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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局篇) 第三部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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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的第二个星期二,经过近一个月的紧张筹备,ice针对第一资源集团策划的以“新一代的行业应用 新一代的第一资源”为主题的高峰论坛终于在长城饭店的大宴会厅如期举行。这一天是小谭的节日,他与尤教授、信远联集团的老总邢众俨然是论坛的主人,令他稍感遗憾的是皮特没能前来,只得由俞威代表ice公司做了个简短的致辞,不过俞威丝毫不能压过小谭的风头,充其量只是个木偶。另一件憾事就是第一资源集团的常务副总裁兼信息技术部总经理、noma工程的核心人物郑总没有露面,不过小谭也已经很知足,第一资源集团总部和各省级公司都来了不少高层,新朋与故交让小谭忙得不亦乐乎。

  论坛在将近下午四点时结束,小谭穿梭于散场的人流中与vip们一一惜别,又把尤教授和邢众从二楼的会场送到大堂外面,直到目送邢众开着奥迪a8送尤教授走了,他才又回到大宴会厅想现场重温一下刚才的成就感。大厅里转眼间已经变得空空荡荡,横幅都已摘下,地毯上零乱地散落着不少会议资料,嘉宾们向来很善于去粗取精,带走的是礼品,遗弃的是资料,有几个服务员在重新布置桌椅,看来傍晚又会有另一场活动,琳达带着公关公司和信远联集团的几个女孩子在收拾器材和展台,小谭此刻兴致正浓,便走到这群女孩子中间发挥他插科打诨的本事。

  忽然,小谭感觉从脚下厚实暄软的地毯传上来阵阵颤动,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有人迈着沉重的脚步正向这边走来,他扭过头,看见西装革履的俞威右手拎着一个插满球杆的高尔夫球包正气喘吁吁地大步奔过来。小谭忙下意识地从琳达身边挪开一些距离,而俞威走到离他几米开外却站住了,把沉甸甸的球包往地毯上一蹾,大声招呼道:“david,过来!”

  小谭见来者不善,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嘴里搭讪:“今天这个foru得不错,多亏和linda力支持啊。”

  等小谭走到近前,俞威用脚踢一下球包,命令道:“拎着,我有话跟说。”说完就径自掉头离开众人,向宴会厅里的一处角落走去。

  小谭一眼认出球包,心里更慌了,一边听命上前拎起球包紧跟在俞威身后,一边忙不迭地说:“哎,知道咱们从新加坡请来的那位singtel的高管为什么讲得那么好吗?因为他其实不是真正singtel的人,他是咱们ice亚太区的一位sultant,怎么样?这出假客户现身说法绝对以假乱真了吧?”

  俞威走到角落里转回身,冷冷地看着小谭,用手一指高尔夫球包,问道:“这个不会不认得吧?说说吧,怎么回事?”

  小谭把球包放下,搓着手说:“这个怎么到手里了?是郑总给的?”

  俞威双手插在腰间怒不可遏地说:“还有脸问我?!说,谁让给郑总送东西的?送什么不好,谁让送球杆的?!”

  小谭很是诧异:“这有什么的?我上次去请郑总来参加这次的foru留在他那儿的,郑总不是爱打高球吗?这套honma的球杆很不错,我专门去嘉里中心下面的专卖店买的,花了不少银子呢。”

  俞威斜睨着眼睛,问道:“多少杆的水平?”

  小谭愣愣地回答:“我?我不行,刚打没多久,水平忽高忽低的,一百多杆吧。”

  “知道郑总是多少杆的水平?”俞威追问。

  “郑总应该是高手吧,肯定比我强多了。”

  “呸!也配和郑总比?!圈子里谁不知道郑总的高球是超一流水平?每年都像候鸟似的,天热的时候在金石滩,天冷了就去观澜或者博鳌,以为他是附庸风雅的菜鸟?以为他是打着玩儿的?第一资源好多人都知道他那首《八十抒怀》,就是他头一次打进八十杆以后高兴极了写的。”

  小谭赔笑道:“所以我才投其所好嘛,不然我送他球杆干什么?”

