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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恋爱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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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a;lt;sll&a;a;gt;这川剧变脸不是传男不传女么?怎么女人们都掌握得这么熟练?&a;a;lt;/sll&a;a;gt;

  没记住怎么睡着的,在新家的第一个早上,是被黯然销魂手吓醒的。

  睡梦中隐约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我肩膀,然后轻轻摸我头发,在半梦半醒之间我还潜意识地自我满足了一下,以为是陈吉吉呢,睁了眼,看到的是一张布满淫笑硕大无朋的肥脸!

  睡意瞬间飞散,这张大脸带给我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让人措手不及,于是我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在以后的岁月中无数次被大器拿来耻笑的动作——猛欠起身靠在床头,双腿蜷缩,一下把被子拉到下巴,一脸惊恐……

  大器一愣,继而厌恶地呸了我一口:“靠靠!干什么?什么造型啊这是?当我要非礼啊?”

  我这才定下神,缓过一口气,马上炸了,伸手一抓一抡给他来了一招天马流星大枕头,狠抽过去:“有病啊!早上跑来装怪叔叔!”

  大器挨了一枕头,头发被抽得乱倒向一边,也不恼,又恢复刚才那副淫贱的笑容,一张嘴声音无比温柔:“哎,昨晚睡得好么?还习惯吧?”

  我真是惊悚了,起身下床,在床头柜拿了根烟点上,扭头看他:“哎,二师兄,是不是跟唐三藏取经累傻了?”

  “我怎么了?”大器一愣。

  “靠!说怎么了!干吗呀大早上进我房间来,笑得跟基因突变似的!”我越说火越大,“有什么事?说!”

  “我能有什么事,”大器故作憨厚地摸了下脖子,“我这不是怕埋怨我么,第一天搬我这来住,我都没腾出时间去接,昨晚也没回来,多不讲究啊。”

  他这么一说我倒回过味来了,是啊是啊,这厮昨晚还真是没露面,但我过于兴奋,尽瞎琢磨别的来着,把这茬儿给忘了!

  “没不乐意吧?我这才回来!吉吉说没起床呢,我这不就过来看看么。”大器抬手拍拍我肩膀,“别小心眼哈!不接是我不对,但哥们儿最近实在是太忙了,看我都瘦了!”

  “我还敢生气啊?我的包租公。”我笑着摆摆手,按熄了烟,“哎几点了?”

  “八点四十……快九点了。”

  我靠!我猛起身套裤子穿衣服,大器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我靠!这速度,兼职消防员了现在?急什么呢啊?”

  他这一说,我倒清醒了。是啊,我急什么啊?现在杂志社都快空城计了,我考勤给谁看?有病么不是。于是咧嘴一笑,开始坐下慢条斯理换衣裤:“没事没事,刚想起约了个作者去杂志社谈事,好像不是今天,记错了。以为我急着上班啊?以哥们儿在杂志社的地位,下午去都没人敢说个不字,哈哈,哈哈哈……”

  强颜欢笑真是个技术活,腮帮子都抽筋了。

  “上个屁的班啊还。先吃早饭,吉吉都弄好了。”大器扯了我一把,“吃完饭咱俩聊聊,哥哥有件大事跟汇报!”

  餐厅的桌子上还真是备好了早点,看看这资产阶级就是不一样,我以前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煎饼果子,看看人家,牛奶、麦片面包、鸡蛋,哟!还有火腿哪……

  扫了一眼,客厅和厨房都没看到陈吉吉的身影,有点失落,于是故作漫不经心地跟大器打听吉吉呢?大器答曰早上班去了,人家朝九晚五的。

  人虽然走了,但桌子上两份早餐,明显有一份是给我的。这等于间接说明她心里有我,可以这么认为吧?反正我就这么理解了。

  基本上,五分钟我就把我那份儿消灭了,伸手摸烟,闭眼享受这份肠胃满足感。

  “别睡着了哈,有正事跟说呢!”大器敲打我。

  “说吧啥事,陪聊十块钱的,说完我好去上班。”我吃撑了,血液都跑胃部去了,强打精神。

  大器莫名地乐了:“不是陪我聊,跟还有关系呢。可关系到的幸福啊这!”

  我一惊!和我有关?还幸福?莫非……是要把他妹妹许配给我?

  大器卖关子,看我没接茬儿,撇了一嘴,继续卖第二个:“哎宝,想不想换个工作?”

  愣了两秒,一秒钟在失落——原来和陈吉吉无关;另一秒钟在惊喜——工作?不会吧?又遇到雪中送炭的好事?

  “别废话了!耽误我上班!有话快说!”我淡定,淡定。

  “嘿嘿,给个聚宝盆打算当夜壶啊?”大器竖了下中指,自揭谜底,“我刚入伙一传媒公司,这段时间一直在谈这个事,公司是我在国外的时候一特好的哥们儿搞的,他早回来好几年,我回来和他一联系,他就想拉着我一起干,怎么样?来不来?”

