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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药水

  拍摄当天一大早,余岁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周扬发来的自拍,上面是他和他的新婚妻子露露,两人已经飞到了马尔代夫,正站在碧蓝的海水鱼金黄的沙滩上肆意地大笑。虽然为了把背后的海与沙滩拍进去,广角镜头让两人的脸畸变得一塌糊涂,却完全阻挡不了二人溢出屏幕的喜悦。

  露露是自入社以来一直跟在余岁身边的助手,也是他们图片社的主要成员,性格特别开朗,和周扬臭味相投。

  他在周扬发来的贴图下面回覆:玩得开心。然后便把手机放在一边,走进了拍摄场地。

  余岁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立领牛仔夹克还有黑色的宽松运动裤。纠结太久到底要穿什么才能显得自己很正常,最后反而穿了最老土的搭配。再加上因为前几天睡觉忘记摘隐形眼镜导致眼睛有些发炎,还被迫戴上了很久没有带过的框架眼镜,愈发显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年近四十热情熄灭的疲惫老年人。

  依次和现场的工作人员还有主办方打过招呼后,开始调试设备。因为露露不在,他也没有临时找别的摄影助理,所以周扬的助手小马直接分配到了他手里。和他们从头开始磨合协商花了不少心思。因为担心布置灯光耽误了时间,他一边向主办方道歉一边急得满头大汗。

  好在模特经纪人率先找上了他。苏荃的经纪人是一个非常干练的中年女人,带着金丝边窄眼睛眼镜,眼神非常犀利:“余老师,我是苏荃的经纪人张雅丽。我们艺人这边妆发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可能还需要要耽误十五分钟左右。”

  余岁求之不得,连连点头说ok没问题请尽量慢慢来。

  在替身身上把光试得差不多,模特也准备好了。一切就绪,余岁觉得心情出乎意料地轻松。

  灯光下出现那个瘦高的身影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细碎的惊呼。

  苏荃正向周围的工作人员点头问好,他穿的是浅色的丝绸衬衫和同样质感非常轻薄的长裤,有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象是天使一样好看。

  “余老师,您好,今天的拍摄请多指教。”腼腆又带着磁性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您好,苏老师,我才要麻烦多担待。”他抬头笑着回应了,眼神根本没有直视他。心跳的声音响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几乎让自己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

  心里强烈地后悔着为什么要因为面子问题接下这个活,却为时已晚。

  拍摄全程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在胡编乱造,在瞎指挥,在强颜欢笑。不知道拍了些什么垃圾,心中尽是后悔。

  因为没办法直视模特,所以拍出来的照片都是仰仗造型师完成的空壳。午休时刻,坐在显示屏前看着照片,懊恼地想着。

  啪嚓啪嚓翻着照片,身旁突然坐下了一个人。一股带着浓郁脂粉气的香水味飘进鼻子里,他回头一看,是苏荃。

  回头时不小心对上了眼神,被对方瘦削漂亮的脸击中了心脏,在幻想的博弈中的地位一下子变低了。

  感觉到苏荃在身后盯着屏幕看,他作出虚弱无力的解释:“抱歉,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拍出来的东西不太理想。”

  “眼睛。”

  什么?眼睛没对上焦吗?还是眼睛拍得不好看?余岁一下子紧张起来。

  苏荃拉着板凳往前坐了坐,看着余岁,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眼睛。”

  眼睛?余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的眼睛,连连摆手道:“没事,就是有点发炎,前几天睡觉忘摘隐形眼镜了。”

  说完看见苏荃沈默的反应,才开始后悔,自己解释这么一大堆干什么,显得婆婆妈妈的。

  苏荃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照片后,被化妆师叫去补妆了。留下余岁坐在显示屏旁边盯着照片愣神。

  不知道呆愣了多久,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是他们阔别三年来第一次见面。重逢以来让对方看见的,居然是烂到家的作品和发炎的眼睛。

  实在是太丢人了。余岁苦涩地想。想着想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完了,一定是要感冒了。狼狈得要死,简直想要立马从现场逃跑。

  硬着头皮撑完下半场的拍摄以后,余岁主动留下来清场,瘫在空无一人的影棚一角翻看手机上的消息。除了工作上的通知意外,通通是周扬和露露私信给他的合照、风景照还有分别发给他的对方的丑照。