  “呸!也配送郑总球杆?!一百多杆这种不入流的水平还配让郑总换送的杆?!懂不懂球杆分‘美规’和‘日规’?知不知道郑总从来都是用‘美规’的杆儿?懂不懂对郑总这些高手来说换杆都是天大的事?去年在美国,他让我专门陪他去了趟凤凰城,就是为了去参加ping的试打会,千挑万选才决定换一根ping的推杆。像这种水平的主儿送他一套杆,他要是宽宏大量只当没见识也就罢了,他要是敏感些就会觉得是在打他的脸。呀,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啦,真是半点专业水准都没有!”

  小谭懵了,搞不清俞威是在讽刺他的高尔夫球技还是在指斥他的销售手段,又看眼球包忐忑地问:“郑总把东西退回来了?上次还好好的啊,我把球杆留在会议室里,他当时没说什么啊。”

  俞威的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他竭力压抑着行将爆发的愤怒,说:“如果只是因为怪罪的无知,郑总大不了把球杆转手送人,可是如今他迁怒到了ice身上,迁怒到了我身上!今天这个会他当然不可能来参加,我都能想象出来他如今对ice有多不满。这套杆是他手下的人刚才临走的时候交给我的,说是他们郑总吩咐了,今天这个会上谁代表ice出面,就把这东西还给谁。我俞某人还从来没这么丢人现眼,被他们叫到大堂外面的停车位,亲手从后备箱里把球包搬出来,还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给他们打个收条,说收到郑总退还的礼物一件,确认无误。这都是david干的好事!”

  小谭虽然面向角落站着,但仍然觉得芒刺在背,显然琳达和那些女孩子的目光都聚了过来,为了使俞威降低音量,他先压低声音说:“为什么会这样呢?郑总这么做也太让人下不来台了。”

  小谭的示范没有起到任何成效,俞威近乎咆哮起来:“为什么……还好意思问为什么?!我有没有警告过,不要擅自邀请各省公司的人来?郑总一直是坚持要搞‘大集中’的,主张整个noma工程由第一资源总部来统一规划、统一选型、统一实施,懂不懂总部和各省公司之间的关系有多微妙?他一直反对我们下去做各省的工作,要求我们只对总部,我们都是暗地里去和各省谈的,能做到今天的关系容易吗?!倒好,把上海公司、广东公司这些最不听藏书网总部话的都请来,在嘉宾席上大摇大摆地和总部的人平起平坐,这不是在打郑总的脸吗?郑总能不反过来打咱们的脸吗?”

  “可是这活动不是光咱们一家办的啊,各省的人主要是尤教授和邢众帮忙请来的,我总不能拦着不让人家来吧?”小谭双手一摊加以抵赖。

  “他们有他们的算盘,用咱们搭的台子唱他们的戏,尤教授和郑总那是什么关系?人家一句话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咱们头上了;邢众更是巴不得郑总对咱们有意见呢,咱们要是和郑总铁板一块,还有他的机会吗?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俞威真是快要气炸了。

  “那……那我也是好心啊,花这么多时间精力搞这么大的一个foru还不都是为了帮们和第一资源搞好关系吗?”事已至此小谭决心死扛到底,宁可被痛骂是水平问题,也不能被怀疑是动机问题。

  “好心?”俞威眯起眼睛盯着小谭的脸,说道,“这么说是好心办坏事了?把所有的黑锅都扔给我啦!郑总根本不是在生david的气,在他眼里算什么东西?!他在生ice的气、在生我的气!他怎么跟手下交代的?‘今天会上谁代表ice出面,就把这套球杆还给谁’,我得替把这套杆儿收下,我得替去向他磕头赔不是,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今天这个会我跟本就不该来,更不该上台致什么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俞威垂下头狠命地在地毯上跺了一脚,胸中的愤懑与悔恨依旧发泄无门,小谭一片好心地劝慰道:“也别太着急,这不能怪啊,peter今天没来,要是再不来,也显得ice太不重视这个foru,想啊,不代表ice致词那谁代表啊?”

  俞威忽然抬起眼皮用阴毒的目光瞟向小谭,冷笑着说:“不说我还真差点气得忘了,上午正开会的时候peter给我打了电话,他说的什么应该很清楚吧?他告诉我第一资源这个项目以后也是亚太区的jor at了,要我和好好配合,我主外、主内。david,时至今日,还敢说这个foru务虚的、不是针对noma工程的吗?!有本事就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

  小谭强打起精神看着俞威的眼睛,但没敢回话,俞威的双眼像是可以把他吞没的黑洞,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半声干笑,俞威仰头长叹一声,颓丧地说:“好好的一个项目,就要生生毁在和peter的手里啦……”然后便径自朝大宴会厅的侧门走去。

  小谭猛然惊醒过来,忙追上去讨好地说:“那这套球杆怎么办啊?再送给其他客户?要不拿去用吧。”

  俞威定住脚步,慢慢转回身,指着绣在球包侧面的商标问:“知道honma是什么意思?”

