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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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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a;lt;sll&a;a;gt;后来,我逐渐懂得,其实,喜欢一个人,就赋予了他伤害的权利。&a;a;lt;/sll&a;a;gt;

  聂双是在升入大学后的第二个礼拜,收到白木珊的来信的。

  信里有一页信纸,一本杂志。

  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聂双,看了这故事,会明白我吗?会笑我傻?还是,会选择,和他们的做法一样,认为我是放荡的女生呢?”

  那是一本青春文学类杂志,有着很唯美、华丽的封面,聂双坐在大学里茂盛的梧桐树下,忐忑不安地打开白木珊标注的那一页,文章里的主人公,白木珊用的是化名,但聪明如聂双,几乎是第一时间还原了那些化名之后的实际真人,有关周浅易、苗言东和白木珊之间的纠葛,仿佛一幅水墨画,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颜,静静地摊开在她的眼皮底下。

  小说的名&a;a;lt;q&a;a;gt;?&a;a;lt;/q&a;a;gt;字,叫“谁赋予他伤害的权利”:

  我站在原地,像一个垂死挣扎、病入膏肓的病人卷好袖子,试图证明身体的强硬健朗,却露出病态的、衰老的、皱巴巴的皮肤和皮包骨头。

  谁赋予他伤害的权利

  1.

  我站在周浅易面前,手脚冰凉。

  他被同班同学从教室里叫出来,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打量一圈,最终转向我,“叫我?”

  我有些犹豫,咬着唇,深吸一口气,还是怯怯地点了下头。

  “哦,”他斜看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睑,“干吗?”

  我提起手中的袋子:“送……给。”

  “啊?”他不解地看着我。

  “我是说,生日快乐。”

  他站着没动,也没有接我手中的袋子,只是直直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伸出去的手正要缩回来,听到他的轻笑声:“哈,可是,干什么事?”

  “啊?”

  经常,像现在这样,送礼物给陌生的男生吗?

  2.

  我走在校园里,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哎,看到没,她就是白木珊。”

  “啧啧,真够丢人的,真佩服她可以这么觍着脸皮在校园里走。”

  “就是。”

  ……

  3.

  我给周浅易写信,只是缘于一时的冲动。

  那年高二,刚刚分到文科班。在一次去隔壁班找好友吴棋拿杂志时,正好看到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的周浅易。时任班长的吴棋正冲着他高喊:“周浅易,班主任叫明天一早去找他。”不等他理会,吴棋跩跩地转过头,边走边对我发牢骚,“唉,这个周浅易啊,真是没治了,高一的时候可是校第一名考进来,哪个老师见了不夸?现在呢?动不动就逃课,谁都别想找到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没见他谈爱啊?”

  “哦,是吗?”我漫不经心地应着,却瞥见周浅易突破三人的围攻,单枪匹马大跨步左躲右闪,一个漂亮的转身跳投,篮球应声入网。

  “我虽说是班长,可也不是万能的呀。班主任真是,什么事都让我干。”吴棋继续发着牢骚,“入学时不是有学生档案吗,直接打个电话不就结了?”

  “那跟班主任这么说呀。”

  “我要敢这么说我就是副校长了。”

  “嘿嘿。”

  周浅易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汗,随手脱下上衣扔在篮球场白线外的水泥地上,又抓过篮球架上的nba背心套上。

  “他其实挺开朗的,每次班级大扫除他都主动帮忙擦灯管。可是他逃课,班主任总是骂我,说我管得不严。”

  周浅&a;a;lt;bdi&a;a;gt;&a;a;lt;/bdi&a;a;gt;易做了一个假动作,晃过对手,在被晚霞染红的篮球场上,眯起眼睛,上臂与前臂呈90度,手掌向前推出,三分球应声入网。

  “现在他的成绩,一落千丈,没有一门在50分以上。哎,人家都说男生到了高中就知道努力了,为什么偏偏他是反着来呢,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啊。”

  “白木珊,有在听吗?”