  他们的婚纱照也顺便选在马尔代夫拍了,点开一张露露穿着婚纱踩在浅海里的照片,仿佛自己也身临其境一般,忍不住自顾自笑了起来。

  嘴角上扬了半天,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一转头才发现有个人站在后面,吓得他一个激灵,手机掉在地上。

  罪魁祸首苏荃蹲下来捡起手机,看了一眼后递还给他。余岁胆战心惊地说谢谢。

  苏荃却问:“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什么?不不,这个不是我的女朋友...”余岁意识到苏荃把穿着婚纱的露露理解成了自己的女朋友。慌张地解释完,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慌张。

  苏荃的反应很奇怪,他蹲在余岁旁边,什么也不说。虽然他从以前就总是表现得像一个幽灵,不说话,就到处飘来飘去,但是如今他名气那么大了,还表现得跟以前一样,任谁看来都会不对劲的。

  余岁按捺不住,问他:“你还有什么事吗?”

  苏荃摇摇头。他的衣服已经换回来了,深蓝色的衬衫还有白色的裤子。很阳光的配色,很希腊。不像他,但很适合他。

  苏荃不说话,蹲着,偶尔抬头看余岁一眼。余岁想继续看手机杀时间也不是,想起来收拾东西走掉也不是,想没话找话搭话,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后面没有工作了吗?”

  他摇头。意思是还有工作。

  “那你得赶快去工作呀!”

  他摇头。意思是不想。

  “经纪人会催你的,你在这里她不会着急吗?”

  他又摇头。意思是他无所谓。

  “那么,是对我拍的照片不满意?”

  他摇头。意思是没有。

  如果说余岁有什么超能力,绝对不是他吃饭的家伙——摄影,而是解读苏荃沈默的意义。他觉得这很无聊,因为很简单,但是暂时还没见到过第二个家伙有这种能力。

  无奈看着蹲在地上数沙子的苏荃,余岁突然觉得很难过。因为他在自己面前的沈默根本毫无意义,从分手之后,那全部都是浪费时间罢了。

  他知道苏荃的这种本能般的行为是想在他身边多留一会儿,但是这毫无意义。

  他摸摸他的头:“小荃,我没有话要对你说了。你得走了。”他的头发上还留着发胶,摸起来硬邦邦的。

  苏荃遽然抬头,紧紧抓住了余岁本来放在他头上的手。把余岁吓了一跳,迅速抽回手。

  苏荃盯着余岁的脸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出了影棚。

  影棚里只剩下了余岁一个人。

  半个小时后,他收拾完自己带来的器材,背上包准备离开,苏荃的经纪人雅丽突然叫住他:“余老师!”

  他停下脚步,礼貌地报以一个微笑。

  雅丽递给他一只袋子,外包装是某个知名的奢侈品logo:“这是苏荃要我带给你的。”

  余岁接过来:“谢谢。”

  见余岁丝毫不惊讶的样子,张雅丽笑了。这个看起来死板严肃的女人笑起来温和多了。她告诉余岁:“我第一次知道您和小荃认识,以后有项目也要多劳烦您费心了。”

  官方的口吻,千篇一律的说辞。余岁再次道了谢,没有多解释什么就走了。

  出门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一瓶眼药水。淡红色的眼药水。

  不,不止眼药水。往下翻,还有一只小巧的丝绒袋。这只袋子十分眼熟,对于余岁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

  他竭力告诉自己绝不可能有这种离谱的情况发生,就算要发生,也不允许在这种时候。

  但事实还是呈现在他眼前。丝绒袋子里装的是一枚戒指。

  一枚他在三年前送给苏荃的戒指。

  是一直随身带着的吗?是为了一见到面,就要第一时间还给他吗?既然想要断得一干二净,为什么还要捎上一瓶眼药水?

  他不会是以为自己今天是奔着他来的吧?所以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告诉自己,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余岁不知道自己的脚步是什么时候再次动起来的,他用尽全身力气挪动到垃圾桶前,连着眼药水和丝绒袋,把一整只袋子甩进了不可回收物里,碰撞出响亮的“哐当”一声。

  早知道会收到这样的礼物,就应该在刚才把相机砸到他脸上让他破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