  “本间,日本人的姓啊,就像本田、丰田一样啊。”小谭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并非高尔夫球的门外汉。

  俞威冷笑一声,说道:“哟嗬,还有点知识,那我今天再让长点知识。二战的&a;a;lt;sa&a;a;gt;99lib?&a;a;lt;/sa&a;a;gt;时候日本有个挺有名的战犯,当过驻菲律宾的日军司令官,把麦克阿瑟打得很惨,他被调去菲律宾之前也在咱们中国打过仗,打了哪一仗知道吗?南京!南京大屠杀就有他的份儿!他的名字叫本间雅晴,他的姓,也是这个‘honma’!给我记住喽,老子也是只用‘美规’的球杆,老子从来不用日本杆儿!”

  ***

  正当俞威在长城饭店的大宴会厅里气急败坏地训斥小谭之时,在离他们并不太远的西北方向,洪钧正开着自己的帕萨特从三元桥下自北而南地穿过,车上坐着他刚接到的从新加坡飞来的科克。

  虽然航班只晚点了一个小时,科克一路上还是抱怨不停,从新加坡樟宜机场的空管员到新航的飞行员最后抱怨到首都机场的行李传送系统,似乎要证明一切的人和事都在和他对着干。洪钧从科克的举止中感受到了他的焦虑不安,与一年多前第一次来北京时志得意满的科克判若两人,毕竟伴君如伴虎,弗里曼即将开始的北京之行能否成功对科克也是非同小可,这让洪钧的心也高高地悬了起来。

  科克的抱怨总算告一段落,但他对沿途的景致毫无兴趣,而是从侧面看了看洪钧,笑着说:“ji的气色不错,看来这些天的进展也应该不错。”

  洪钧这几天的心情确实挺好,信息产业部和国家发改委的高层与弗里曼的会见已经敲定,而教育部和数所受赠高校的积极性都很高,特地成立了一个专项小组负责与维西尔协调软件捐赠事宜,一个盛大隆重的捐赠仪式业已万事俱备,据教育部的领导私下透露,他们也很希望能把这件事的声势进一步扩大,争取到更高层出面接见弗里曼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其实科克这几天一直与洪钧保持热线联系,对任何最新进展都了如指掌,但洪钧还是又简要地汇报一通,反正人们对好消息总是百听不厌的。

  科克果然稍微安心了些,又问:“韦恩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到?”

  “他可能晚上从上海飞过来,据说他下午还有个很重要的约会。”洪钧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又说,“恐怕他是不愿意来机场接,所以才有意比晚到北京。”

  科克一耸肩膀,鄙夷地说:“谁在乎他来不来接?明天晚上弗里曼就到了,他总不会比弗里曼到得还晚吧。对了,ji在今后的几天里,我们要给韦恩多安排一下事情做,让他和弗里曼呆在一起的时间越少越好。”

  很快就到了北京国际俱乐部饭店,洪钧事先把北京的几家超豪华酒店信息提供给了总部,据说是弗里曼亲自点的这家,因为他一向对st. regis旗下的酒店印象不错。洪钧把车停稳,门童已上前把车门打开,科克右腿伸到车外,又扭头拍了拍洪钧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希望我下次来北京的时候已经换车了。”

  洪钧刚要把车从大堂门口挪到停车区,手机响了,他忙接起来,是柳峥。洪钧这些天时刻盼着柳峥的电话,可是每次电话一来都让他有一种生死未卜的忐忑。洪钧故作镇定地笑着说:“总算等到的 7535.&a;a;quot; &a;a;gt;电话了,从上次听到的声音到现在已经将近四十八小时了。”

  柳峥用的也是手机,她先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尽量和缓地说:“可惜啊,这次等来的不是好消息。”

  柳峥这句细微的低语对洪钧不啻是五雷轰顶,虽然他已经千百次在心里预想过噩耗的降临,但是当噩耗真的传来却依旧是准备不足。柳峥遗憾地说:“刚才‘三号’的大秘专门找到我,他对我把情况讲了,这次看来是没可能了,‘三号’的时间安排不开,本来或许可以插个空的,但是被另外一件事给挤了。”

  洪钧痴痴地答应着,柳峥柔和地安慰说:“就像我一开始对说的,这种事没办法,有太多因素起作用,不是哪个人的力量可以支配的,也别太往心里去,好好对老板解释一下,把他的其他行程安排好吧。”

  洪钧不死心,又问:“那……我老板明天就到了,我想办法让他拖几天再走,等‘两会’结束,看那时候还有机会吗?”

