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白塔的第九盏灯》
晋江文学城首发
作者：千岁一时
在外援塔和里的第三个月，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废墟旁的污水中染了腥红，那种铁锈夹杂着火药的恶臭让人呼吸都紧促。
她单膝跪地白卦染了污渍，收掉背上的ak后，将我带回了医院........
———20xx年9月28
曲惋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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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惋加入国际红十字会后，几年前外派过北国做战地摄影师，这是她的第二个任务，塔和里物资囤积，她也在麻木中逐渐适应满目疮痍。
万里晴空总是不合时宜的炸出一些巨响，塔和里的炮火停了后，没有预兆的又溅出火药味。
干燥中裹着风沙，混沌也在一瞬间搅乱城市每一个角落，像是为初秋染色，平添几分惶恐。
“东墙塌了！”
曲惋听到右方传来呐喊声，她回首之际握紧了手里的相机，仅只是一声爆炸，却荡起尘涤的时候，也消散众多生命。
她心跳漏了一拍，压着心跳，对着坍塌的东墙按下了快门键 。将那瞬间定格，这些照片不仅是在记载历史，也能为百姓囤积到全球各地的捐助。
黑靴踩踏过马路时，她感觉到脚底的粘连。街道上站了不少人，曲惋被那声巨响震得耳朵生疼，无意中她瞥见旁侧的男人湿了裤腿。
“撤！”维和兵招手吹响了口哨。
曲惋四处张望寻找着同行，她们的衣服很好认，特意发了红色马甲在外面，热浪席卷过额头，她的黑发蒙了一层灰，喘息间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街道上已经没有了秩序，曲惋的那一次回头拍照已经落了单，硝烟缓缓上升天际不再便得蔚蓝。
塔和里的交战区远离了城区，本不会受到影响，今日突发的意外让各大记者也慌了神。
她捕捉到林然的身影，林然穿着防弹衣带着摄像步子匆匆往反方向走，见到她时略微诧异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发什么事了？东墙怎么坍塌了？”曲惋手心出了汗，曲惋是在来了塔和里后认识的战地记者林然，这是林然驻扎的第一个战场。
“我们不太清楚，你自己注意安全。”林然没和曲惋多说，一分一秒都是宝贵时间。
曲惋没有听到枪声，她站在破墙之下，旁边本是一座该修缮的学校，如今更是为这荒诞之景做了陪衬。
脚底一阵麻意，曲惋能听到孩子的哭声，人挤着她，她不慎撞在了矮墙上，危墙像是受了影响，朝着她倒来。
曲惋的第一反应便是护住怀里的相机，作为摄影师相机视为最重要的东西，而她挪动脚步的时候。
墙体中的钢筋直戳上她的小腿，划破裤腿拉了一条深深的口子。曲惋感到刺痛往前跌去，前方的台阶无人，她重心不稳紧护着相机。
身躯滚在灰尘中，鲜血顺着伤口染了裤腿，在台阶之下有了平衡支撑点，她才停下。
右手麻木泛白，她额头布满了汗水，强忍着伤痛去查看相机，钻心的疼痛麻痹了整条神经，也在支使她爬不起来。
周围的人逐渐散开，曲惋咬着牙槽，每动一下都像是在和死亡做斗争。初秋本该是平静之色，她抿紧了唇没有吭一声。
呼救声渐渐弱了，她掏了手机，奋力按下侧键，也不见有反应，那一刻她试着在绝望中接受命运，也想过拼一线生机。
在来此处前她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矛盾和不甘同行并进，让她失了力气，只能压着胳膊不争气地哭了。
没人能发现台阶下的废墟中躺着一个人，她不知道要有多久才会有人发现。
忽然间，“砰”的一声让她神经紧绷，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没有抬眼，身后有受了重击的东西，她顺着子弹落下的地方一看，一条巨蟒还动着长尾，头部已经炸开在血光里。
曲惋猛地抬头，却见一身着白卦的女人单膝跪地，缓缓站起身收好ak，面色静如止水，眸里划过一丝淡然，那身纯色早染了污渍，像是白塔内的神灯，即使不点燃也会散着澄光。
她在惊恐间逐渐缓过神，往前走是国际联合会建立的战地医院，她像是看到了希望，曲惋嗓子沙哑了，还没等她说话那人便走近了。