  “有啊。”

  吴棋敲我的头:“又走神了吧。”她从书包里掏出杂志,甩手扔到我的车筐里,愤愤地骑上自行车,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晚上回到家,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周浅易,还有吴棋的话。鬼使神差,从被窝里爬起来,开始给周浅易写信。

  在信里,我署名左左。许是怕周浅易不理我,我欺骗了他,以他的初中同学相称,说听友人讲起读高中的他成绩大幅度下滑,感到惋惜,希望早日看到当初的他云云。

  我并没有告诉周浅易我所在的班级,因为学校的收发室是按照班级分发信件,没有注明班级的,就统一放在收发室外面窗台上的木头邮箱里,信的主人可以自由去拿——这样可以防止班主任抽查信件,也将周浅易认出我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收到周浅易的信,是在三天后。信的字数不多,通篇都在猜测我是谁,末了又留下他的邮箱,说这样写信不方便,不如写邮件——这倒正是我所愿,那时我的作文经常在学校得奖,班主任总是得意地把我的文章贴在年级宣传栏里,我一直担心,万一周浅易不小心看到,猜出我是谁。

  基本上保持在每周两封的频率。第一个月,周浅易一直猜测我是谁,我觉得他有些可笑,因为他的执拗,便回信说,如果他保证不逃课,好好上学,那么,我就答应和他见面。这封信周浅易是在过了一周后才回给我的,他在信中说,因为校篮球赛的原因,没能及时去网吧,所以写信耽误了,请我原谅。又说,既然我不愿意现在公布身份,他会尊重我的决定。

  就这样频繁地通起信来。

  4.

  我时常想,其实,这终究是和爱情有关的。

  我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母亲眼中的乖女儿,在他们眼里,我那么乖巧和文静。

  其实我也愿意,要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该有多好——铺天盖地的测验,各科繁重的作业在书呆子的眼里,应该是种享受吧?

  可是,我偏偏不是。

  如果说开始选择和周浅易通信,是因为冥冥之中总渴望拥有些新奇的、刺激的东西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些许期待和乐趣,那么后来不知不觉开始关照他,爱上他,绝对是因为这样一个帅气的对象和双方彼此信中真挚的言语吧,这算得上情感的积累吗?

  我不否认自己喜欢帅哥,如果可以选择,当然谁都会选择帅气些的,为什么不呢?

  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同周浅易聊身边的同学,聊任课老师,聊最近的心情,聊听到的笑话——唯独没有聊到爱情。周浅易的信从原来的一百多字,发展到后来的几页,有次过圣诞节,他和死党出去狂欢,回来居然写了一万多字,欢乐的气氛让我隔着长长的文字也舒心不已。还听说,周浅易似乎变得开朗,很少逃课,不知道真的是我的信起了作用还是临近高考,男孩普遍变得懂事,总之,周浅易为了学习开始拼命了。

  我又何尝不是。

  于是,和周浅易写信,逐渐变成了我紧张学习中的美味大餐,不管他用什么材料,添加什么调料,用什么火候熬煮,因为是他做的,便觉得放到嘴里,个个是美味。

  一直有种敌人在明我在暗的奇怪心理,对周浅易的关注日益萌生。

  上学的路上。

  课间操的人山人海里。

  人头攒动的操场中。

  卖煎饼和各种零食的校园商店里。

  下了晚自习大家纷纷取自行车的车棚里。

  我们隔着一堵墙的距离,他在我的隔壁——这远远的不是距离。我开始以眼睛为圆心,以视线为半径,在我所处的每一个场合里画圆,寻找着周浅易的身影。

  周浅易喜欢在早自习差一分钟打铃前才骑着自行车有条不紊地驶进校园。

  周浅易一、三、五喜欢吃煎饼,二、四要吃汉堡。

  周浅易做操的时候不喜欢跳跃运动,只是象征性地在原地蹦几下。

  周浅易自信的时候打响指,犹豫的时候喜欢咬手指。

  周浅易打篮球的时候不喜欢传球,像个独来独往的将军,喜欢一人拼杀。

  吴棋找我聊天时会不经意地说,哎,好奇怪,最近我们班的周浅易好像开窍了,好久不逃课了呢。

  我便在心底窃窃地笑。

  5.

