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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Chapter 42

  关含芝向韩呈礼诉说往事,不小心踩到他的雷点。韩呈礼一直知道自己的价值观跟关含芝不太一样,并不是因为他妈妈做舍管他才尊重舍管,他的尊重来源于一种教养,或者说,天性。

  有次韩呈礼陪关含芝出门办事,遇到一位中年女性,韩呈礼主动跟那人打招呼,还很熟络地聊了几句。过后关含芝好奇地问他那人是谁,韩呈礼告诉她是他们小区打扫卫生的阿姨。当时关含芝就表现得特别不理解。

  所以今天她说出这样的话,觉得自己比做舍管工作的人层次高,被她们嘲笑是种难以忍受的羞辱,韩呈礼并不觉得多意外,心里有所计较,但他没说话,关含芝也没发觉,她停下来,喝了口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韩呈礼也在想事情,虽然这个时候想这些有些不厚道,但他确实是在想他明早要卖的面包,最近有客人跟他反馈来着,他都忘了跟蛋糕师提起了。

  关含芝出完神继续说:“在那之后他仿佛消失了,后来我才从他同学口中得知他到国外读书去了,我无法原谅他,不过我也没什么时间去想他,我还得重新适应原先的生活,总觉得怎么过怎么不对劲。”

  古人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没几个人能立刻适应从云端跌到凡尘的日子,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适应不了。韩呈礼不知道那个时候鲁先生提供给关含芝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不过从他能一出手就是家酒吧来看,总不至于太寒酸。

  这么一想,韩呈礼都有点同情关含芝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乡下姑娘,一下子被捧上了天,又一下子被摔回地上,这种落差,不知她是怎么调节过来的。

  关含芝说:“我很努力地读书,毕业的时候凭实力进了一家出版社,过得不是太好,但也不会太差,我真的从来没想过再遇到他。”

  可就那么重逢了,在一次校友会上,学成归来的鲁先生,一眼就看到比起读书时那个谨小慎微的“关招娣”,如今出落得落落大方的关含芝。

  可是,关含芝对那次重逢并没表现出欣喜,她说:“他告诉我他一直爱我,可是我无法再相信他的话,他伤我太深,甚至我都无法再相信在那个年龄的人。”

  韩呈礼抬头看了关含芝一眼,终于明白她一向不信任年轻人的缘由了。不过对这种以偏概,甚至影响到了事业发展的不信任,他也是无可奈何。有些人长大晚,比如鲁先生,现在看上去倒是挺有担当的,从他跟关含芝抢酒吧这件事就能看出,他实在成长为一个颇有心计的人,毕竟连关含芝都觉得这地方是她的,他却有办法让酒吧停业、让她产生失去酒吧的危机感,说明他手里有些证据是关含芝没料到的。

  可是,也有很多人长大早啊,比如晓凡,比如他自己。虽然做这种假设挺没意思的,但如果是自己在那个年龄,女朋友突然怀孕了,他高兴都来不及,绝对不会逃避责任的。他会想着怎么照顾她以及为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做好准备,会为了他们的未来而拼命努力,那是想想都很幸福的事。虽然他至今都还停留在想想的阶段。

  当然,也有小青那种似乎永远都长不大的。

  关含芝低下头,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韩呈礼知道,这里面一定又发生了些事情,不然这间酒吧又是怎么来的呢。

  但很明显,关于个中缘由,关含芝并不想说得很详细,她只是说:“这酒吧当初给我的时候,他说是对我的赔偿,所以酒吧就应该是我的,对不对?”说到最后,关含芝有些急切地看着韩呈礼,似乎想得到他的支持。

  可是韩呈礼无法支持她。酒吧又不是宠物,它更加无法证明自己是谁的,能证明它归属的只有合同、文件、授权书这些东西。不用说,这些东西关含芝没有,至少她手里的资料是不齐备的。这个时候,谁说什么都没有用,法院只看合法证明。

  在韩呈礼长久的沉默之后,关含芝最后的堤防终于崩溃,她掏出条真丝手绢捂在眼睛上,双肩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剧烈,终于,她用哽咽到无以复加的声音说:“帮帮我……”

