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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可是桌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她指尖拂起灰尘,才真的确信这里的确许久都没人住了。

  脉脉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回头恰好对上辛复深沉的眼,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她从未感到过这么无助:“娘亲、外婆……去哪儿了……”

  “跟我来吧。”

  辛复摇摇头,口气似乎也很无奈惋惜。他带着脉脉翻过一个小土丘,然后指着下方一片碎石林立的洼地,道:“他们都在那儿。”

  脉脉伸长了脖子使劲儿望,纳闷道:“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自是看不到,他们都不在地上,而是埋在地下。”辛复残忍地吐露了实情,“离开这里没多久,村就遭到屠戮,无一幸免。所谓的娘亲还有外婆,都葬在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孔雀有多苦逼们造吗?每次想更新都爬不上来!大*傲娇受!?

  ☆、4第64章

  ?64、防己

  “骗人……”

  脉脉朝着乱葬岗走去,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辛复想拉她,被她狠狠甩开手,她回头泪眼朦胧,咬牙坚决:“我不信!”

  她提起裙摆拔腿就跑,落泪缤纷。随着离那片杂乱坟地越来越近,她也看得越来越清楚,红色妖冶的土壤,血迹斑斑的石头,几只野狐穿插其间,还有地面不经意露出来的白色。

  脚地踩着血染的土地,脉脉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只因她看清楚了那些突兀的白色,是骨头,是骨头,而且是白森森的人骨。

  她低头捂脸,嚎啕大哭,泪水像决堤了一样,从指缝中溢出来。

  这里是被她当作故乡的地方,她出谷后来的第一个村庄,那些善良人们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她给他们看病,他们淳朴又热情……仿佛她告别就是昨天的事,但等她转身回看,他们一个个已经长眠地下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辛复缓缓走近,在她身旁蹲下来,轻轻把手搭上她颤抖的肩头。

  脉脉哭了许久,泪水几乎流尽,眼眶涩痛,她终于扬起头,抽泣着断续出声:“他们、怎么会……是谁……”

  究竟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使得那人屠尽满村百姓,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

  辛复没有直接回答,反问:“有谁和一起来过这儿?”

  脉脉一怔,随即否认:“不会,不是他。”

  “怎么肯定不是他?这里藏着身世的秘密,而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辛复并没有坚持指认司瑜言,而是拉起脉脉,“我带去见一个人。”

  他们去了村庄后山的墓地,在新坟前,脉脉找到了珍娘的名字。墓碑也很新,上面镌刻的字体却歪歪斜斜,大约是刻碑之人还不熟练的缘故,墓前摆着祭祀之物,还有香烛纸钱,看得出来刚才才有人在此祭拜。

  “出来吧。”

  辛复一声吩咐,从坟后钻出来一位少年,身着孝衣愁容带泪,脉脉定睛一看,情不自禁上去拉住他手:“小福。”

  小福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住她,眼神不善。脉脉见他毫无反应,又说:“是我,小福,我是姐姐。”

  少年腾地甩开她的手,把头一扭连目光也不愿施舍给她,咬牙切齿:“不是,我没有姐姐。”

  骤然失去了才相认的母亲外婆,脉脉心里的难受不比小福少,她现在有种姐弟二人相依为命的感觉,上前又拉住他:“我真的是姐姐……我知道难过,我也难过,我以后、会照顾,代替娘和外婆,好好照顾……”

  小福再次恶狠狠扔开她的手,转过脸表情堪称狰狞:“?凭什么是?以为是谁!”十来岁的少年长个子总是很快,他已经比脉脉高出一截,站在她面前有种逼迫感。他绝望地把所有事都抖了出来,“我根本没有姐姐,她生下来就死了。不过是我娘和外婆看可怜,编个故事哄开心罢了,跟来的那个男人也知道,就是他出的主意……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想留下,就拿银子给我爹,让他设法赶走。”

  此时脉脉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嘴唇翕张只知道否认:“不会……”

  小福讥诮:“我骗做什么,我爹亲口告诉我的,还有婆婆,们以为她疯吗?其实她一点也不疯,走的那天,她把什么都说了,她装疯是因为……”他终究还是个稚嫩少年,说着说着眼里泛泪,“走以后,我爹在城里酒楼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我回家报丧,看见好多官兵来村里,把所有人都绑起来押到乱葬岗,他们站在低处,高处的人往下扔石头砸,想知道他们怎么死的?活埋!因为,整个村子的人被活埋了!”

  他是一条幸运的漏网之鱼,屠杀发生的时候他还在从城里回村的路上,等到了村庄看见不对劲,他就藏了起来,偷偷摸摸跟在士兵身后,看到惨绝人寰的景象。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说到恨处,小福狠狠搡了脉脉一把,她跌倒在地上,垂着脑袋不敢看他说了什么,脑海里来来回回就飘荡着那句“因为,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活埋了!”