  “没可能。”柳峥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已经问过了,‘三号’等‘两会’一结束马上就离开北京,这次没机会了。”

  柳峥又说了哪些安慰的话、自己又说了哪些致谢的话,洪钧记不清了,他勉强把车停好,科克的电话就来了,他如今对洪钧接到的任何消息都异常关心,洪钧无力地说:“我上来见面说吧。”

  洪钧走进专为科克预定的大使套房,科克正站在客厅中间,尚未打开的箱子放在墙边的行李架上,洪钧避开科克急切的目光,苦笑着说:“不是好消息,见不成‘三号’了。”

  科克呆立片刻,身子忽地像散了架一样瘫在沙发里,双手抱住头嘟囔说:“今天真是个坏日子!”

  ***

  星期四的早晨,春寒料峭,洪钧还不到八点钟就到了公司,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让洪钧愈发觉得冰冷,但阵阵凉意也驱散了他的困倦,让他头脑清醒起来。弗里曼是头天晚上到的,率队迎接的科克从机场一直挨到弗里曼住进国际俱乐部饭店的总统套房才吞吞吐吐地告诉他这次见不到中国政府的最高层了,弗里曼听后面无表情地愣了一会儿,便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转而赏玩起写字台上为他预备好的中文名片。科克私下满腹抑郁地对洪钧嘀咕,弗里曼的沉默是个很不好的兆头。洪钧也明白其实老板发脾气并不可怕,怕就怕老板把脾气都攒起来在某个时刻连本带利一次兑现,他暗想假如弗里曼真在沉默中爆发,自己肯定就得在沉默中灭亡了。

  洪钧一向羡慕欧美人旺盛的精力,经过长途飞行的弗里曼无半点疲惫,而是精神矍铄地招呼大家都去酒吧喝酒,似乎时差反应对他不起作用,科克和韦恩自然巴不得哄弗里曼开心,忙熟门熟路地把众人带到饭店1楼的记者俱乐部酒吧,他们虽然只比弗里曼提早一天入住,却已在这家酒吧互不搭理地徜徉了一个晚上。洪钧一向对泡吧兴趣了无,而且那一个美国佬和两个澳洲佬的注意力也都不在他身上,因为有三个美女萦绕在旁,一个是弗里曼从总部带来的公关主管,一个是科克从新加坡带来的亚太区市场总监,一个是韦恩手下来自香港的大中国区市场总监。时间虽然难熬,洪钧仍然很敬业地一直陪到凌晨一点酒吧打烊,众人都自回房间休息,惟独他这个东道主反而得在寒风中赶路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洪钧都要程伺候弗里曼,白天都是排得满满的活动,晚上肯定得陪老外们先吃饭再喝酒,所以只有一大早跑到公司来处理些日常事务。八点刚过,手机忽然响了,洪钧本以为是菲比,却惊讶地发现竟然是柳峥!洪钧笑着说:“这么早啊?中央机关就是走在国人民的前头,呵呵。”

  柳峥并不理会,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们公司是做软件的吧?那是不是很在意知识产权的问题?”

  洪钧一头雾水,懵懂地回答:“当然啦,一张光盘才多少钱?值钱的就是知识产权,是命根子啊。”

  柳峥又问:“们公司在中国也做了不少年,觉得中国在对知识产权的保护上有什么问题没有?”

