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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夫君

  “宗敬公主殿下啊。”

  “您要怪,也只能怪您自己所嫁非人,是妳的好驸马、好夫君,蒋昀阳害妳至此。”

  “他树敌无数,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以为自己手握大权便能护住所爱———他做梦!不过妳也别担心,我很快就会送你们夫妻阴间相聚,哈哈哈。”

  燕明熹仰起头,只见阴风呼啸,大雨森森而下,细如银针,眼瞧着并无休止断绝之迹象。她被雨淋得透湿,不由自主地打哆嗦,雨水顺着额边不断滑落,颈后已全然湿透,顺着脊椎淌入衣内。

  她知道她快死了。

  燕明熹捂住自己的伤口,满身血迹如万株红梅绽放在她一身大红色的宫装襦裙上,美则美矣,却又妖艳恐怖,她抬眸看向说话之人,须臾,满眼鄙夷讥讽地轻笑一声。

  “怎么?”燕明熹咯咯笑了起来,瓷雪般白皙的面容顿时华光四射,“你这畜牲以为杀了我便能牵制他?你们傻不傻啊———”

  “杀了我,你们一样是乱臣贼子,更是天下万民指摘的无耻恶徒。”

  “蒋昀阳他啊,更爱这天下,我算什么?”燕明熹眸光潋滟,流淌转着诡觉奇异的亮光,她喘了几口气,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少年。

  燕明熹不理会那人,踉跄着走向城墙。

  滚滚热浪疯狂舔舐这座城墙,人声鼎沸,四周不断地传出呼救声,男人女人们的声音混杂,嘶声裂肺地尖叫,足叫人心中发颤,马匹踩踏夹着人们的哭闹声,光听声音便知,这是一场人间炼狱。

  这满目疮痍之象,若是可以只是场梦便好,燕明熹在漫天烟销中恍惚地想着。

  “燕明熹!!!”

  燕明熹茫然地望去声音所在的方向,少年的嗓音本该清澈如玉石撞击,但此時此刻,这嗓音实在沙哑,失去往日清明透亮,还饱含着中含着愤怒与焦急。

  是蒋昀阳的声音。

  燕明熹用力拭了一下眼睛,恍惚便觉得有人在眼前,再睁眼时,却又是什麽都没有了。

  她与蒋昀阳是少年夫妻,本以为二人心意相通,可哪里知道这真情里头还参杂着算计与阴谋。

  这几月以来,各派势力错综复杂,谁人都想一争着四海之主的位子,就连自己,也成了极好的政治筹码,燕明熹看不清自己的心,更看不清何谓爱情。

  她的眉宇间逐渐结起难以消散的伤色,却又在下个瞬间,她莞尔一笑,转成心满意足的慰然。

  起码自己曾有过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哪怕是假的。

  她漂泊了小半生的眸子燃起点点萤火,渐渐地染上盛夏的满目灼光,只是风云欲来,煌煌残火很快便转瞬即逝。

  从前的一切好时光,染上罗浮春的微醺,与落叶一同飘萧地埋葬於这个冬日,雪粒子扬扬洒落烈焰火光之中,火焰与大雪交织,霞光火色喷薄而出,将这方天地染上悲怆与无声。

  燕明熹随手一抛手中油灯。

  大火瞬间燃起,逐渐将她包围。

  她是天家龙女,更是有着真龙天子血脉的公主,凤凰涅盘,向死而生,死又有何惧?

  “燕明熹你给我出来!!!”

  蒋昀阳一身玄色大氅,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俊美的脸上全是苍白无措。

  燕明熹朝他一笑,臉頰凍得白里透紅,有些稚气和俏丽,“蒋昀阳,你说你先为大瑞之臣,后边才是本公主的夫君;本公主亦是一国公主,再来是天子之女,最后才是你蒋昀阳的妻子。”

  “你们争夺的这天下,乃是我大瑞子民安歇之处。”

  “你们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这万骨是我大瑞子民。”

  “你们生前追求荣华富贵、死后受万民供养朝拜。”

  “夫君...昀郎...你别辜负我,我信你不会视我大瑞子民于蝼蚁草芥,我也信你不会将我燕氏皇族赶尽杀绝。我燕氏对不住这天下万民,我愿以死谢罪,我前半生享荣华,安歇在百姓的脊骨上,是我未尽公主之责,是我之过错。”

  二人如是对峙了半晌,蒋昀阳苍白着脸,他似是也身受重伤,每走一步便有血滴如水滴落于地,他朝她伸出手,咬牙道:“我不会...我不会做那乱臣贼子,殿下...明熹,你先出来,”

  燕明熹笑着摇摇头,额上的花钿随那笑容幽幽明灭,她轻轻一笑:“我阿娘辞世前对我说,我好歹是个公主,万不可自轻自贱———嫁给你这些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没有宫中的勾心斗角,没有后宅妇人的捻酸吃醋,除了无子嗣承欢膝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是我傻,是我满心满眼都是你,遮蔽我的双目、忽视身边风起云涌,全然享受在你为我编织的无忧世界中。”

  “蒋昀阳。”燕明熹诉说到此处,已经哽咽不能成声,却仍兀自隐忍得双目通红,不肯流泪,她绽放出甜美的笑容,“你若是背叛我,做了那不忠不义的背主逆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夫君,再见。”

  于是蒋昀阳看着自己的发妻纵身一跳进火海。

  枝头残留那最後一朵杏花飘飘坠落,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

  燕明熹被人一把曳住了衣领,額前的血管突突乱跳,风声突起,一戒棍砸上她的頭頂。

  “殿下,您走神了。”

  燕明熹猛然睁开双眼,止不住的喘气,满身皆是冷汗,目中布满着惊惧惶恐的血丝。

  她倒吸一口气,真该死,她又梦到前世了。

  一旁的玄弥法师乐陶陶地笑了笑,神态安详:“殿下还困于梦境,解铃还须系铃人,老衲言尽于此,呵呵呵。”

  老秃驴。

  燕明熹暗骂一声,但面上依旧恭敬有礼。

  她睁着水汪汪地杏眼,压着嗓子,用力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眼眶立时便红了,端得是楚楚可怜之姿:“玉能镇魂安魄,我阿娘当年交与您的那玉佩,就先给我吧?”

