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陆宋瑞闻女士最近发现了一件怪事，自己那鲜少回家的不孝子近来每周末都按时到家里报到，时不时还拎些保健品来，要不就是突然给家里买个健身机，就连工作日的晚上，也不忘给家打个电话问长问短，简直和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陆宋瑞闻问陆章远：“老陆，儿子这是中邪了吧？”
陆章远在穿衣镜前整理着自己的军装，浓眉微蹙：“谁知道那混小子在玩什么把戏。”他妻子深居简出，大概不知，但他有所耳闻，那不孝子交了个女朋友，堂而皇之地带到公众视线里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过没带到家里来，谈不上正式，他也就没去理会。
陆宋瑞闻仔细地叠着衣服，每个角都叠成平平整整的九十度：“不管怎么说，他能经常回家看看，这样的改变不是我都希望看到的吗？”
陆章远生得面相冷硬，让人一见就产生距离感，他不笑时，别人以为他在生气，他笑时，别人以为他在冷笑。听闻妻子的话，他微蹙的两道浓眉似乎松开了些，把军帽往头上一扣，便大步出了卧室，走路有风。
晚上陆川到家时，张嫂正端着汤往餐桌上送，一见他便笑逐颜开：“我正跟妈说呢，怕这个点儿遇上塞车，这菜等到了再做，可妈按捺不住。”
张嫂从他出生就在他们家干了，亲得像他半个妈，陆川松开领口，往餐桌前一坐，笑道：“看我来得多是时候，正好赶上饭菜新鲜出炉。”
陆宋瑞闻从厨房出来，解下围裙，露出漂亮的青花旗袍，就座后，她问：“最近不忙吗？怎么总往家跑。”
“忙啊，不过再忙也得来看看您们不是。爸呢？”陆川拾起筷子，给她夹了只大虾，陆宋瑞闻端碗接着：“爸回军区了。”她打量自己的儿子：“以前可不是这样，有时间也不会回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总是会变的。”小夏每周末要去看爸爸和奶奶，他也借着这个机会回自己家，搞好关系先，为以后带小夏进门做铺垫。
陆宋瑞闻像是明白了什么，唇边漫起笑意：“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回家让妈看看？能让这么改变，妈很好奇。”
陆川故意避而不答，岔开话题：“妈，我告诉件稀罕事儿吧，沈昱最近看上了一姑娘，正儿八经在追人家。”
陆宋瑞闻眉梢轻轻扬起：“是吗？那还真是挺不容易的。”陆沈两家是世交，她虽然不喜交际，但和沈林秀容还算走得近，经常听她提起想抱孙子，但沈昱这孩子长得太美，又玩心过重，实在是难安下心来，现在能正经追求个姑娘，已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提醒陆川：“这事儿现在还没谱，可别捅到林姨那里去，免得她又怀着抱孙子的期望，到头来落空一场。”
陆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妈一眼：“妈，您这是在说林姨，还是在说您自己呢？怎么那么情真意切。”
陆宋瑞闻不紧不慢地斜了他一眼：“要是能早点结婚生子，趁我现在身子骨还硬朗，可以替带带孩子。而且要再拖下去，连沈昱都赶在前面了。”
陆川暗笑：“妈，我这不是正努力呢嘛，您别着急。”他就知道虽然他妈平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想抱孙的。
陆宋瑞闻眼睛一亮，这么说还真是有女朋友了：“先把人带回来给我和爸看看再说，什么样儿的姑娘，过不过得了爸那关？”
说起过关，陆川想起祁书来，当年他带她回家，虽然他妈也不是很满意，但最反对的是他爸。把碗一放，他故意叹口气：“再说吧，现在时机还不是很成熟，而且们又总是那么挑剔，我哪敢随便把人往家带。”
陆宋瑞闻也想起多年前儿子唯一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模样倒是讨巧，就是出身不太好，父亲是下岗职工，母亲是售货员。当时她也不甚满意，不过收着没有发作，但是老陆脾气有些爆，当下就没给那女孩子好脸色。
想必这件事给陆川造成了伤害，才会这么多年以来，除了那一个人，再没带别的女孩子上家来过。陆宋瑞闻给他盛了碗汤，柔声细语：“等觉得时机合适了，还是带回来让我们看看，我保证爸这次不乱发脾气。”
陆川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很快又散了去，故意道：“再说吧，我又不着急。”
陆宋瑞闻暗瞪了他一眼，他倒是不着急，但她想含饴弄孙啊，这老的成天惦记着军区的事儿，小的又老是不着家，这要是有个孙子陪着她，那该多好。
陆川装作没看见她瞪他，埋头喝完碗里的汤，便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张嫂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洗，陆宋瑞闻切了盘水果出来，电视里恰巧在播祁书的栏目，她见儿子盯着在看，顿时心惊肉跳起来。他的女朋友，该不会还是这个女人吧？
忐忑地将水果放在他面前的茶几，她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试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国的？”
