所有的几座供皇商使用。
到如今周朝覆灭,也罕有人再提起海贸一事。
而吕祎却在查阅吕大传来的信时,发现了携带着的另一封署名陌生的信件。
信中多次列举海外贸易的利处,又附上自己整理出来的一些有关古籍。
纸上的文字隽秀,落笔大方,行文流畅而不失淳朴,倒是叫吕祎升起了一丝爱才之心。
等到她将这封陌生来见细细看过之后,见到那落款的“晏淑”二字,才想起这是吕大曾经提起的那位将徐小将军救出齐营的奇女子。
只是重新开启通商口岸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便是吕祎也需要加以斟酌。
如今晋国根基不稳,多方势力虎视眈眈,唯有时刻露出獠牙,在前来滋事的各国身上撕下一大块血肉,才能彻底稳住这四国鼎立的局势。
阿袖从书房外快步跑来,语气夹杂着些许着急。
“娘娘——”
“盐城传来消息,徐将军等人中了埋伏。”
吕祎放下手中的信件,面色逐渐凝重。
她忽然怀疑梦中徐光称王之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只是一个齐王,就能让这未来名震天下的狮虎军跌了两个跟头,这未免也太……
莫非是她的参与,让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产生了偏移?
盐城这边早已兵荒马乱,徐光安排副将接管芗、疆两城,早就做好了齐军在城内埋伏的准备,可谁知进城后一切风平浪静。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城门忽然关闭,早就埋伏好的齐国军队点火烧城。
而徐光等人则被失踪已久的北国军队困在盐城。
留在盐城的军队人数是被副将带走的三分之一,徐光等人担心芗、疆两城之内有陷阱,特地多加了些人手,却没想到还是种了圈套。
如今,盐城已被北国士兵包围,城内剩下的人不过寥寥。
徐光昨夜刚与北国领兵的首领战了一回,虽未受重伤,但心中的郁气却难以控制。
吕大则是惦记着城外那突如其来的北国军队,“齐国竟然真敢勾结北蛮?”
她虽口中将其称为蛮子,但这也不过是多年来习惯的一个称呼。
在她们这些稍稍读过一点书的女人眼中,被女人统治着的北国,最能激起她们在心里埋藏已久的野心。
“我瞧着这北国人似乎与齐王有了分歧,”晏淑道,“我从齐营逃出之前,便隐约听到兄长说过。齐王意图卸磨杀驴,可北国首领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之辈。”
“前些日子,那北国首领还和齐王的谋士大吵了一架,若不是身边人拦着,估计便要在齐营将那人给杀了。”
一旁喝着药的徐光听见后抬头,“你可知道他们因什么事争吵?”
晏淑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想。
“盐,是盐。”
她忽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齐王答应给他们盐,但他又想借此威胁北国和他结盟,祝他统一四国,登上皇位。”
“之后他们如何商量的我便不知,但我可以肯定,齐王与北国首领两人不可能真的成为盟友。”
她看向徐光,“将军,我有一计,不知将军可愿一试?”
徐光放下药碗,皱着眉头低声道:“晏娘子但说无妨。”
“齐王能做到的,我们也可以,为何我们不与北国结盟?”
“齐王此人狡诈,若不是实在没有退路,那北国首领也不会答应齐王。”
徐光不自觉看了一眼吕大,犹豫道:“晏娘子所说确实可行,只是这不是我能够做决定的,还需王上的支持。”
“若是陈王或王后不同意,我们若擅作主张……”
“娘娘不是那种唯血统论之人,”吕大无奈道,“只是我还需传信询问娘娘,这一来一回便要至少两天,如今情况危急,不知是否能耽误的了。”
“吕大人只管去问贵人便好,我在齐营时与这人打过交道,若是吕大人与徐将军信得过的话,便叫我去与他商量?”