  洪钧更加摸不着头脑,便据实说道:“没有啊,我们这种大型软件不存在盗版的问题,求着客户用人家都还不肯用呢,呵呵。”

  柳峥说:“我正在看内参,那位记者采写的专访登出来了,我觉得对他讲的那段话挺好的。”

  洪钧这才恍然大悟,说:“难怪问的话我听着那么耳熟,上次那位记者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说维西尔公司对中国的整体商业环境很满意,在中国开展业务十多年没有发生过知识产权受到侵害的情况,无论是客户、软件开发商还是科研学术机构都很尊重我们公司的知识产权,所以我们觉得政府在知识产权保护上所采取的措施是很有效的。我们公司目前在中国所面临的问题主要是如何尽快加深对中国市场的认知,提升自身产品对中国客户的吸引力,而不是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问题。”

  柳峥平静地说:“‘三号’见们老板的事可能有转机,等一下罗秘应该会亲自给打电话,在办公室吗?”

  “真的啊?!在啊,我今天是头一次这么早到办公室。”洪钧惊喜之际依然注意到了这是柳峥头一次说出大秘的姓氏,又疑惑地问,“怎么突然又要见了?安排出时间了?”

  柳峥揶揄道:“呀,不要只惦记那点生意,也关心关心国家大事好不好?”

  洪钧一边把电脑屏幕切换到一家新闻网站的页面,一边开心地说:“是是,我马上关心一下。哎,对我的恩情比海深,我该怎么报答啊?”

  “别啰嗦了,我得赶紧给罗秘回话呢。”柳峥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从天而降的特大喜讯让洪钧激动不已,真想跑到门外空旷的办公区里大喊大叫,但他马上迫使自己凝神静气,飞快地扫视屏幕上的网页。忽然,一条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打开链接一看,提要是“美国商务部长将于近日访华,预计将就知识产权保护问题和两国贸易中存在的不平衡问题与中方展开磋商”。洪钧逐字逐句地读完,品味出正是知识产权这个关键词把弗里曼的求见与美国商务部长的来访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联系在了一起。

  此时,电话铃声在空寂的办公室回响起来,洪钧稳了稳情绪,抓起直线电话,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请问,是维西尔公司的负责人吗?”

  “是的,我是洪钧,负责维西尔在北京的各项联络。”

  “好。我们注意到了内参上的一篇文章,里面提到们公司对咱们国家整体的商业环境和咱们国家针对知识产权保护的一些看法,请问这些看法是仅代表个人还是代表们公司?们公司的董事长弗里曼先生是怎么看的呢?”对方彬彬有礼地问道。

  “对中国有关知识产权保护的状况,在维西尔公司内部恐怕我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我最了解这里的实际情况,我和公司高层在这一问题上沟通很充分,弗里曼先生也认同我的看法。”洪钧给予对方一个肯定的答复,同时也尽量突显自己在公司内的影响力。

  “好。肯定了解咱们国家尤其是中央和各部委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是一贯高度重视的,依法保护知识产权,不仅对像们这些来华开展经营活动的外商有好处,对咱们国家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建设创新型国家都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咱们国家长期不懈地在保护知识产权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不断建立健保护知识产权所需的法律体系,加强对知识产权重要性的宣传教育,当然,也仍然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对方话题一转,非常诚恳地说,“首长一直非常关注知识产权保护问题,也非常注重调查研究,我们了解到们维西尔公司在国际软件行业乃至整个高科技行业都很有代表性,软件行业是典型的创新型行业,知识产权保护更是事关软件行业能否健康快速发展的关键,所以,我们的工作取得了哪些成效、还存在哪些问题,们最有发言权。这次正值们公司的董事长弗里曼先生来华访问,首长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希望当面听取弗里曼先生对咱们国家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意见和建议,因为时间很紧,所以就由我直接来和们联系。”

  洪钧一字不漏地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因为他知道这是对方在为将要举行的接见定下调子,等对方稍作bbr&a;a;gt;&a;a;lt;/abbr&a;a;gt;停顿,洪钧急忙表示:“好,没问题,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您所说的转达给弗里曼先生。”

  对方继续沉稳地说:“我们了解到弗里曼先生这次来华访问是很有诚意的,们公司也与教育部和多所重点院校开展了合作,这都是很好的事情,教育部也报上来了。但是我们想把接见时的主要议题做些调整,主要听取们对于知识产权保护的意见和建议,所以就不安排教育口的同志作陪了,应该会有商务部的同志参加。”

  洪钧明知对方并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还是高兴得不能自已地回应:“好啊,没问题。接见安排在什么时候呢?”

