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你去查一下……”
吕祎捂住头“嘶”了一声,发现自己竟然将梦中婢女身上穿的衣裙样式忘的一干二净。
“娘娘?”
“罢了,不急。”
她坐起身,披上外衣,“这些日子陈行川那边的人怎么样?”
“回娘娘,陈王还一如既往,只是他那个堂弟近些日子常常出城。”
阿袖想了一下,“这人在城外有个宅子,里面藏了不少金银财物。”
“陈家的份额不足以支撑这么多的财宝,派去的人正在查,如今还不知晓其来源,若是加派人手,又怕打草惊蛇……”
吕祎笑了一下,放下扶着额头的手。
“不必怕,若是惊动了那身后的‘蛇’还好呢,不用再让我费尽心思找他。”
她忽然一顿,回想起梦中婢女所言,喃喃自语道:“商州?商州……”
商州不是齐国的属地吗?
为何元玺会被派去缴费?
难道说那时齐国已经被晋国吞并了?
但如今是衡宗二十二年元月,水患一般自每年的六至九月才会泛滥。
这么说的话,还有不过一年半的时间。
一年半之内吞下齐国,即使是她也不能夸下海口。
那……莫非是齐晋两国建立友好,所以在大水时才会求助晋国?
吕祎揉了揉眉心,若真是这么简单便好了。
“娘娘,明日还要上朝,早些歇息吧。”
她看了眼窗外的天,依旧一片漆黑。
看起来距她入睡也没过多久,可梦中却仿佛过了万年。
“那位身在齐国的周王姬……派人快些去寻,三日内,我要与世子妃联系上。”
吕祎有种莫名的感觉,她迫切的想要见到这位想要和她联手的齐国女子。
与此同时,盐城外一片火光。
自晏淑将徐商带回之后,徐光便不再束手束脚。
得知齐王营帐所在之处,他便趁着夜色整兵突袭,齐军因大火而自乱阵脚,竟叫他捡了个便宜。
一夜过后,齐军死伤无数,数百人被俘。
齐王丢下刚刚易主的两座城池,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向齐地逃去。
这一仗打得实在轻松,狮虎军满载而归。
徐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看着沉浸在胜仗之中的下属们,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副将面带喜色,“将军,等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接管两座城池,如今阿商也回来了,真是皆大欢喜。”
徐光也提起笑,“确实,这一趟过分容易了。”
一旁的吕大看着他眼底暗藏着的忧虑,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她并没有随着狮虎军一起进入齐营,所以并不知晓具体的情况。
“徐将军有什么不对吗?”
徐光见她询问,面上一怔,“或许是我感觉错了吧。”
他摇了摇头,“吕副官莫要放在心上,不过是一点谨慎罢了。”
吕大犹豫了一下,问道:“徐将军在齐营可曾见到先前的那群北国士兵?”
“这……却是没有。”
“或许是随着齐王一并撤退了。”
他见吕大面上闪过一丝疑虑,笑道:“想必吕副官和我想到一起去了,这场仗打得着实轻松,不过也多亏了那位晏姑娘,真是天赐良机,或许是我多心。”
也许是心中仍有个疙瘩,他又下令夜里守夜的人增加一队,重点看护好粮草,以防逃跑的齐军因粮草失火而盯上狮虎军的粮库。
然而一夜过后,依旧风平浪静。
提心吊胆了一夜的吕大在起床后打了个哈欠。
从外面打水回来的晏淑见她两眼发乌,不禁问道:“吕副官昨夜睡得不好吗?”
“昨夜里总是担心齐军杀个回马枪,一有动静便睡不安稳,想必是我太过小心了。”
晏淑心中思索,耳边却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燥乱,夹杂着哀嚎声,在清晨分外明显。
她抬起头,与猛地起身的吕大四目相对。
“吕副官,不好了——”
盐城这边兵荒马乱,淮阳也并不安生。
夜里的梦让吕祎放弃了慢慢来的打算。
确定了陈德在城外的府内确实有不知从哪搜刮来的金银财宝,第二天一早便命人当着前街后坊的面将府内的奴仆抓获。
“娘娘,陈德在城外的那处宅子,除金银之外,并无其他物件。”
仿佛只是贪图黄白之物才命人建的这处宅子一样。
吕祎并没有想从他这里得到些意料之外的消息,仅仅是明面上的这些便足够了。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却仗着身为王上堂弟的身份而大肆掠财,不管背后真相如何,吕祎都愿意为他宣扬一下。
陈德之事处理完毕,她派去接触齐国的人也传来了消息。
周王姬已经被他们从世子府救出,而世子妃则要托他们带一封信回来。
信中隐秘地透露出齐王有晋国密探,身份还并不低。
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密信被送到鸽舍时,吕祎刚从院中练完武,她擦拭着长剑上的露珠,胸膛还微微起伏着。
晋国有暗地里效忠齐国之人,并不奇怪。
如今距离天下四分五裂已经过了十年,此起彼伏的诸侯国就有数十个,只是到如今最稳定的不过是安、楚、齐、晋四国。
日后是否还会有新的诸侯王,她并不清楚。
常言道: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如今群雄争霸,天下硝烟四起,早该到了“合”的时候。
吕祎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野心,她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如今齐国成了筛子,那晋国呢?
