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阵阵白光闪过，云朝稍微恢复了些意识，身子又疼又沉，眼睛又酸又痛。他吃力地掀开眼皮，一条小蛇正趴在胸口上吐着蛇信子看他。
云朝眼前一黑，差点又要晕过去。
“什……什么东西啊？”
嗓子也干涩的厉害。
“哟！你可算醒了啊。”
他吃力地扭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两个身着白衣的仙人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正坐在案前，抢……抢一块红烧排骨。
云朝：……
不是，这俩人是怎么回事啊？
“仙……仙君？”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小蛇，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去！快下来小葵，妈的你什么时候跑人家身上去的。”
楚江本来还挺高兴人醒了的，没想到自己手腕上的小葵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人家身上去了，当即收敛了笑容。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腕上兴奋的小蛇，小葵平日里可是最讨厌生人的，怎么会主动亲近这小子。
穆成雪召唤出一团青色的光晕查看他的伤势，一边的楚江道：“不用这么一脸戒备地看着我们，你在鬼域昏迷了自己还记得吗？这里是天霞阁，清玄长老带你回来的。”
“体内真气散乱，已经有人给你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两日就好了。”
“啊……”
云朝僵硬地点点头，他现在脑子里还是很乱，这几句话都得消化半天，这团青色的小东西在他身上跳了这么一会儿，的确好多了。
他认得这东西，青冥流凤神蝶，很罕见的治愈系异兽，一只就能蕴养心神，这人居然收服了这么一群，还拿来给他用了。
穆成雪见他脸色煞白，也不打算再多问什么，他把剩下的米饭吃干净，半晌之后才说：“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安心静养就行了，等明日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随后他拿筷子指了指一旁的楚江：“这正殿本来是清玄长老的住所，但今晚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大师兄会守着你的。”
“凭什么啊！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啊，这大晚上的你让我陪着一个男人？”
穆成雪起身正了正衣服，淡淡地回了一句：“就凭这些天招新的事情都是我在做，你半点忙都没帮上。”
楚江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门前，随后捂上耳朵又说了句：“饭菜记得吃完，不要浪费。”
说完，也不管身后嚷嚷个不停的楚江，径直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还有事要忙呢，招新试炼再过几日就要开始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没想到这人真说走就走，楚江郁闷地把剩下的饭菜吃完，不知道从哪搬出来一把躺椅，姿态随意地躺在了云朝身边。
“别这么看着我，桌上有你的粥，但是穆师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说着，他指了指云朝的胸口，“手太阴肺经络真气受阻，吃了之后更不好恢复了，再等一个时辰吧。”
云朝脸色一红，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清玄道长会带我来这里。”
“这个啊，等明日师尊回来了你自己问他吧，他不仅把你带回万重山了，他还要收你为徒呢。”
“他，清玄道长要收我做徒弟……咳咳”云朝猛地从塌上坐起，也不管身子疼不疼了，作势就要下床。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不是让你休息吗，妈的你别咳死在这儿了，明儿师弟可饶不了我！”
楚江一把摁住正要穿鞋的云朝，不由分说地重新把人放倒在床上。
随后撑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看着云朝：“怎么，当清玄长老的弟子还委屈你了啊？瞧你那委屈的样儿。”
云朝挣不过他，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清玄长老怎么会收我做徒弟呢……”
“别想那么多了，不是说了吗，等明日他回来了你自己问他，师尊会给你答案的。”
见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云朝自觉地闭上嘴不再过问。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云朝打开门就被吓了一跳，万重山四殿之一的掌事人，修真界鼎鼎有名的清玄长老，正倒吊在树上不省人事，树下是东倒西歪的几坛美酒。
楚江见怪不怪，亲自把他那好师尊从树上拽下来，深吸一口气，在他耳边喊道：“起床了师尊！刘老板上山讨债了！”
只见躺在地上的人迅速睁眼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开门进屋上锁，一气呵成。
动作之熟练，不知道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多少次了。
云朝：……
这人谁啊？
“哈哈哈哈哈”
楚江站在门口大笑，里头的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楚江是在唬他，一只白狐从门里跑出来扑到楚江身上，四条腿在他身上来回踹，直接将人带出了几丈远，一把撞在远处的树干上。
云朝眼看着楚江被撞到树上口吐鲜血，一时间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楚江抬手示意他别动，随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这一下，他身体里滞越的经络都畅通了不少。