  记忆中唯一一次和周浅易说话,是我有次在班里办黑板报。那天是周六,和我同组的跑去买汉堡,空荡荡的教室只听到我捏着粉笔写字的声音。

  冷不丁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请问,们班有彩色粉笔吗?”

  我转过头,脸便迅速红得烧到了脖子根儿,迎过来的正是打着薄薄碎发的周浅易。

  “有的,”仿佛自己一肚子的阴谋诡计被他识破,我慌里慌张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有点哆哆嗦嗦地扯过周边的一盒彩色粉笔,“给……给。”

  周浅易有点怪异地看看我,旋即恢复正常神色,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谢谢哦。”便抓着粉笔盒离开——他一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吧?

  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黑板发呆。

  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对他说,哦,真巧,知道吗,我是左左呢。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开心?

  抑或者,尴尬?

  还是会,大方地伸出右手,说,哦,原来在这里呢?

  还是会,愤怒地摔上教室的门,什么也不说就走掉?

  唯一一次和周浅易迎面走过并对视,是在一次放学后。因为语文测试没考好,被班主任留在办公室谈话,等到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多,我推着自行车,边翻着语文试卷叹气,回想着班主任的苦口婆心,边打开书包准备把它扔进去。

  刚收拾好,抬头就看到周浅易抱着篮球向这边走来。我的呼吸开始紧张,随着他的一步步走近,握着车把的双手也忍不住微微发抖,腿上的筋骨就像是被人挑断了一般,寸步难行。我微微低下头,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看我啊,不要注意我啊。

  再抬起头时,周浅易却正好走到我的对面,挺拔的鼻子,额头上还滴着汗,左肩上随意搭着他的外套,他的眼睛真清澈,望向我的时候没有一丝杂质,我们对视了有两秒,或者三秒,或者五秒?

  一定不会比这更长了。

  最终还是我,最先收回目光,果断而迅速地把目光转向别处,戴好自己冷漠和麻木的面具,一言不发,骑上自行车。

  回家路上却满是懊悔。我怎么可以,先收回目光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一直迎着他的目光,说,嗨,其实我是左左呢。

  他会开心地咧开嘴巴,邀请我一起打篮球吗?

  还是,会冷漠看我一眼,假装没有听到不声不响离开呢?

  6.

  距离高考有两个月的时候,我和吴棋闹了别扭。我们班的苗言东喜欢她,可她总想利用人家。包括叫苗言东替她打扫卫生,每日固定地买早点,最过分的一次,是吴棋的外婆组织了一帮老太太组成的表演队,在县礼堂卖票,每张票卖三十块,一共一百张。因为她一句话,苗言东把一百张买了下来。