  “非也、非也,时候未到、尚未归位,殿下还是请回吧。”

  顽固的老秃驴。

  燕明熹在心中再次痛骂法师。

  也不怕菩萨降罚,她心中骂骂咧咧,然而面上明眸善睐、恭敬地朝玄弥法师一拜,便走出了大堂。

  贴身婢子早在外头候了许久,见她出来,忙笑着迎了上来。

  见燕明熹光洁的额头上布满汗水,额前碎发沾湿了汗水,紧贴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婢子赶紧掏出手帕替她拭汗。

  她先将人迎到一旁的树荫下,担忧道:“殿下可还好?怎的出那么多汗,这梦魇实在可怕,咱们都来三天了,还不见好。这仁光寺还号称是长安第一佛寺呢…”

  “都是薇安公主的错,这人实在坏透了。”

  “将您给推入湖中,圣人居然也不罚她!只禁足不说,还让她也跟着来,谁知道她安了什么心。”

  “嗳,无知小儿,不可对菩萨无礼。”

  燕明熹装模作样地朝天一拜,又朝着皇城的方向拱手,便捏了捏婢子的脸,“这等冒犯之言,张口便来,这要是在宫里,几颗头都不够砍啊。”

  婢子为燕明熹感到委屈,眼里便有些泪意,便抽了抽鼻子,破涕而笑:“昨天殿下说想吃桂花栗粉糕,嬷嬷今儿可就做了呢,可香可甜呢。”

  燕明熹揉了揉眼,轻呼一口气,“嗯”了一声。

  主仆二人便往仁光寺东侧一处静僻的院子走去。

  抬头望去,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有些刺目,却是实实在在地让燕明熹感到活着。

  据身旁之人所说,她自月前被她妹妹薇安公主“不小心”推下湖中后便高烧不退,奉御也束手无策。

  便有人献计说道,保不齐公主是被魑魅魍魉缠于身旁,才昏迷不醒,不如将人送至佛寺,也好让佛音圣光照耀,恶鬼也不敢近身。

  皇帝听后觉得甚有道理,便把人送至佛寺,果然隔天公主悠悠转醒,但居然开始胡言乱语。

  “您醒来后嚷嚷着什么死呀、活呀的,吓死奴了,”

  婢子见主子神色如常,拍了拍胸脯,略略安心,朝她咬耳朵道:“不过殿下,蒋三公子乃是外臣,您别开口就说他是驸马呀,给人听到,又得生风波了…”

  “虽说当时是蒋三公子将您救上来的,但还是小心点为妙。他这人,可是长安城的小魔星呢。”

  燕明熹有些窘得无地自容,她才不是还心系着蒋昀阳那坏种呢,实在是她才初醒,脑子尚且有些不清楚,她遂低头不接话,恶狠狠地将一块栗粉糕塞入嘴中。

  九和手捧一盏热茶递给燕明熹,见四下只有他们主仆二人,低声道:

  “殿下,上回您交代给我们的事,婢子们已去办了…您说,薇安公主真的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在寺中私会外男?”

  燕明熹眼楮半睁,看着茶汤里头荡起的涟漪,一时无话。

  她前世也是意外得知这个消息的,前世她自恃身份,认为这些事情有碍皇家体面,也不屑与小人争辩,遂将此事忘了。

  燕明熹这一世,差点被她庶出妹妹,薇安公主燕婉婷给害死。

  这次她落水,便是这燕婉婷的做的手笔。

  自己这一世本该被淹死,却阴差阳错让前世的自己得以重生。

  燕婉婷是宠妃戴贵妃的女儿。

  戴氏一党受皇帝偏宠,在长安手眼通天,作威作福,才导致自己身为嫡公主却处处小心,生怕被他们所害,这戴氏一党日后更是舒煦手上的一把刀,必须得除。

  燕明熹想到前世,一时想的有点痴了,想到蒋昀阳,想到死去的那天,想到这个燕婉婷。

  如今重生,种种皆成过往,她是不会再给这燕婉婷好过了。

  “殿下、神了我的殿下!”

  一道清脆如黄莺的嗓音打破了厢房内沉闷的空气,一名少女乍乍呼呼地冲了进来。

  “我的天爷啊,那鬼鬼祟祟、乔装打扮便往花园去的小娘子,当真是薇安公主!就在刚刚!有个郎君也紧随其后…”

  燕明熹一个眼风扫过去,这婢子立即噤声,无辜地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燕明熹细嚼慢咽地将糕点吞下肚,二婢相对无语,睁着眼楮等待主人发话。

  “我的好妹妹薇安公主,”

  半晌方听燕明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就先从妳开刀。”

  燕明熹眼波盈盈流转,这一笑,有如海棠簇血,越发鲜妍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