  我这心里,已经闪闪放光明了,但嘴硬是必须的:“别逗了,们都是海龟,我一个本地王八,我去能干吗啊!”

  “就是我这些天一直在谈的一事啊!”大器明显兴奋起来,“我们公司刚买下一杂志刊号,准备办一本月刊,是独立创刊,间接配合公司其他项目宣传。不干杂志的么,我这是疑人不用啊!”

  刚买下来?不会那么巧吧?赶紧小心翼翼地打听了原刊的名字。大器的回答让我踏实了一点儿,幸好不是我现在的东家,不然也太巧了,会吓死我的。

  大器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述介绍,新创刊需要找几个知根知底还有几把刷子的人,大器跟合伙那个哥们儿推荐了我,那边回话找来干试试,行就留不行就走人。搞公司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开粥厂,招人要招能用的,不姑息不救济不讲交情不养寄生……

  虽然没见过大器这哥们儿,但这番话我是太想顶一下了,我现在那个濒临灭亡的东家杂志社不就是因为养了好些个像天真姐姐这样的寄生人么!

  大器不给我插话的机会,一如黄河泛滥,说要是愿意来的话副主编啊执行主啊这些位置任选,主编另有人选他没办法,刊号是买了但一切另起炉灶,公司不想弄成完的dm杂志,所以先网罗几个元老,班子组起来集思广益,定位啊方向啊特色啊受众群啊这些就交给班子成员琢磨,另外招编辑啊记者啊摄影啊的权力也下放。独立创刊么,只在公司需要宣传的时候配合一下就行……

  我真是听得有点热血了,这不就等于创业么!在杂志社干了这么多年,受够了领导的固执保守陈旧与缺心眼,很多想法创意都憋在心里呢,这样的机会摆到面前,简直是给了我一个实现梦想的刘老根大舞台啊!

  “怎么样?要是觉得有点意思,就抽空跟我去一趟公司见见我那哥们儿,谈得来就正式过来。”大器说着话,忽然站起身,朝我伸出手,有模有样地跟我打起官腔来,“年轻人,我们公司,正缺这样的人才啊!”

  我眼泪都快出来了,装不住了,跟大器其实也不用装,一股脑把最近的悲惨遭遇讲述一番,当然照规矩隐藏了和陈吉吉的爱恨情仇,重点说濒临失业的现状,高度赞扬了大器在这个时候给我这么个机会,绝对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壮举!

  大器笑得皮肉乱颤的:“靠!倒是早说啊,我还一直纠结着愿不愿意来呢!怎么着?今儿就跟我去公司?”

  我摆手。“不急不急,我今天有件更痛快的事要先办了!”说着话来了个一往无前的造型,“我先炒了那些个废物头头儿!哥们儿今天先办辞职去!”

  “得,那今天先去办的,我得补一觉,两天没睡了我。”大器打了个哈欠,手机响了,接听后嗯了几声,还说什么都挺好的,宝儿和吉吉都好,听得我云山雾罩。

  后来隐约听出点眉目,估计是赵姨。等他一挂马上凑过去:“妈快回来了?”

  “听她说。且回不来呢!”大器一抬下巴,“我这老妈,五年没见我,我回来她还赖在外面,根本就不想我啊这!”

  我跟着笑,猛想起一事来:“哎?吉吉住过来的事跟妈说了么?”

  “早说了!她都和吉吉通过电话了!我妈特高兴,说我爸那边的家人她就喜欢吉吉,小时候就乖,还让吉吉拿我当儿子那么照顾!还问吉吉我瘦了没!这不是臊我呢么这!”大器一说这个调门立马高八度,看得出来是激愤已久了。

  但一听这话,我就替陈吉吉放心了。

  打了招呼,让大器好好睡一觉,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去上班。看着衣柜里整整齐齐的衣裤,心里又美了一番。

  大器让我开他的车去,我婉言谢绝:“就让我再过一次工薪阶层的生活吧,过几天我就执行主编了,就开人头马上班了!”

  收了大器给我配的门钥匙,气宇轩昂地出门,说说这事闹的,昨天上午我还一筹莫展两边没着落呢,现在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了!那个准备扛着行李去住招待所、还即将面临失业的废柴,摇身一变住上豪宅,还马上就执行主编了!上哪儿说理去?