  其实苗言东的家境并不富裕,为了追求吴棋他付出了部的力量,好几次还看到他连饭钱都没有,跟着同学蹭饭吃。

  我看不过去,便劝了几句,说不要利用喜欢的男生,这事做得很不厚道之类。没想到吴棋跟我翻脸。

  我这时觉得友谊是水。

  温度高了,水会蒸发。

  温度低了,水会结冰。

  是我没有掌握好和吴棋的温度。可是已经晚了。

  不知道吴棋跟苗言东说了什么,苗言东开始在大庭广众下对我骂脏话,或是在大家上自习的时候,他突然大声骂,白木珊是个傻逼。

  或者在老师叫大家自由复习的时候,听到苗言东在后排骂,白木珊个狐狸精。

  他说,少挑拨我和吴棋的关系。

  他说,这个骚货。

  苗言东开始以他的嘴巴为圆心,以辱骂我的话为半径,在所有他认识的人中画圆。包括隔壁班的男生。他是住校生,所以也包括他的室友。

  任凭谩骂声四起,我从未觉得伤心——就像一件礼物,如果我没有收,那么礼物就还是留在送我礼物的人手里。谩骂也一样,我不收,那么那些肮脏的语言,便是苗言东自己的吧。

  ——可是,我其实应该知道的,苗言东和周浅易,是篮球场上的最佳拍档。

  我并没想到,苗言东可以对他,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7.

  终于,周浅易发来要求见面的邮件,那时的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来形容我的兴奋和喜悦之情。

  左左:

  这应该是高考前,我给写的最后一封信了。

  我要感谢,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对我的支持和鼓励,说了那么多扫开我阴霾天空的话,对我而言,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礼物。

  朋友说我这个人很空荡,其实知道,我最害怕失败。

  曾问我为什么男生那么喜欢打球,我只能告诉,我喜欢打球,是因为可以在打球的时候把内心的彷徨和无助发泄出来,而别人却以为在为打球而卖力。不过正如所说,发泄出来就是好的,总比闷在心里强,只要我发泄的时候没有伤害到他人。

  想必已经知道,n大已经提前录取了我。可能会笑我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的确曾经想过,或许应该放弃这一切,参加高考。我想知道,高考越临近,我是不是内心越沉稳,会不会因为越发了解自己的实力,而内心变得踏实。

  拿到n大的录取通知书,最欣慰的莫过于我爸妈,虽然我早就告诉过他们,不要对我抱有能考上清华和北大的梦想,否则只会得到梦想破灭带来99lib?的疼痛。

  似乎卸下了很大的负担,应该没有什么遗憾,除了很想见一面。也会考入理想的学校吧?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哦。

  我们见面吧。

  明天——可是我的生日呢。相信也不会想让我失望吧?

  明天晚上七点,我在“来吧”茶馆等。如果这次错过和见面,我将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祝好。

  周浅易即日

  故事不长,不过六千多字,白木珊终于兑现了她的承诺,高考后会把所有的一切告诉聂双,聂双却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读完它。聂双边看边哭,心里的惭愧大过悲伤,号称是白木珊最贴心的知心密友,自己却哪里对得起这份坦诚。

  与其说是坦诚,倒不如说是白木珊为了给自己的密友一个交代,用刀割开自己的伤口,一道、一道,似在说:看,当初,我就是这样,受伤的。

  她终于懂得,那时的白木珊,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与委屈,度过了本该灿烂的却独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寂寞而无奈的高中生涯。

  现在?当然早就物是人非。

  白木珊和聂双当然没能考到同一所大学。

  白木珊在北京,周浅易没有任何悬念地去了南京,季橙最远,出乎意料地远赴澳大利亚。聂双算是发挥出了她的正常水平,虽然并没能如愿考上离家远一点的学校,只是考入了省重点——位于兰城所在省份的省会城市燕城,离兰城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也算是离开了父母的视线,聂双还算满意。

  倒是蒋小光,他爸妈死活不同意他离自己太远,在家里绝食一周,好说歹说,报了同聂双同一座城市的另外一所大学,倒也有惊无险地被录取了。

  柏灵高考失利,没有考入心仪的大学,奔了兰州。

  苗言东如小说中所说,跟着吴棋去了济南。这几个人里,聂双对他没什么好感,发生了白木珊这件事,更是对他厌恶万分。不曾想,他却是这几个人里,对爱情最为执著、勇敢的人,在他抛弃所有,哪怕和人生前途相关,哪怕那个他执著追求的人连一句爱他的话都没说,当然更提不上给出什么承诺,他也一猛子扎到底,说去,便不声不响地跟去了。

  秦冬冬考文科综合时,在考场上晕倒,被紧急送往医院,只能复读。

  聂双是想为白木珊做些什么的。

  可是,倘若周浅易知道部实情,会为了自己错失这样一个美好的女生而惋惜吗?凭借聂双对他的了解,似乎,不会的。

  多半会叹口气,或者连叹气都没有,轻描淡写中夹带少许惭愧的语气,“是这样吗?”

