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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意·2024

  再次见到隋渊的那天,起初是邹小雨打来电话。

  “隋渊你还记得吧?高中咱们班那体委啊,长得很帅的那个,听说他回国了。啊?你这么快就忘了?唉不管了,我跟你说,这消息还是莫繁锦告诉我的,她是不是至今还对隋渊念念不忘啊?”

  听到隋渊的名字,凌子意有刹那的失神。心里空空的,酸楚冒出来。她翻身,心烦意乱地哼了声:“这位妹妹,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关注这种陈年八卦?”

  “问题是莫繁锦组个了局啊,你是不是没看群消息,约我们明天聚会唉,哇去,这都毕业多少年了,莫繁锦真能拉得下脸来?我怀疑她连咱俩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喂,凌子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手机支在耳边,凌子意听着电话那头邹小雨叽叽喳喳的声音,筋疲力竭地叹了口气:“昨晚没睡好,晚点聊。

  邹小雨顿时兴奋地哦了一声:“昨晚……你和崔总?嗯?”

  凌子意直接挂了电话,翻身缩回他的怀里。

  崔韦东顺势搂住她,听声音睡意明显:“这么早,谁打过来?”

  “邹小雨。”凌子意咕咕哝哝地回了句,感受到他的唇停在她耳后肌肤,抬手无力地挥了下,“别闹,困。”

  “不逗你。”

  ……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崔韦东出门了,凌子意裹着被单坐起来,靠在床头醒了会儿神,想起清早邹小雨说的同学会。

  打开手机,几百条消息跳了出来。

  多年沉寂的高中班群因为莫繁锦的发言重新活了起来:明晚八点在xx酒楼有个同学会,想参加的同学们可以过来哦。

  一般这种聚会凌子意能推则推,但她没想到莫繁锦会亲自打电话过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凌子意还以为是广告推销。挂断,对方却不死心,又打了一遍。

  “子意,我莫繁锦,你还记得我吗?我们高中一个班的。”

  凌子意神智顿时清明:“……嗨,过得怎样?”

  “还不错啊,你呢?”

  “我也还不错啊,怎么啦,特地打过来关心我?”

  “你看到群消息没有,明晚有个高中同学会,我想着以前高中班里那些要好的同学好久没见面了,干脆趁这次机会,大家约着一起聚聚,你可不能不给面儿啊。”

  盛情实在难却,凌子意拒绝的话没说出口,便下意识地犹豫了下。

  这一犹豫,就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机。莫繁锦只当她默认同意了,非常欢快地说:“那就这样约好啦,地址我等会儿发你啊,你有我微信吧?”

  凌子意倒记不得了,说“应该有吧”,莫繁锦便笑了起来:“也是啊,太久没联系了,以前的事那些事快记不得了。”

  那些事……

  凌子意望着深蓝色的被单发怔。都说青春岁月是最令人无法忘怀的,可惜年代太久远,本应铭刻在心中的,如今只剩下一个淡淡的模糊影子。

  ……

  邹小雨带着打包好的披萨亲自上门,两个饿了一天的女人没有任何交流,狼吞虎咽地先将肚子填饱,才虚弱无力地就着啤酒,坐在落地窗前聊起天来。

  “听说莫繁锦为了这次聚会,给班里同学一个个打电话,你说她怎么弄到我们的联系方式的?”

  凌子意摇头:“不知道,她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还吓了一大跳。”

  邹小雨看她一眼:“所以,你要去?难得啊。”

  她笑:“有人请客,没道理不去吧?”l

  邹小雨一副已将她看透的表情:“不会这么简单吧?你不是向来最讨厌参加这种聚会吗?说实话,是不是为了隋渊?”

  凌子意含笑点头,索性顺着说下去:“是啊是啊,好不容易有个能看看初恋的机会,谁不想去?”

  “初恋?真是初恋?你和隋渊……当年真谈过?”

  邹小雨八卦兮兮地凑过来,非要打探清楚,她却偏开头去,看着窗外的雨色,想了想说:“我记不得了。”

  “什么鬼啊,连有没有谈过都不记得了!凌子意你个渣女!”

  凌子意瞪着她反问:“你敢说高中和你搞过暧昧的那些男生你都记得吗?”

  邹小雨努力回忆一番,嘿嘿笑道:“也是哦。”

  学生时代遥远得仿佛已经封存进古旧的相片集了,又怎会记得那些具体的细节呢。

  凌子意望着窗外的茫茫雨色,只能想起隋渊这个名字,以及他双手插兜,站在操场边的背影。

  崔韦东下班回来,看见她趴在沙发上,面前摊着一本相片集:“看什么呢?”他将她光着的脚捞起来,贴在自己膝盖上:“这么冷,怎么不穿袜子?”