  “具体的时间地点还需要落实,会由商务部通知们。”

  “好,那我们就时刻准备着,时刻听从首长召唤。”洪钧喜形于色。

  “别这么说,们毕竟是外宾嘛,我们会尽快安排,力争尽早通知们。” 对方的口气也轻松起来,又补充说,“对了,相关的媒体报道们就不要管了,我们会有统一安排。”

  洪钧满口答应:“那当然,这已经不只是我们公司这点小事了,一切服从大局。”

  “好的,看还有什么问题吗?”对方客气道。

  “嗯——,能否请问一下,您……怎么称呼?”洪钧轻声细语地问。

  “哎哟,真是太抱歉了,因为想着之前柳峥刚和通完电话,都忘了自我介绍,对不起,我姓罗,是首长身边的工作人员。”罗秘由衷地表示着歉意。

  洪钧确认过对方的身份,便壮起胆子问:“罗秘书,我想请问一下,您是否需要为首长草拟一份会谈提纲或讲话稿之类的,便于首长做些准备?”

  罗秘反问:“有什么事吗?”声音里带出几分警觉和戒备。

  “哦,您别误会。我临时想起来,首长要是能在百忙之中对我们公司提一些切实的指导和殷切的希望,这对我们公司,尤其对我们在国内开展业务的人来说,一定会非常有帮助的。”洪钧的心情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是指?想请首长给们公司题词?首长从来不搞这些。”罗秘诧异中夹杂着不快。

  “不是不是。”洪钧连忙否认,解释道,“首长能不耻下问地听取弗里曼先生的意见和建议,要是也能对弗里曼先生提一些希望就好了,只要口头讲一下就会有很大的意义。我有这么几点粗浅的感受,想和您说说,不知道能不能耽误您一分钟?”

  罗秘没有回答,电话那端静悄悄的,洪钧鼓足勇气把他想说的话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罗秘默不做声地听洪钧说完,轻轻一笑,说了句:“我们对此的态度是一贯的。”

  洪钧对这一特大喜讯采取了冷处理。当天上午在拜会信息产业部的领导之前,洪钧瞅准一个机会把科克拽到了厕所里,两人站在左右相邻的小便池前,他一边方便一边不动声色地向科克简单讲了几句,科克浑身抖动一下,兴奋地说:“真的?!”然后就马上低语道,“真聪明,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有我知道就好。”

  洪钧是在星期五一大早接到的电话通知,接见的时间定在当日下午五点半,地点是钓鱼台国宾馆的芳菲苑。洪钧问了个问题:“我们这边参加接见的人可能不多,会不会显得不太好?”对方问具体是几个人,洪钧说不会超过六个,对方只简单回了句“知道了”。

  洪钧在路上给科克打了电话告知这一最新消息,等到国际俱乐部饭店的景苑咖啡厅共进早餐时,科克就忽然对当日的行程提出了新想法,下午原计划是去位于上地的一家软件公司走访,科克表示不仅弗里曼大可不必屈尊亲自前往,连他自己都没必要出马,因为对方出面的只是个副总裁,由韦恩代表维西尔公司就绰绰有余了。弗里曼本就不习惯与中方的各种正式而严肃的会谈,周四接连搞了三场已经让他觉得头大,这天上午是软件捐赠仪式又肯定不能偷懒,便立刻就坡下驴地表示正打算利用下午的时间详细听取科克有关亚太区业务的汇报。韦恩有些意外,但马上踊跃地应承下来,毕竟有机会做主角总比当第二号配角要好。科克问韦恩需要谁陪着去,韦恩的目光从洪钧脸上一扫而过,点名要与他一起从上海来的ck和来自香港的市场总监同行,一切便这样敲定了。

  上午的仪式结束后众人都回到饭店,韦恩等人享用午餐后稍事休息便出发了。洪钧在咖啡厅上网消磨时光,他不住地看表,终于等到四点一刻,该按计划行动了。洪钧上楼按响总统套房的门铃,开门的是科克,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洪钧便兴奋异常地大声喊道:“好消息!刚刚接到的电话,‘no.3’要见,弗里曼先生!”

  科克立刻应和:“真的吗?!我的天呐,真是难以置信!”然后紧紧地拥抱洪钧,激动地说:“ji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一定能做到的。”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弗里曼已经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双手抱在脑后,半晌才喃喃地说:“噢我的上帝……”然后绕过茶几走过来,问道:“什么时间?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五点半。”洪钧看了眼表,又说,“我们该马上出发。”

  弗里曼揉搓着双手在一对沙发之间来回踱步,忽然问科克:“我应该和‘no.3’说什么?”