  ——他不爱。

  就是不爱,不论为他做过什么,他都&a;a;lt;sa&a;a;gt;&a;a;lt;/sa&a;a;gt;不会在意。

  诚如小说中所说,“当我爱上了一个人,便赋予了他伤害我的权利。”

  但是白木珊,如今这样的权利,应该已经收回了吧。

  聂双在这篇小说的末尾,写了一句话:“不论现在的对白木珊有着多么大的误解和偏见,她却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为人,我最了解。纵然不曾感激过她,至少,不应该让她独自背负那么大的伤痛。”然后,把杂志寄给了周浅易。

  但是周浅易,一直没有任何回应。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聊qq,他对此事一字不提。这些对聂双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论周浅易作出怎样的决定,那都是他的事情。

  眼下,大家各有各的前程要奔赴,环境变得自是不一样了,当然也包括周围相处的人。

  聂双曾经听人说,在每个人成长的过程当中,受家庭环境、成长环境、性格不同等因素,大家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等等,是不一样的。具体到生活细节,包括穿衣打扮、为人处世、口才技巧等,小时候受父母的影响最大,他们是我们学习的主要对象。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同龄人开始取代父母,成为了我们学习的主要对象,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聂双已经难以想象,多年以后,不不不,不需要那么久,单单是假期里,暑假、寒假,或者五一、国庆,大家若在兰城中再相见,还会认得出彼此吗?

  聂双曾见识过,某同学的哥哥读大一时,寒假回家,原来朴实、内向的男生,突然染了橘色的爆炸头,牛仔裤几个月不洗,据说是在“养牛仔裤的沧桑感”,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见了农村的亲戚也是一副“大爷我混出来了”的模样,家乡话忘光不说,连个招呼也懒得跟人打。

  高考前,她曾经偷偷拜托周浅易打听过季橙的高考志愿,不是没幻想过或许可以考入同一所大学,再续前缘。但是话刚出口,就被周浅易狠狠骂了一通,甚至骂她在犯贱。

  她记得周浅易的原话,“犯贱这件事,要双方都犯贱,才能双贱合璧,人家的态度明摆着,甩了了,还做什么白日梦。”

  放在从前,周浅易再欺负自己,是断然不敢用这样伤人的话,来刺激她的。聂双明白,或许周浅易,只是想让她清醒。

  为了让自己的妹妹彻底地、长久地保持清醒,周浅易把“双方都犯贱,才能双贱合璧”这句话,用二号黑体字打印出来,贴在聂双写字台前,以为警示。

  ——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季橙。

  事后,是蒋小光说漏了嘴,抱怨大家各奔东西,不小心说出了季橙去澳大利亚留学的事情,彻底断了聂双重修旧好的念头。

  周浅易早就知道,却不屑于说,单单用这种方式来骂醒她,可谓用心良苦。

  天天看到,岂能不醒。

  以后的大家,各有各的生活和天地。

  那么,季橙,以及有关和季橙在一起的时光,这下,我们真的,要彻底拜拜了。

  升入大学前的第一小插曲,来自季橙。

  已经&a;a;lt;tt&a;a;gt;.99lib?t&a;a;gt;有多久没有联系季橙,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有多久没有靠在他的怀里感受他温热的气息……那一场曾经让她失去了女生矜持的爱情,当时有多欣喜,彼时就有多痛苦。

  在聂双以为自己几乎要彻底忘记他的时候,他却偏偏选择这个时机,给聂双打来一通电话。

  聂双犹豫了几秒,猜测对方是不是按错了键,以免自己无趣。

  手机铃声执著地响了一阵,过了几分钟,又打过来,聂双这才按了接听。

  “还好吗?”清清楚楚他的声音,居然真的是他。

  “哦,”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还好。”

  “呃,聂双,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

  见一面?做什么?