于九薇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半蹲，长卦也扫过污水，她立刻从兜里掏出绷带先给她止血，“忍着，会疼。”
于九薇的声音冷淡，穿透曲惋耳廓时，那痛感也随即而来，她咬着下唇闭眼不敢动。
“伤得不深。”于九薇双手沾了不少血渍，她在看向曲惋的时，黑漆暗淡，又像是在瞧故人。
在塔和里除了外援队鲜少见到国人，军医外派到战地医院的并不多，见惯这样的场面后，于九薇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止血后，她上前搀扶曲惋。
“我胳膊疼。”曲惋在于九薇扶她的时候，用另一只手捂着肩膀，她的手不敢挪动一点。
“是不是这儿？”于九薇戴着口罩，眼帘垂下轻捏着曲惋的关节，听到对方嘶了一声，“没什么大碍。”
“你什么时候来的塔和里？”于九薇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活动着她的关节。
“啊？”在紧张地气氛中于九薇的问话让她诧异，她眉头紧皱回答：“三个月前。”
“哪个学校毕业的？”
“北大。”曲惋从牙缝中崩出音，“你.....问这做什么？”
于九薇没看她，一直盯着她的关节：“随便聊聊，中午吃什么了？”
“我.......”曲惋还没回答，骨头咔嚓一响，这一下她整个人彻底醒神，拧紧的眉头在痛意中渐渐松了。
她试着弯曲手指，脱臼的胳膊就这么接上了，胳膊不再像刚刚那般疼得厉害，她还未曾反应过来。
于九薇将她横抱起来，一凑近时，曲惋慌了，她闻到对方身上消毒水的味道，气味像是死死黏在衣服上。
对方手上有力，战地医生经过训练，无论是抢法还是体力都是上等，当然，这几月穿梭在塔和里，她瘦了些，于九薇抱起她的时候毫不费力。
“别动。”于九薇提醒，声音不带一点温度。起身后，挂在背上的ak擦过她的手腕，发尾也刺着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惊。
挨得近她似乎能听到于九薇的心跳，这里不容易被发现。没有医护人员，于九薇也只能抱着她前往医院。
..
曲惋在前段时间去过一次医院，当天志愿者前去发放物资，她跟着拍了些照片，也是在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生死隔一线是怎样的场面。
在塔和里庙下神明也算不准他们的宿命，未来这个字眼也变得模糊不堪。
而这样的恐惧在几个小时前，她已经体验过了。耳廓边的吵闹声将她拉回理智，还未进去，她便被抬在担架上。
战地医院面积不大，内里外都挤满了人，连过道都设了简易的病床，医生的大嗓门一阵阵传来。
她试着回头去看于九薇，于九薇从别的护士手中拿过急救包便跟了上来，穿梭在光晕下的白衣，她会怕这人消失在人影涌动中。
那些哭声也在逼迫着曲惋画地为牢入绝望，她被抱上手术台的时候哭了，临时搭建的手术室只有简易的帘子。
不隔音也没有专业的设备，于九薇按下消毒液快速清洗着双手，忽而，却见帘子被拉开。
护士拿着单子急道：“于医生，八号床有个五岁大的孩子呕吐不止。”她提高音量试着和时间比速。
“检查胸腔，我马上到。”于九薇早换了口罩和干净的白衣，边角陈旧，曲惋在朦胧中瞧见褶皱。
她嘴唇泛白看着于九薇，这样的环境下她没办法平静地认为自己会活下去，于九薇说的伤口不深，但还是染红了她的半条裤子。
意识逐渐模糊时，她听到有说血浆不够了，能听得清楚时，曲惋更怕了。
她自认为是个能抗住压抑的人，临近关头才想起自己不过也才二十几岁。
“什么血型？”于九薇一边解开她的绷带一边问，听到对方回答后，没有犹豫又道：“等会儿，抽我的。”
曲惋的双眼被泪水压住，她不敢看也不敢听，剪刀咬破裤子，裂帛之声像在拉动她的痛意，大颗汗水也顺着滚动。
“麻药不够，能不能忍？”于九薇双手抬着，橡胶手套沾满了血渍。
曲惋含着泪说不出话，那几个字撞着她的胸口，她点点头。战地医院物资匮乏不是一两天。
战乱交通不便，半块糖都是稀罕品，麻醉师的绿眼在光束下瘆人，但好过于九薇，起码带着些柔和。
战地医院有各地援外的军医，于九薇简单地沟通后准备替她手术，曲惋的伤口需要缝合，一刻也不能耽误。
当她接过止血钳后，曲惋的左手却一把拽住她的衣角，她垂眼看了一下，目光顺着挪到曲惋的面上。
曲惋声音微抖说：“我想打个电话.......”
于九薇声音变轻了说：“皮外伤，你相信我。”
这句话一落，曲惋盯着覆着土灰的手机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