他收服火腹炎蛇的时候出了岔子，阴气入体导致寒湿瘀阻经络，白日里还好，到了夜里四肢发凉，皮肤上会凝起一层薄薄的寒霜，到了太阳初升才会好转。
想来师尊昨日就发现他不对劲了，怪不得火气那么大，是气他没有主动把这事儿告诉他。
他起身把白狐抱在怀里，丝丝鲜血沾染到狐狸雪白的皮毛上，小狐狸嫌弃地蹬了蹬脚，随后挣脱他的怀抱，消失在了院子里。
楚江拍了拍云朝的肩膀：“师尊正生气呢，等穆师弟来了咱们再进去。”
“为什么，穆仙君来了他就不生气了吗？”
“啧，”楚江无语道，“你问题还挺多的，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等你入了万重山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穆成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幽幽开口道。
“啊！”
楚江被他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啊，鬼吗你是？”
他昨晚又是一夜没睡，重生回来的这些日子他常无法入眠，昨日因为云朝的的缘故，他回去在桌案边燃了一夜的灯。
穆成雪推开门朝屋外二人招了招手：“进来吧，既然师尊已经回来了，那我们现在就来说说你的事儿。”
天霞阁，万重山四殿之一，正殿向来是待客议事的地方，自从清玄长老掌管天霞阁之后，这正殿就成了他的私人住所。
放眼修真界，哪位长老的正殿里明晃晃摆着一张床榻了。
几个人坐在桌前，穆成雪抽了支笔翻开札记在上面写写画画，开口道：“不用那么紧张，我们不是审犯人的。”
他抬头看着云朝那双熟悉的眼睛：“我只是想知道，江宁城云家的长子是怎么和鬼域沾上关系的。”
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看，云朝心道还说不是审犯人的。
“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到鬼域的，夜里赶路走到了一片桃林里，怎么都走不出去，等我醒来就已经在这儿了。”
自鬼域诞生以来，方圆五十里外就有了一片桃林，花开四季永生不凋，穿过这片桃林，即踏入了鬼域，因此这桃林一直被认为是鬼域的边界处，也算是半个鬼域的地盘。
没人愿意和鬼域扯上关系，这桃林也是常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因为不管是凡人亦或是他们修道之人，即便是站在这桃林外，都会觉得身心不适，让人望而生畏，云朝又是怎么进去的。
他这话，殿里的两人只信了半分，剩下一人正在专心逗着桌上的白狐，连眼神都不愿意赏他们一个。
“夜半了还在赶路，是有什么急事吗？”穆成雪倒了杯茶给云朝推过去，情绪看起来倒是无半分波澜。
云朝接过水杯，低头看着杯子里一片茶叶上下起伏。
不知道是不是穆成雪的错觉，竟觉得他的声音带着些哽咽，“两个月前，我像往常一样买完菜回到村子里，我发现，师父不见了。”
“师父！”
楚江和楚流云异口同声道。
云朝拿茶杯的手一抖：“是啊……怎么了？”
楚流云这下狐狸也不逗了，抓着云朝的手问他：“你有师父了？他叫什么名字？哪个门派的？”
云朝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绕的头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只能求助地看向楚江。
楚江会意，将云朝从楚流云手里救出来：“我说师尊，他都已经有师父了，人家已经是别人家的了，你就别惦记了，有缘无份啊有缘无份。”
楚流云一下就蔫了，五十多岁的人像受了多大委屈的孩子似的。
穆成雪暗道不妙，若是他已经有师父了，那该用什么理由把人留下来呢？
“我确实已经有师父了。”云朝逐字逐句地回答楚流云的问题，“我师父叫盛柏，他只是个散修，没有门派，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我也从没在别的地方听说过他的名号。”
接着，他看着穆成雪道：“你认识我，那你就该知道三年前云家内斗，家中大乱，我只是个被家里趁乱赶出来的私生子罢了，算不上什么云家长子。”
“我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他们把我赶出来压根没想过让我活着，我便跟着城外的乞丐四处流浪，夜里路过一个村子，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师父的。”
他苦笑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从我醒来那一刻，半句谎话都不曾有过。”
“等等，三年前？”楚江瞪大了眼睛，“那你今年几岁？”
“十二啊，怎么了？”
“十二！”
楚江被他气笑了，直接将人拉起来，用手在两人头上比了比，气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今年二十了，你比我还高那么一点，你说你今年十二，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十二岁长这么高？”
话落，正殿里紧接着就是一阵诡异的寂静，没人开口说话，云朝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随即而来的，是一阵让人头皮发麻地恐慌。
他怔怔地看着殿里三张陌生的面孔，心跳声震如擂鼓，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顺着滑入脖颈处隐而不见。
然后，他听见穆成雪微冷的嗓音：“八年前云家内乱，外院走水，长子不知所踪，找寻三年后无果，云家正式宣布死讯。”
“云朝这个人，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如果这一点你说的是真话，你真正遇见你师父的时候，应该是八年前了。”他比出五根手指，“你的记忆，出现了五年的空缺。”
“那么我问你，到现在了你还不愿意说实话吗？还是说你觉得就凭你这个样子，能找得到你师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