  和好?这不像是季橙的风格吧?若和好,早就可以提出,何必要等到去大学报到前一周?聂双啊,聂双,一定是昏了头脑,到现在还有这种幻想?人家马上就要远赴澳大利亚,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为之前提出分手,再道歉?何必多此一举呢?他一向没有往别人的伤口撒盐的习惯。

  ……以上的种种,哪种结果是期待的?哪种又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聂双有些摇摆不定,脑子里冒出一个个念头,似有无数只手撕扯着她的思维,让她无法理智正常地思考。

  “有些话,我想和说。”像是鼓足勇气,季橙的声音有些低沉,或许是聂双多了心,居然有些底气不足,也会怕么。

  她有些不忍,正要回答,眼神瞥过墙上周浅易在高考前贴上的“双方都犯贱,才能双贱合璧”,蓦地一愣,无端哪里泼过来一瓢冷水,想起季橙提出分手的种种,当下冷冷回道:“季同学,我最近比较忙,马上就要去大学报到了,实在是没时间。”

  电话那端很久都没有声音。

  在聂双等得不耐烦,想要挂电话时,突然听到长长的一声叹息,“哦,那没什么了。”接着是几乎有些负气的语气,“祝前程似锦。”

  嘟嘟的忙音。

  之后的聂双,不是不后悔的,甚至去了大学后的很多个夜晚,都在懊悔,为什么不去呢?

  为什么不去呢。

  或许他真的有话要对自己说。

  要知道,对于稍微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季橙来说,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会选择在出国前主动打来这样一通电话。热时,季橙有时候会失约,虽然事后每次都花费了更多的心思进行弥补,但从不肯认错。

  他的人生字典里,是没有“认错”、“主动”这两个词的。

  每每做什么,即便是他求,他也会转着弯地变换说话的方式,一定要搞成“是在求他”。

  譬如两人在酒店吃饭。

  季橙想喝水,对聂双说:“聂双,坐了这么久,渴不渴?”

  “还好吧,刚喝了一瓶可乐,不渴。”

  季橙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天这么热,喝点茶水好。去跟服务员说一声,沏壶茶。”

  聂双想也没想跑出去,拎了一壶水进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一边,并没有喝。见季橙盯着自己,还傻乎乎地问:“喝吗?”

  季橙有些为难的样子,“既然这么主动,那就来一杯吧。”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聂双每次都是在很久之后才慢慢明白季橙的本意,但这并没有影响她对他的喜欢,相比较季橙曾经对自己的好,这算什么嘛,忽略不计,不不不,太可爱了!这是多么优秀的甚至是闪光的品格啊!

  现在想来,内心更多的是涩涩的痛。

  何必再让他掀起自己本来已经平静的心湖呢?每每懊悔没有和季橙见面,聂双又会反复安慰自己,他会奔赴他的前程,有着更为光明的未来,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会有另外一个姑娘,温柔地靠在他的怀里,望向他的时候,同她一样,只看到优秀的品格。

  季橙的电话,后来,再没有打过来。

  升入大学前的第二个小插曲,有关秦冬冬。

  暑假里,聂双和蒋小光喝冷饮时,秦冬冬刚好给蒋小光发了一条短信。

  蒋小光看完后大笑,把手机递给聂双看:

  “小光,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吗?即将面对复读的日子,不知道如何度过。愿意作我的航向灯,在大学里等我吗?”

  聂双大口地吃着冰激凌,暧昧地笑,不说话。

  蒋小光收回手机,输了几个字,按了发送键。

  聂双吃完一个冰激凌,觉得不尽兴,又点了两份,继续埋头吃。

  蒋小光忍不住了,“哎,就不能主动问下我,给秦冬冬回了什么吗?”