  说不上为什么想帮她,或许是对于一个弱势女性的同情,又或者是她对这间酒吧的了解程度,那种曾经的力付出感动了他吧,反正,关含芝请求他的帮助时,他没有拒绝。

  但是从酒吧出来,韩呈礼就有点后悔了。他并不是律师,甚至说到法律法规,他也只对交通法规比较熟。让他管理家酒吧、招待下客人这个倒是没问题,可是跟人合理合法地去抢夺一家酒吧,对他来说难度太大了。这并不是妄自菲薄,而是真的术业有专攻,想当初他只是租个奶茶店的房子,都是专门托了同学找人帮着看了看合同,确认没问题了,他才掏的钱。

  不过想到那个同学帮忙找的人,倒真的是个律师,还是专司经济纠纷的律师,不过那律师在外地,帮忙看合同可以用邮箱传过去,可真的需要他出庭打官司的话,就得把人请过来,也不知道关含芝现在的经济状况能不能承担律师的差旅费……

  直到心不在焉地到了家,韩呈礼才想起来看一眼手机,果然有一条蒋佳发来的微信。她在家看气象预报的时候听说明天降温,赶紧提醒韩呈礼明天出门时多加件衣服。

  看到这条消息时,韩呈礼的表情一下子从晴间多云变成晴空万里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有多灿烂。

  韩呈礼想了想,觉得关含芝的事还是不要瞒着蒋佳的好,于是就告诉她了,当然,避过了她所讲述的那些比较隐私的部分。

  蒋佳对关含芝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合作后一起吃饭的时候,当时她们挺聊得来,蒋佳对关含芝的印象挺好的。不过终归只是商业合作上的伙伴,互相也就没留私人的联系方式。这会儿韩呈礼提起关含芝,蒋佳倒还记得她。蒋佳问他:“我记得那个酒吧挺大的呢,说关门就关门也太可惜了,听说的这些,那个鲁先生对关老板还是有感情的,不能和好吗?”

  韩呈礼举着蒋佳帮他买的驱蚊药,对着床底下喷了几下,心里6郁闷,明明都入秋了,家里怎么还有蚊子。嘴也没闲着,说:“我哪儿知道,人家的事儿。”

  “也是,”蒋佳说,“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就帮帮她吧。她也挺惨的,将心比心,如果当初蛋糕店没了,我都不知道现在自己怎么样呢。”

  韩呈礼说:“反正肯定遇不到我了。”

  蒋佳笑了,说:“这倒是,那样会遇到另外一个女店主了。”余童辉肯定不会自己打理这种小店,不外乎转手再送新妻罢了。

  韩呈礼说:“幸好他没,如果他还算做了件好事,也就这个了。”

  蒋佳没有答话,其实两个人都不想提起余童辉,可是那个人的影子竟然一直都在,韩呈礼不是没想过忽悠蒋佳把那店子兑出去算了,可是那也是蒋佳的心血,而且它真的在赚钱,就这么转手太可惜。再仔细想想,现在住的这房子也是那个人住过的,心里就有些别扭,虽然自己住进来的时候这里空空如也,住进来之后也略微改变了下布局,但房子始终还是那个房子。

  顺手翻了翻茶几上报纸的地产版,韩呈礼又盘算了一下目前的存款,发觉压力果然有点大。不过重新装修的钱还是有的,干脆把家具也都换了吧。

  可是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又没地方住了?难道住店里,跟隔壁眼镜店的大叔作伴么?

  韩呈礼想着这些,蒋佳突然问他:“要是帮关老板打官司,店里怎么办?”他那家是一人店,老板不在只能关门,他刚打出点名声,突然不做生意了,肯定会流失顾客。

  其实韩呈礼也在为这件事发愁,他倒是考虑招个帮工,可是新人来了还得教,就算是有过卖奶茶的经验,想调出他店里的口味也得花点时间学习。现在是关含芝的关键时期,估计等他把新人教会了,酒吧的归属也尘埃落定了。

  不过韩呈礼还是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打算:“要不我招个人吧。”

  蒋佳说:“这个我看行,店里顾客不少,从面包的消耗量上就能看得出来,不过,这店能开多少工资请员工?钱太少熟练工不愿意来,新手的话还得从头教。”

  韩呈礼说:“说的对。”句句说到他心坎里了。

  蒋佳想了想,说:“不然,先留意着合适的人选,我先让小青先过去帮顶一阵子。”

  对啊,韩呈礼自己都把小青给忘了,他合适啊,韩呈礼店里的奶茶在最初决定口味的时候他就程参与,后来也经常到韩呈礼这边来,对他店里的机器设备也熟,连新口味都为了增加蛋糕店的品种而学会了。可是,韩呈礼说:“他过来的话就太忙了。”

  蒋佳大方地说:“没关系的,我忙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