晋国就固若金汤吗?
……
齐国。
子时。
“纫蕙,你要说什么?”
坐在主位的老者目光直直地朝堂下垂首的女子射来。
女子穿着华服,面色有些苍白。
听到父亲的询问后,她呼吸一致,强迫自己控制住面上的表情,露出一丝犹豫。
“爹,我……”
她仿佛沉浸在回忆中,忽然跪地膝行至老者身前,大滴大滴的泪水脱眶而出。
“世子他想要毁了杜家!”
老者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只是端起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你说的可当真?”
“女儿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她颤抖着手拽住老者的衣摆,“世子想要让我骗取爹爹信任,将伪造的通敌密件放进书房,我、我不敢不从——”
她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封拆了火漆的信,里面的内容让老者面色一沉。
“他还说什么?”
“除此之外,女儿就再也不知道了。”
老者微微点头,“做得不错,他若是还有什么动作,你都要传信过来。”
“是……”杜韧蕙俯下身,又仿佛想到什么露出一丝希翼,“爹,我娘她……”
“她如今还好,只是还见不得风,你若是想要见,他还需要等几日。不过念在你有功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让她给你通信。”
老者冷漠的视线转过来,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你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是,女儿知晓。”
杜韧蕙垂下头,掩饰住眼底那一抹讥讽。
“世子就要回府了,女儿不好在外多待,先告退了。”
离开伴随着她长大的杜府,坐在马车中,杜韧蕙忍不住想起娘亲的脸。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握紧腰间的荷包,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杀意。
杜衡!
若不是娘亲身边的婢女报信,她恐怕还要被这个老匹夫蒙在鼓里被他驱使。
娘……
杜韧蕙微微仰头,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
她不敢回想得知娘亲早已去世的消息那一刻的悲痛,她这么多年委屈求全只为了让娘亲过得安稳一些。
可谁知道娘亲早在她嫁入世子府的第二年就去世了,至今为止已经过了三年。
这三年来,她每次都是隔着帘子和娘亲说话。
因为娘亲自小身体便不好,常年生病,又借口以怕传染给她为由,每次都在两人之间挂上帘子。
她从来没有深想,却没想到真相如此残忍。
丫鬟小芙小声道:“小姐,我们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
两人从后门悄悄回府,杜韧蕙刚回到堂前,便听见里面传来男人暴怒的声音。
“人不见?!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小芙抖了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她,“世子他……”
“无碍。”
杜韧蕙扶了扶耳边刚簪上的绢花,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
屋里一片狼藉,男人正坐在桌前气喘吁吁地往嘴里灌茶,见到她脸色也并没有变。
“这么晚了,你从哪里回来?”
“我回家了一趟,”杜韧蕙脸不红心不跳,“你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办了,那封信我已经放到了我爹的书房里,你也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她狠狠盯着男人,面上却露出一丝嫉妒与疯狂,“你说过的,只要我把那封信放到我爹的书房里,你就把府里的女人全都赶出去——”
世子听到她的话后,脸上明显露出一抹笑意,“我说过,从今往后我只爱你一个女人,我怎么会骗你?”
他上前搂住杜韧蕙,嘴中勾勒着两人的未来。
“我知道,杜将军从小就待你不好,我这不也是为你报仇了?”
“而且父王带兵攻打晋国,都城所有的军队全都被他带走了,他从来都不信任我,就连外出打仗都带着老七那个废物。”
男人说着,语气越来越低沉。
“只要我们把杜家那三千人马占为己有,即便父王回来也奈何不了我。”
“到时候我继位,你就是我唯一的王后。”
杜韧蕙在他怀中露出满意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透着几丝癫狂。
……原来齐王把军队都带走了啊。
害她束手束脚这么多天。
她已经不想就这么简单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