陆川耸肩：“听说是几个月前。”
陆宋瑞闻心下一沉：“们见过了？”
陆川点头，扭过头来看她：“妈，当初们为什么那么不喜欢祁书？”
陆宋瑞闻轻叹，坦诚地说了：“因为她出身不好，和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那时还年轻，我跟爸都想让再多选选。”
陆川摇头：“门当户对有那么重要？我喜欢才是关键。”
陆宋瑞闻觉着儿子这话有些意味深长，以为他在暗指祁书，便急着解释：“其实祁书这孩子，不是想象的那样。”
陆川安静片刻，眉头轻挑：“哦？”
陆宋瑞闻忆起当年，一声长叹：“带她回家以后，爸单独找过她谈话，我也在场，我们都觉得们年纪太小，在结婚这件事上特别不慎重，而且她出身不好，我们担心她不是喜欢本人，而是喜欢的身份地位。”
“所以爸准备了一笔钱，告诉她如果同意跟分手，这笔钱就归她，但是她拒绝了，我们以为她嫌不够，就提出让她说个数，她问我们是不是永远不可能让她嫁入陆家，爸说是，她就让我们给她那笔钱，再送她去美国留学，包她一切费用，这样她就跟分手。”
陆川陷入沉默，陆宋瑞闻继续解释：“我们跟她说好，让她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当时跟爸为了考公务员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我不想让再多一个讨厌爸爸的理由，那么喜欢她，一定会认为是我们逼走她。当然这件事我们有责任，但是她也难辞其咎，如果能对再坚定一些，我们也奈何不了她。”
所以，她去美国的钱不是奖学金，而是他父母给的。他知道她的家庭承担不起她留学美国的费用，他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她是拿了奖学金出的国。所以她也不是因为怕他们父子不合才分的手，更不是因为他爸爸恐吓了她才离开，她自己选择了金钱和更好的前途，所以她走了。
陆川觉得自己的过去就是一场笑话，他忽然希望祁书没有回国，这样他至少还可以留得住回忆的美好。陆宋瑞闻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儿子，现在的女朋友，不会是她吧？我听爸说，她在美国的名声，不大好，可别再去招惹她了。”
陆川自然明白不大好指的是什么，他往沙发背上一靠，把电视换了个台：“妈，您别瞎担心，我跟她不可能再有什么。”
陆宋瑞闻见他口气坚定，不似敷衍，稍微安下心来：“不生我跟爸爸的气？”
“有什么好气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要不是们试探，我也不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当时要是这么告诉，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接受吗？肯定以为是我和爸爸棒打鸳鸯，一个叛逆就更不听我们的话了，我们宁愿让相信是她自己要分手。”
陆川安静了会儿，点头认同，若是在当时告诉他，自己一定不肯信，一定会认为是爸妈做的手脚，但到现在，尽管爸妈和祁书各执一词，都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证据，他反而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父母。
陆宋瑞闻见他神情平和，看不出什么伤痕，确信那段过去是真的过去了，便问：“那现在的女朋友，到底是谁啊？”
陆川故意卖关子：“到时候带到您面前，您就知道了。她跟祁书不一样，们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都得收着，我不想她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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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故意卖关子：“到时候带到您面前，您就知道了。她跟祁书不一样，们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都得收着，我不想她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受到伤害。”
陆宋瑞闻诧异地打量他一眼：“知道了，我会好好跟爸说的，让他收着点脾气，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以为家里也是部队呢。”
“谢谢妈。”陆川冲她笑了笑，陆宋瑞闻也不禁展颜，人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她之前还担心儿子有女朋友之后，会不会跟家里更疏远，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当下对他那女朋友，就又多生出一分好奇。
陆川再陪她聊了会儿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跟她告别，驱车返回半岛城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