  到了办公室,硕果仅存的没出路走不了的几个同事都垂着脑袋一副等宣判的造型,看我进来都是用眼皮打招呼。还告诉我今天有会,基本就是遣散会性质,我之后又来了俩同事,也都是来参加追悼会的表情。

  再进来办公室的就是天真姐姐了,只探进一个脑袋来,还端着架子拿着范儿地环顾了一下,点头:“没别人了吧?没来的也不等了,开会。”说完缩头消失。

  有同事不爽叫骂:还他妈装呢。惹众人哼笑一番,然后都起身晃晃荡荡&a;a;lt;sa&a;a;gt;&a;a;lt;/sa&a;a;gt;地奔了小会议室。

  于总和天真姐姐在,我们办公室这些编辑加上美编摄影做版的人,一共也就十几头汇集一处,能走的都已经走了。然后于总讲话,感谢并致歉,接着天真姐姐感慨什么多年来风雨同舟互敬互爱,在座的不时有冷笑声发出,让天真姐姐提早尴尬结束。

  意外收获是社里还给尚未离队的同事们一人一笔遣散费,数目不大也就是一个月薪水,但让我感触颇深。看看,我可是来辞职的,这遣散会要晚一天开bbr&a;a;gt;..&a;a;lt;/abbr&a;a;gt;我可就拿不着这钱了。没招了,这人要是走起运来,流氓都挡不住!

  发了遣散费就等于一切over了,领了钱的就往外走,天真姐姐站起身伸手准备挨个握手告别一番。不出所料,没有一个人伸手的,或者白眼或者冷笑或者装没看见,脾气大点的走过她身边一撇嘴还来点不雅的语气助词。有一位与其积怨颇深的同事毫不遮拦地甩了她一眼:“握什么?要不是我领导,是个屁啊?”

  再看,天真姐姐那张脸,从来没这般白皙红润过。

  古人云:多行不义自毙自。

  回了办公室,有人收拾中问询大家日后的打算,得来一大片长吁短叹。同事们都依依惜别无限伤感,比划着以后常打电话联系啊!其实所有人电话都打印了表格贴办公室墙上,互相谁都没往通讯录上记过,因为同事这种关系么,下班之后基本互相都是老死不相往来。

  街上,站在路边看着川流不息的无痛的人流,悠然点起根烟,仰着下巴缓缓吐出,那真是望望头上天外天,走走脚下一马平川。

  阳光真好。阳光好就心情好,心情好就一切都美好。哎?听,连我的手机铃声都这么好听:我啦啦啦骑毛驴,因为马跨不上去,洗澡都洗泡泡浴,因为可以玩玩具……听了半天才恍然,是来电话了!

  心情正佳,也没仔细看,掏出来就接了,接了就后悔了。

  是王欥欥。

  我态度比较冷淡,王欥欥也听出来了,她就气,越气就越凶,还是打算跟我谈谈那事,问我哪天有时间,打算躲她到什么时候……

  我躲?笑话,我已经旧貌换新颜了!劳其筋骨苦其心智的事都过去了。不过正好,趁着离开杂志社的这天,跟王欥欥也有个了断,跟所有往事干杯,一切重新开始。

  于是我直接回话说就今天,现在,不是要谈么?那就把一切说清楚。

  我的坚决把王欥欥惊着了,沉默半天,然后扭头跟别人小声嘀咕什么,接着回我话:“那来王府井找我,我们还去一茶一坐。”

  我掂量了一下兜里的现金,一咬牙,好吧,好歹也算朋友一场,最后破费一次吧。

  坐车直扑王府井,在新东安给王欥欥打电话说到了,那边回话正在往这边赶,几分钟。我当即很欣慰,和她在一起那段日子,从来就没有这么痛快的时候,更多是我等她很久打电话问,她还不耐烦。

  后来我发现欣慰早了,或者王欥欥的时间观和常人不同,她不知道几分钟和半个小时是不一样的。

  我抱着了断的决心让自己忍耐,就在我的耐性濒临极限时,人来了。王欥欥走到我面前,冲我一笑,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我的虚荣心开始作祟,没有推辞。理解一下吧,周围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实在太让我受用了!

  进了一茶一坐找了座位,她点东西吃,我坐在对面偷偷看她,怎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之前说分手她嘲笑过我,杂志社楼下吵过架,她也打电话骂过陈吉吉,我冷酷过,她咆哮过……她这风平浪静的,怎么都像没有的事一样?

  正琢磨呢,对面说话了:“我点了最爱吃的。”

  抬头对视,王欥欥冲我眯眼一笑,扮可爱。我也应付一咧嘴,心里咒骂:骗子!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我爱吃什么,也从来不关心啊!

  “欥欥,非得找我来……”我掂量着措辞,希望速战速决。

  王欥欥还在笑:“我先问吧,听说有了个女朋友?还是青梅竹马?朋友的妹妹?漂亮么?几岁啊?在一起多久了?有照片么我看看?”