  聂双有些茫然,“这,干我什么事啊?”

  “就不能有点八卦精神吗?好歹我也是g中四大帅哥之一啊,不知道多少人半夜里排队等着第一时间听我八卦呢,太过分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蒋小光说话,她总是想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什么时候他又给自己封了个“g中四大帅哥之一”?

  “好吧,”她问,“回了什么?”

  蒋小光眯着眼,“我回‘咱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不怕我把这条短信转发给未来的班主任吗?’”

  “哎,小肚鸡肠。”聂双诚心刺激他,“做人干吗这么刻薄。”

  蒋小光急了,“我这还叫刻薄,她怎么不想想当初怎么对我的,班主任找我的时候,我一直想着怎么保护她。可是人家呢,早把咱卖了。就算是这样,任何一句对她不利的话,我也没说。我对她够意思了。哦,现在觉得复读深似海,又觉得我有用了,想重新利用?对不起,晚了。大爷我不伺候了。”

  聂双又吞了几口冰激凌,露出一丝坏笑,“知道如果换作是我,会回什么吗?”

  “回什么?将来还是朋友?祝明年高中状元?”蒋小光摸着脑袋,“这不是的风格吧?”

  “不不不,这些话太虚情假意了。的又太刻薄,换做是我,就宽容地回一句,字也不多,就四个字——‘丫哪位?’”

  蒋小光:“……够狠。”

  这句绝对可以把秦冬冬秒杀的话,也把蒋小光秒杀了。

  否认曾经在一起过。

  比否认认识过的杀伤力,实在是小太多了。

  ——不过,这些,实在是自找的。

  李敖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对他有恩,他忘恩;人对他有仇,他忘仇。这样的人,不可交。”当时的聂双超喜欢这句话,甚至把它作为自己人生的座右铭。

  当然,蒋小光和秦冬冬,不过是校园青春时光的一段小曲,多年过去之后,谁还 4f1a.&a;a;quot; &a;a;gt;会记得,甚至,连“付之一笑”的条件都不够,自然上升不到“恩”和“仇”的高度,但是对于曾经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人,若有机会可以反击,却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连出一口胸中恶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做人岂不是太可悲。

  所以记仇,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刘欢唱“该出手时就出手”,在聂双这里,是“该出口时就出口。闷死自己没人救”。

  蒋家父母对于自己儿子和聂双考入同一座城市异常满意。打量聂双的眼神,充满了喜悦,恨不得在聂双的身上贴上“准儿媳”的标签,如果再能加上一句“其他男生勿近,君子自重”,那就更为圆满了。

  聂双的爸妈似乎也有这个意思,但又不敢逼女儿太紧,一来因为是女生,面子薄。二来,他们之前一直担心聂双连个专科都考不上,家甚至做好了砸锅卖铁的准备,收到女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聂双的父母就跟还清了地主家几十年的高利贷一般,喜悦的心情,同周浅易被保送名牌重点大学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所谓,希望越小,收获的喜悦越大。

  聂双不知道是要感谢自己父母的开明,还是要为顽劣的自己这么多年让父母操心而感到羞愧。

  反倒是蒋小光,经历了高考前后的一些事情,突然一下子长大了,即便和聂双考入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对两人关系的突破依然没有太大的信心。当然,开心,还是很开心的。

  至少有一样,有了聂双,哪怕是成为他最不希望成为的哥们儿关系,至少他四年的大学生涯,都不会孤单了。

  ——若真的成为有情人,便当做中了五百万彩票。

  若不能,把所认识的人,放大几千倍几万倍,可曾见过一个幸运儿中得五百万?

  喜欢的人,哪项法律条文规定了人家就有责任有义务地一定、肯定、必须地同样喜欢?

  若是这样,人人都可中得五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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