  “韦东你看,这是我高中的照片,刚才邹小雨带来的。”她献宝似的说。

  “小雨来过?”崔韦东将她抱起来,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你高中是什么样的?”

  凌子意往后翻了两页,发现当年她和邹小雨的合照。应该是做值日的时候拍的,两人手里都拎着拖把,对着镜头比剪刀手。

  崔韦东揶揄道:“很漂亮。”她伸手推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那个年代没有美颜相机,真实呈现了她顶着黑眼圈,满脸疲惫的窘态,还闭眼睛了。

  崔韦东笑着拨开她的手,从后面拥住她:“老实说,高中有没有男同学追你?”

  凌子意立马否认:“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她抬起头,顺手把崔韦东的领带解下来,“对了,明晚有个高中同学会,需要我去一下。”

  崔韦东吻着她的脸颊,漫不经心道:“嗯,顺便发一下我们婚礼的请柬。”被她瞪了回去。

  ……

  没想到第二天她突然接到消息,公司一批订单在物流上出了问题,她急急忙忙去物流公司和负责人吵了一下午架,赶回家后连工装都没来得及换就带上礼物出门了。

  车开到酒店门口已是暴雨倾盆,邹小雨举着伞站在泊车区路旁向她招手。

  凌子意降下车窗,狂风将雨水全刮进来,邹小雨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你停去停车场是吧?”

  “对啊。”

  “带上我吧。”邹小雨焦虑地说。

  凌子意开了车锁,邹小雨打开车门坐进来,催促:“快走,快走。”凌子意只好加速将车开出去,哭笑不得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好尴尬,”邹小雨用纸巾擦着脸上的雨水,“刚站我身后那些人,你没看见?”

  凌子意看见了,以为是陌生人。

  “就是咱们高中同学啊!”邹小雨无奈,“站我旁边的是班长,还有隋渊也在。”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雨声被隔绝在外,凌子意熟练地倒档,把车停进库,熄火,拉手刹,看着前方的白色墙壁哦了一声。

  她想起三分钟前车子移开时,窗边掠过了一个暴雨中的人影。

  ……

  高中同学会很热闹,或者说是过于热闹了。

  邹小雨端着酒杯和所有同学聊完一圈,回来抱着凌子意的手臂发抖:“妈呀,刚才紧张死我了,差点认不出谁是谁。”

  凌子意看着满包厢陌生的脸孔,平淡地说:“你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们说话呢?”

  邹小雨打了她一下,说:“这是社交礼仪!你这个没有礼貌的人!”

  凌子意笑了,礼貌不礼貌的,好像对于她来说的确没有那么重要。

  邹小雨眼睛一转,朝窗外的男人努努嘴,笑道:“隋渊比以前更帅了哎,你不去跟他聊聊?”

  他穿一件黑色夹克,下面搭同色长裤和一双皮革靴子,头发理得很短,额前的碎发连同略显青涩的少年气一同消失了。

  聊聊也好。

  凌子意起身朝隋渊走去,半路却被莫繁锦挡在身前。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莫繁锦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凌子意点头致意,递上手里的礼品袋:“生日快乐。”

  “带人过来就好了,怎么还带礼物啊,这多不好意思。”

  “不算贵重,收下吧,不然我蹭吃蹭喝的也很不好意思。”

  到底不像十几岁的女孩子,不擅长社交的她,如今也能将这些场面上的套话运用自如。

  “那好吧,”莫繁锦接过了礼品袋,夸赞道,“子意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听邹小雨说发展得也很不错,都当上主管了。”

  “没有啦,干得久而已。”

  莫繁锦嗔怪道:“原来你一直待在a市?怎么没跟我们这些老同学联系过呀?年初的时候班长也组织了一次同学会呢。班长还说通知你了,你怎么没来呀?”

  凌子意想起年初的时候班长联络过她,那时候只想待在家里躺尸,索性找了个借口婉言谢绝。不过具体是什么理由,她快记不清了。

  “嗯……那天公司有团建活动。”

  莫繁锦点头:“这样啊,那以后我们可得多聚聚才行。”说着向她摆手:“我先去看看菜上得怎么样了,你自便啊。”

  凌子意微笑目送莫繁锦离开,偏头,看见他还站在窗前,朝他走过去:“嗨。”

  他听见声音回了头,望着她,却没有说话。

  凌子意确信自己笑得很自然,那么就应该不是她的问题。

  “我是凌子意,还记得吗?”

  隋渊惜字如金,只说了两个字:“记得。”凌子意觉得接话有些困难,只好又笑了下。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道月牙。崔韦东曾经说过最喜欢看她笑的模样,会让他心情很好。

  但眼前的人,显然没被她的笑容打动。

  沉默了会儿,隋渊问了和莫繁锦一样的问题。

  “那天,你有来吗?”