  科克笑着抬手一指洪钧,说:“我相信ji在路上告诉我们的。”又对洪钧说:“通知其他人吧,马上把车准备好。”

  洪钧答应着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就一脸无奈地说:“为弗里曼先生预备的奔驰车不在,韦恩坐着它出去了。”

  科克骂道:“该死!他怎么可以用弗里曼先生的车?!让他马上赶回来!”

  洪钧拨通韦恩的手机,韦恩一听就慌了,忙解释自己是因为弗里曼下午没有外出计划才用他的车的,他现在就立即结束在那家软件公司的走访,也不再留待共进晚餐,尽快赶回饭店。洪钧把这意思转达给弗里曼和科克,科克问:“他什么时间能赶回来?来得及吗?”

  洪钧摇头说:“肯定来不及,我们在市中心的东面,要去的是市中心的西面,而韦恩在西北方向的郊区,知道,北京之大是有名的,而北京的堵车也是很有名的。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科克点头赞同,弗里曼说:“ok,给我找辆别的车,什么车都行,我绝对不能迟到。”说完就走进里间更衣去了。

  几分钟之后弗里曼已经衣冠楚楚地走出来,却看到洪钧仍是一脸愁容,就问:“怎么了?”

  “刚打了几个电话,可能很难找到合适的车。”洪钧回答。

  “原来那辆奔驰不就是这家饭店的吗?让饭店再派一辆嘛。”科克此时的诧异并不是装出来的。

  “他们派不出别的车了,北京现在正在召开中国的‘两会’,各大饭店的车队大多都被征作会议用车,剩下的车也都早被别人定了,他们临时根本找不到车。”

  “那……出租车呢?”科克急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不允许出租车进的,我们总不能在大门口下车然后走进去吧?”洪钧把这条路也堵死了。

  科克和弗里曼面面相觑,又都无助地看着洪钧,洪钧说:“到饭店门口再想办法找车吧,如果实在找不到,只好委屈们坐我的车去了。”

  科克看着弗里曼,弗里曼耸了耸肩,说:“我不介意,只要能让我准时到达。”

  科克就指示洪钧:“告诉韦恩,我们立刻出发,他不必赶回饭店了。”

  洪钧再次拨通韦恩的手机,没说几句就把手机递给科克,说:“他要和谈。”

  科克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便大声质问道:“究竟是想让弗里曼先生等着那辆车,还是想让弗里曼先生等着?我告诉,没有那辆车或者没有,都不影响弗里曼先生和‘no.3’的会面!”他又听了听,就把手机递给弗里曼,说:“他还要和谈。”

  弗里曼接过手机听了几句,微笑着说:“韦恩,我相信‘no.3’想见的是我,而不是我坐的车。”说完就挂断电话,把手机抛给洪钧,大步向房门走去。

  刚下到大堂,洪钧的手机又响了,是韦恩,他听韦恩说完就捂住手机对弗里曼说:“韦恩会直接去那里,他约我们在大门口会合,然后和换车后再进去。”

  弗里曼又一耸肩,说:“祝他好运,但愿他能及时赶到。”

  洪钧传达完毕又叫韦恩把手机递给那辆奔驰车上的司机,以便他和司机约定碰头地点,等司机接过去,洪钧改用汉语说:“车上有人懂中国话,所以只听我说,不要重复也不要回答。记好,一定不要在五点半之前赶到钓鱼台东门,放心,车上的人拿没办法。咱们不是说好了嘛,我必有重谢,去兜圈子吧,哪里堵走哪里。”包车的司机像是领受了一项光荣的任务,回一句:“瞧好吧您呐!”

  洪钧独自跑到外面找车,运气还不错,总算找到一辆首汽公司的黑色“红旗”,两侧车门上都没有喷涂出租车公司的标志,车内也没装防护网,洪钧让“的哥”把顶灯一摘,除了“京b”车牌之外倒也很有几分像是辆公务车了。“的哥”问明去处便见多识广地说道:“我们‘首汽’的车进钓鱼台没问题,别的公司的车都不行,就我们‘首汽’的行。今天遇上我算走运,本来我也得上‘两会’拉任务,刚溜出来拉个活儿。”“的哥”又自告奋勇地要在前面开路,见洪钧婉言谢绝便有些愤愤然,怀疑地问:“认识路吗?”