  她一生渴望幸福,却成为了别人不幸的根源。

  如果她是个正常人,如果她是个平常人……这么卑微的祈望,难道也不行吗?

  脉脉撑着膝盖站起来,小福以为她还要纠缠,一副耸起肩头防备警惕的样子,不料她根本没有搭理他,只是走向了乱葬岗的深处,弯腰拾起散落在地面的白骨。她捡了一块又一块,用衣摆兜着,直到装不下了,她就找个地方挖开泥土把骨头埋进去。

  乱葬岗碎石嶙峋,她挖的十指冒血,辛复见状去拉她,被她狠狠扔开,只得眼睁睁看她用手刨开泥地,把骨头一块块放进去。

  脉脉不言不语,只是在安放骨头的时候,偶尔会想一想这是谁的遗骨?这个头盖骨那么小,应该只是五六岁的孩童吧,不知是村里哪家小娃?还有那块胫骨,断了以后没好好调理,接上后短了一截,大约是村头的瘸子叔叔……

  她只觉得眼中的泪都要淌干了,痛得睁不开眼,她终于忍受不住伏身在骨堆上失声痛哭,哭到眼前殷红一片,流出带血的泪。

  药王谷弟子行医,妙手回春救人危难,自是悬壶济世不计名利,不吝灵药仙丹,即便耗尽心血,也要留下病人一脉。

  他们师兄妹六人,理应做救济苍生的好事,为何到了她这里,却害得无辜者丢掉性命?

  她本心乃是救人,不是杀人!

  辛复见她指缝伸出来血珠,骇然扯开她的手掌,见到她血雾朦胧的双眼,睫毛上都挂着血泪。他大惊,急忙用手绢揩拭,惊慌失措道:“不哭了!脉脉不能再哭了!”

  此刻脉脉眼不能视耳不能闻,跟聋哑之人并无两样,她摸索着攀上辛复的手臂,用力抓住他手腕。

  “药王谷,我要回药王谷……”

  辛复见她如此,唯恐她悲惧过度有何不测,于是答应带她回药王谷。他浸湿了手绢,把她双眼暂且蒙了起来,她静静站在一侧,等他“收拾行囊”。

  辛复牵着马,小福与他面对面,一身重孝的少年捏紧了拳头,怀着热切的期望和剧烈仇恨,问道:“我都照说的做了,现在该告诉我,那些杀人的人,是谁派来的?”

  辛复望着脉脉,见她好端端立在那里,并无异常,便毫不避忌地开口了:“毒死父亲的人是名大夫,但他已经不在人世。至于那些士兵……他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他们下令的人,姓裴。”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小福的肩,高大的身躯略微弯曲,俯下又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更不准出现在她面前。否则,这里也将是的葬身之处。”

  辛复骑马驮着脉脉走了,小福遥望着她愈行愈远的伶仃背影,眼角都湿润了,心底渐渐生出愧意。但是到最后,这个少年也没有追上去,他狠狠抹了脸,跪下朝乱葬岗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毅然决然离开了村庄。

  多年之后,王都皇宫里出了一位赫赫有名的宦官,位高权重,一手遮天。宫里的主子们都很喜欢他,不仅因他办事得力,还因他名中带福,听起来就是个极有福气的人呢。

  脉脉再次站在入谷的路口,看着对面云雾缭绕的山峰,恍如隔世。

  也许师父和师兄都是对的,她一辈子也不该出谷。

  她拈金针,刺不穿人情几分,她切脉象,探不出人心黑白,她开良方,救不了痛恶痴嗔。她是医者,她修补了残缺,治愈了病痛,却始终窥探不了求医者的灵魂。

  她能救的是命,不是心。

  入谷还是只有过桥,现在这座铁链桥是司瑜言命人架的,许久不来,上面已经缠满了钩藤,看起来和原来那座好像。尽管如此,脉脉还是喜欢以前的桥,也喜欢曾经没有司家别院在此的时候。

  别院关着门,脉脉很害怕那扇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她不想见的人。她提起裙摆匆匆过桥,迈步时被辛复拉住手臂。

  她回头,眸底还残余了淡淡红色,询问地眼神看向他。辛复掩住失望心情,很慢地说话:“回去,还出来吗?”

  脉脉很坚定地摇头。

  也许她后悔了吧!外面的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她曾经满心欢喜,以为收获了亲情爱情,末了却是水中捞月遥不可及,比起她得到的,她失去了更多。那个无暇的灵魂,已经蒙上了尘世肮脏的泥土,不复初心明净。

  辛复焦急:“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