  “你指的是同学会那天?”她恍然间,自然联想到年初班长组织的那次同学会,条件反射似的答道,“哦……公司团建,来不了。”

  “同学会,”隋渊淡淡道,“我指的是高中。”

  乍一听到这么久远的事情,凌子意感到很意外。

  高中同学会……

  她想起来了,是在高考结束那天,她走出考场,就被邹小雨拉去学校旁边的披萨店。同学会就在那里办的。

  那天大家胡闹到很晚,不再循规蹈矩,喝了点酒,天南海北地聊着,直到天明才散场。

  “我去了。”没去同学会的人,是他。

  至于他为什么没去,好像是有发短信过来跟她道歉,不过他为什么要跟她道歉?当时他们很熟吗?凌子意完全没有头绪,脑海中有无数零散的片段,杂乱无章地,没法组合在一起。

  “你说的是高考后那次同学会吧?”凌子意笑着重复,“我去了。”

  隋渊看着她,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她觉察到他眼中情绪的特别,是那种……让她无处遁形的感觉,于是移开目光:“那……就这样?”她不善交谈,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说完就走。

  “等等。”

  凌子意回头看:“怎么了?”隋渊扬起酒杯,轻声发出邀约:“喝两杯么?”

  聚会最不缺的就是酒,手边就有现成的高脚杯。凌子意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几口喝完,紧跟着又倒满一杯。

  “别急。”身旁终于传来他的笑声。

  凌子意默不作声摇头,却没有放慢喝酒的速度。是最近太累了么?怎么今天时不时地会产生眩晕的感觉?还是说,隋渊的出现让她受到冲击?

  见她喝得太急,起初隋渊劝了两句,后来也不再劝了,倒是尽心尽力地扮演起陪酒的角色,凌子意喝下一杯,他就灌下两杯,后来喝到她有些站不稳了,迷迷糊糊的,听见他低声问:“高中同学会,我去了么?”

  什么意思?他连自己去没去都不记得了?

  她抬头,看着他:“你没去,好像还给我发短信道歉了。”说完又自我怀疑是不是记错了,凭着那时两人并不相熟的关系,不至于如此。

  凌子意仔细回忆了会儿,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不过倒是很确定同学会那天隋渊的确没来。

  “你没去,”她忍不住问,“高中的事,你不会都忘了吧?”隋渊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会儿,说:“我不知道。”

  他没说不记得,而是说,不知道。凌子意很奇怪,不过也不好问什么,讪讪地笑笑,正想着要不要结束这场生硬的谈话,他又开口道:“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吧。”

  说实话,她的记忆力也不好,隔了十年再回想起当年的事,也分不清到底是她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你想听什么?”

  “说你记得的。”

  凌子意只能叙述她比较确定的事:“我记得高考前,你好像问过我想考去哪里……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你说要帮我过生日,带我逃课,从学校后门溜出来……”

  回忆到一半,她紧急刹住,要被弄糊涂了:明明她记得,高中时和隋渊没说几句话,为什么脑袋里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事?

  凌子意小心翼翼地看了隋渊一眼,问:“你对这件事有印象吗?”

  隋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突然朝她靠近,近得已经快能说是不礼貌了,才停下来,循循善诱:“我带你逃课,然后去做什么了?”像是想要凌子意帮他回忆。

  她莫名脸热,明明是快要结婚的人,也确信自己很爱崔韦东,可从今晚见到隋渊的第一面起,她就有种克制不住的慌乱和狼狈,不像心动,反倒像心悸。

  屏风挡着,旁人看不到他们,所以可以贴得很近。凌子意慢慢地后退,他却不依不饶地逼近,目的性极强地想要吻到她的脸。

  凌子意心中忐忑,只好通过说话来缓解紧张:“你带我从学校的后门出去,附近有一颗很漂亮的榕树,你让我在树下许愿,说这样子老天比较容易能听到我的心声,然后就可以帮我实现愿望。”

  这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么?其实她并不确定。但每当她仔细回忆,总能想起更多的细节。

  先是想起那棵树,再是站在树下阴凉的感觉,最后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模样的他。

  那时候,他穿校服很帅。

  隋渊好似无动于衷地注视着她,继续提问:“过生日的话,我有给你买蛋糕么?”

  “买了……巧克力味的黑森林蛋糕。”

  “所以,你许了什么愿?”

  “我忘了。”

  “我想,我应该知道,”隋渊面露悲伤,轻声说,“你十八岁生日那天许愿,希望和我永远在一起。”

  他抬手,掌心碰触到她脸颊的那一刻,一股酥麻顺着脊椎骨无比迅猛地攀升,心里的空落感开始快速膨胀,直至占据了她的全部。

  时间仿佛停止了,寂静无声。

  不知何时她已满脸泪痕,想起了过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