  洪钧回到大堂一点人数,算上他自己共有五个人,便对科克说:“咱们可以分为两组,一组坐我的车,另一组坐外面这辆出租车。”

  科克用目光征询弗里曼的意见,弗里曼一挥手说:“咱们坐ji车,路上还要谈事,让她们两位女士坐出租车。”

  当弗里曼带来的公关主管和科克带来的市场总监钻入黑色“红旗”之后,门童把车号抄写在卡片上刚要递进车里,洪钧说句“给我吧”就接了过来,等弗里曼和科克都已挤进帕萨特的后座洪钧便坐进驾驶室,说了句:“let’s go.”帕萨特在前,黑色“红旗”在后,由一辆中档私家车和一辆中档出租车临时拼凑伪装而成的商务车队就这样出发了,路人谁也想不到车里居然坐着一位亿万富翁,而他们要去晋见的竟会是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之一。

  车刚拐上建国门外大街,弗里曼就急切地对洪钧说:“告诉我所有我需要知道的东西。”

  洪钧却正在忙活,他左手捏着方向盘,手指间夹着刚才门童给他的卡片,右手在手机上拨号,嘴里说着:“请给我一分钟时间。”

  弗里曼有些不满,嘟囔道:“我希望要打的真是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科克忙在一旁缓颊说:“一切都交给ji理吧,可以像信任我一样地信任他。”

  就在两人说话间洪钧已经打完电话,扭头冲弗里曼致以抱歉的一笑,解释说:“我是打电话给负责接待咱们的部门,告诉他们这两辆车的车号,他们会马上转告守在大门口的警卫,警卫认车不认人,咱们就可以不用停车直接开进去。”

  弗里曼点点头,笑着说:“嗯,这的确是个重要的电话。”

  洪钧估计此刻已临近“两会”天会议结束的时间,担心长安街上可能因会议车辆通行而暂时封路,他便从建国门立交桥拐上东二环路向北绕行。一路上洪钧把罗秘所讲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弗里曼,但并未提及美国商务部长的即将来访,因为两者之间的联系纯属他个人的猜想。

  弗里曼心里有了底,最初的紧张不安迅即退去,又恢复了往日纵横捭阖的气派,他仰靠在座位上,问道:“谁来做我的翻译呢?知道我的汉语水平很有限。”洪钧从后视镜里看见弗里曼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们会为配备专业的翻译。”洪钧回答。

  “嗯——,我相信他们提供的翻译一定很棒,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弗里曼沉吟片刻,又挤了下眼睛,笑着说,“我是远方来的客人,对吗?所以我有权提出要求,我想要做我的翻译。ji我相信可以保证‘no.3’不会误解我所说的任何一个词。”

  洪钧说了句“ok”,转而半开玩笑地说:“今天细节上没有安排好,让的座驾从奔驰降格到了我的这辆破车。”

  弗里曼的视线在车内四下打量,问:“这是什么车?”

  “passat.”洪钧说。

  弗里曼一脸茫然,科克说:“德国车,大众公司的。”

  弗里曼拍了拍前排座椅的头枕,说:“感觉不坏嘛。”他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说,“实际上,我并不关心坐的 662f.&a;a;quot; &a;a;gt;是什么车,我关心的是由谁来开它。”

  两辆车一前一后从西二环驶上了阜城门外大街,洪钧看一眼时间,问后座上的两个人:“前面就要到了,我们还要不要等候韦恩,要不要等着换乘那辆奔驰车?”

  科克扭头看着弗里曼,弗里曼反问洪钧:“估计他们能很快赶到吗?”

  “我估计不可能,现在正是周五下班的高峰时段,他们很可能无法按时赶到。”

  科克提醒道:“‘no.3’只有短短二十分钟和咱们会面,咱们可以等候韦恩和奔驰车,但我相信‘no.3’不会等候咱们。”

  弗里曼又习惯性地挥了一下手,说:“不等了,马上进去。依我看奔驰车和的这辆车没什么区别,都是纳粹造的车。”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帕萨特徐徐驶入钓鱼台国宾馆的东大门,旁边肃立的武警向车内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弗里曼心情很好,也有样学样地扬手还礼,由衷地赞叹:“这小伙子看上去真棒!”

  科克却对洪钧说:“从现在开始,不必再接韦恩的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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