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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第五十章

  顾怀昭怔住了,眼睛里泪水翻滚,颤声道:“我那时,说的是……气话。”

  应雪堂掌心沾了他的眼泪,愣了半天,才一面捂紧顾怀昭,不让他乱看,一面歪着头,把他脸上的眼泪舔进嘴里,笑着说:“咸的……”

  顾怀昭听他声音这样轻,多少猜到一丝征兆。

  可没等他细问,应雪堂就身形一软,倒在顾怀昭背上,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席卷而至。

  “师兄!”顾怀昭声音嘶哑不堪,反手去扶。应雪堂和他两手交握,这才勉强站稳。

  顾怀昭紧紧抓着他的手,翻来倒去地说:“师兄哪里受了伤,我给上药!”“师兄,我带了药来,上了药,就好啦……”

  他一个人说了许多话,应雪堂只把他轻轻搂在怀中,还拿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师弟遇到苗战了?”

  顾怀昭忙不迭地说:“他自己使出无双剑法,到最后经脉逆行……”

  应雪堂笑了几声,人似乎极高兴,断断续续道:“我替师弟、报了仇,师弟也替我……报了仇,真好,真好!”

  顾怀昭声音微颤,好不容易才挤出笑容,装作心中有无限欢喜:“是啊!师兄!”

  他刚刚说到一半,已经有眼泪夺眶而出,只得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师兄……是怎么,受的伤?”

  应雪堂低声道:“我以为仇人是孟长青,把他一路逼到石室,谁知苗战躲在暗处,突然引爆机关。石室塌陷时,我们二人避无可避,还是孟山主为我挡了不少碎石。”

  顾怀昭努力站稳身形,想让师兄稳稳靠在自己身上:“孟山主,如何了?”

  应雪堂迟疑了一下,才道:“他流了许多血,临死之前,说想看看紫阳剑法和无双剑法哪种更强……我自然答应下来。我们以指代剑,慢慢拆了几招,确实是他更胜一筹。”

  “山主高兴极了,大笑了几声,看着我说,应师弟,我终于胜过一回啦……”

  顾怀昭听师兄模仿孟长青死前的语气,浑身抖个不停,半天才哽咽笑道:“山主一生痴于剑道,最后问鼎巅峰,这是极快活的事啊!”

  应雪堂把头埋在他肩窝,含糊道:“他最后一刻,把我认成是我父亲,我、安慰了他几句……他把紫阳剑法教给师弟,对我也有大恩,我拿落土碎石把他葬了。”

  顾怀昭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应雪堂的脸颊,手指碰到微微凸起的疤痕,呼吸一顿,却没有挪开:“师兄做得很好。”

  “其实我父亲,一生快意恩仇,哪里记得他,”应雪堂说到这里,喘息了好一会,拿手覆住顾怀昭那只手:“我原本没有力气,听到在外面叫我,想见师弟最后一面……”

  他说到这里,额角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如果顾怀昭真能回头,看到应雪堂身上足以致命的伤口,只怕又会落泪。

  应雪堂过了半天,才勉强开口:“我是不是,很丑?”

  顾怀昭在他脸上摩挲许久,只发现一道长疤,比想象中的面目非,狰狞如恶鬼,不知好了多少倍,忍不住道:“我偏偏觉得好看!”

  他闻着应雪堂身上越来越重的腥秽血气,终于反应过来,想找个理由把师兄制住,替他裹伤上药,谁知应雪堂抢先出手,点了顾怀昭身上穴道。

  顾怀昭动弹不得,愕然道:“师兄,做什么?快放开我!”

  应雪堂静静替顾怀昭理了理耳边乱发,微微笑道:“我答应过,等我报了大仇,就把无双剑法给。”

  顾怀昭不知为何怕得厉害,眼皮乱跳,直道:“我方才糊涂了,先上好药,再说这些!”

  应雪堂浑身重量都压在顾怀昭身上,他拉着顾怀昭的手,带着他摸过自己身上几道深及脏腑的血口,笑容难掩疲惫:“我恐怕、活不成啦。”

  顾怀昭嘶声骂道:“胡说八道,不许说这种话!”

  应雪堂也不动气,只是紧紧从后面揽着顾怀昭,低声说:“我把剑法给师弟,别生我的气了。”

  顾怀昭慌得乱叫乱骂:“不许胡说!放开我,我给上药!”手心却冷汗直冒。他不明白师兄想做何事,直到应雪堂拉着他的手,想把一身功力传给他。

  顾怀昭脸上泪水长流,不住地喊:“师兄,放手!别胡来,先放开我!!”

  应雪堂用尽身力气抱着他,低声说:“无双剑谱分心法和剑招,我只见过剑招,心法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身上的内功心法,是我父亲死前传给我的,我也传给。”

  顾怀昭声音已经完沙哑,每一个字都抖得不成样子,哀哀地求他:“师兄,我不要什么剑法,只要活着……”

  应雪堂凑到他耳边,大着胆子亲了一亲:“之前不肯给,是报仇之事九死一生,现在报完仇,不一样啦。”

  他看顾怀昭身上越来越冷,吓得小心翼翼,用一生之中最温柔的语气哄他:“他们只学了剑招,才会经脉逆行,师弟有了这身功力,用不着怕……师弟,别生我的气啦!”

  顾怀昭眼看着应雪堂一身浑厚功力慢慢灌入自己体内,人几乎要发狂发疯,这无双剑法,果然不负“无双”之名!想到芙蓉庄那日,原来不是师兄藏私,顾怀昭不断喊着应雪堂的名字,低声下气地求他:“师兄,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应雪堂身体越来越软,轻轻和他说着情话:“我把、什么都给。等我死后,师弟再回过头来看我,到那时,就不算破了誓。尸体埋了也好,烧成灰也好,都由师弟处置。”

  “我把什么都给师弟,只求翌日有人跟师弟说,她对动了心……师弟要记起我来……”

  顾怀昭听到这里,一双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眼前泪水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好不容易才赶在应雪堂传完功力之前,强提起一口真气,硬生生把穴道冲开。

  应雪堂被他内力震开数尺,断断续续地咳着鲜血,人似乎极失望,颤声问:“师弟,不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