纵然晏淑将徐商从齐营救了回来,但这也不代表她就毫无危险。
吕大将她放在自己身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些天虽然相处下来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但若是真的像对待吕家家臣那样信任她,却又像是在说笑。
晏淑知道他们心中的顾虑,故也一直谨言慎行,若不是这次情况特殊,她都要准备一路安稳到进都城见到那位王后再说。
“那北国人不知什么性子,恐怕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徐光看了一眼吕大,“如今情况危急,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若是晏娘子执意要去的话,别让我狮虎军的人陪同吧。”
晏淑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却道:“不如让吕大人寻两个习武的女子随我同去?”
“也可。”
徐光不解,“晏娘子为何……”
晏淑惊讶,“徐将军难道不知?那北国首领是位女子。”
“……女子?”
徐光虎目圆瞪,险些被刚喝到口中的汤药呛到。
他与那人大战了两场,次次都打成了平手。
现在却告诉他那抡着两把百十斤大锤的将军是一个女子。
就连吕大都升起了兴趣,“北国的女将很多吗?”
晏淑摇摇头,“除了那女将身边还跟着两个年纪还尚小的少年郎,其他的北军是男是女我便不晓得了。”
“即便是女将,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她见吕大面露担忧,不禁笑道:“大人不必为我担心,我与她曾接触过,说实话,这位将军虽然战场上凶悍,但平日里却十分平易近人。”
但她也说过,那是在齐营时,如今双方变了身份,她再是什么态度就不好说了。
吕大暗自叹了口气,三两下将如今的局势写清楚,便叫来信使派人护送他从小路出城。
晏淑一向是个利落的人。
既然说好了由她去与北国人面谈,当日下午派人与城外的北国士兵知会过后,第二人一早天还没亮,她便带着换了一身小兵行头的吕大和另一个女兵出城去了。
她们此次的目的,并不是要和北国确定成为盟友,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晏淑与北国副将你来我往的交谈时,吕大便分了心放在了自家带来的那三百女兵之上。
徐光等人只知道她们是吕家的人,虽然奇怪为何让女子来做运粮这种力气活,但如今战乱纷纷,也少有人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她知晓娘娘当初让她带这些新兵来的目的,原本只是想让她们在后面见见血,练练胆子。
可没想到一个两个的见到挣功绩全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嚷嚷着要去砍人头、正攻击。
吕大把那几个嚷嚷不休的刺头挨个给了一拳,见她们捂着脑门闭嘴,这才跟着晏淑出城。
北国人说的话和他们有些音调不同,语速快的话像是说什么咒语。
吕大虽然听不懂,但光看晏淑和对方副将的脸色便知道这次会面的结果并不理想。
她已经准备好带着晏淑突围出去的准备了,却又见两人忽然露出一抹笑,气氛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宁静。
交谈过后,北国副将亲自将她们送出营地。
在回程的马车上,吕人见晏淑平淡的表情,忍不住好奇。
“怎么样,你们说了什么?”
“他说,齐王答应每年都给他们供应糖和盐,他们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储备,但如果我们也能够提供齐王所答应的条件,他们也可以考虑。”
吕大皱了皱眉,“齐王有那么好心?”
“不过是想要我们给他一个准话罢了。”
晏淑又道:“他们想面见王后。”
“为何不是王上,而是娘娘?”
“不知,”晏淑缓缓摇头,有些犹豫,“他们似乎将娘娘当作盛朝的遗孤,或是将吕家当作隐秘的母系氏家。”
吕大笑了,“如果是说母系世家,这倒也没错,娘娘从来没有想着掩饰什么。”
晏淑眉头一动,“原来竟然是真的,我只以为这是民间传着玩的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倒是不假,当初还是我们故意放出去的风声。”
“人人都道守株待兔是痴心妄想,可若是在兔子跟前钓着一根青菜,那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吕大轻轻敲击了一下桌案,掀起眼皮。
“你瞧,如今是瓮中捉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