  随着一个个问题的抛出,王欥欥眼中的暖光,开始一点点变成寒光。

  我有点肝颤,但我不能屈服,决定死磕到底,于是淡淡一笑:“这么感兴趣?我可以不说的吧?朋友之间也不能逼供啊。”

  “谁是朋友啊?”王欥欥的脸瞬间晴转阴。

  我尴尬了一下,马上长吁一口气表示根本完无所谓:“好吧,那就不是朋友吧。呵呵,我就知道这种事最后总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王欥欥身子微微前倾,死死看着我,慢慢张嘴,一字一句,真真切切:“我、是、、女、朋、友。”

  我一下就蒙了。“谁?”说完又马上缓过神,拧着眉毛看她,“怎么又成我女朋友了?别忘了上次还说我想太多了……”

  王欥欥打断我,没笑,貌似严肃:“那是上次,现在我决定了,我是女朋友!”

  “说是就是?”

  “我说是就是!”

  我无奈了,挠挠鼻子,露个苦笑:“王欥欥,咱别闹了。”

  “谁跟闹了?”王欥欥瞪眼一指我,“上次不也是觉得自己是就是了?现在我也说我是了,不行啊?”

  我泄了一大口气,身子 4e00.&a;a;quot; &a;a;gt;一软,是啊,还有这个巨大的笑柄抓在她手里,那可是个丢死人不偿命的糗事。

  “好了,这事就说到这了,也明白了。”王欥欥一脸得意,身子后靠,双手抱胸,“来,跟我汇报汇报那个小三儿吧。叫什么鸡是吧?”

  她诋毁我心头肉的确是让我不爽了,当时就黑了脸瞪了眼:“什么鸡?有点口德没?是吉!人家叫吉吉!”

  “ok,继续。”王欥欥根本不接我话茬儿,挑着眉毛蔑我,“说啊,不会是除了人家叫什么以外别的都不知道吧?那不比之前跟我谈那么久爱我都不知道这事还糟?”

  太狠了,就这么点事居然总挂嘴边羞辱我!这个毒妇,在我伤口上撒盐就算了,居然还撒辣椒油、味精、胡椒粉、芝麻、孜然……

  要不怎么说,这人都是逼出来的!就在被挤对到悬崖边上这时候,我忽然的肛门一紧,计上心来。

  “欥欥,这是……真确定是我女朋友了?”为了不让她察觉这是圈套,我脸上是不解和无奈。

  王欥欥果然中计,重重一点头:“嗯!起码现在是!”

  我抓住时机,果断出击:“王欥欥,既然说现在是我女朋友,那我想我有资格说这句话了——我们分手吧!”

  王欥欥愣住了,表情动作姿势部定格,直直看我。想必她万没料到我能杀个回马枪。我知道这招见效了,完抑制了她反击的可能,话是她亲自说出口的,反悔都来不及,哇哈哈哈,我这真是将了她一军!一脚世界波!终场前一秒绝杀!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前头……

  看着王欥欥慢慢低了头,卷发垂下遮住了脸,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我心里忽然又悲天悯人起来,轻叹口气。虽然今天这事跟闹剧似的,但套话我还是得说:“唉,欥欥,不用难受,真心诚意地说,我哪配得上呀……”

  话还没说完,王欥欥突然抬头,吓了我一跳。

  “我不同意!”王欥欥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轻柔中带着认真,平淡中透着决绝。

  我还惊魂未定中:“什么不同意?”

  “说分手,我不同意!”

  我被垂直打击了,老实说在我刚才的一千个设定中,没有此类情况,我想象过王欥欥会恼,会骂我,会不屑冷笑,会说不会放过我……但没想到她会这样。

  “王欥欥,这不是同不同意的事情,是我提出分手,必须接受,不同意是没有用的……”我感觉自己在旋转了。

  “凭什么我必须接受?”对方辩友观点很犀利。

  我觉得我旋转得更快了:“可以不接受,但不接受并不妨碍我……”

  “那我不接受!”王欥欥身子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转啊转啊转啊,停!停!调整思维尽量耐心:“王欥欥,刚才说是我女友,那就是咱俩在谈爱了,那我就有资格提分手……”

  “对啊,谈爱是咱俩的事情,分手当然也是咱俩的事情,说分手,我不同意,有什么问题?”

  “……不是,我是说……”我承认,我慌了,之前构架得坚硬如钢的胜利信念,此刻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宝,别忘了,之前也是觉得是在跟我爱就开始爱了,问过我了么?哦现在说分手就得分?还什么都是说了算了呢!”

  “不,欥欥,其实我……”坚硬如钢的胜利信念上又加压了两块石碑。

  “其实什么呀?以为是谁啊?说分手就分手啊?”

  “欥欥,事情不是这么解释的……”又加了三个水泥隔离墩。

  “我管怎么解释,在我这儿就这么解释。紧张什么啊?结巴什么啊?有了那个青梅竹马的什么吉吉就要跟我分手啊?”

  这话算说对了,我还真是这么想的,问题是我之前和她压根儿就没爱,现在不过是在解决她无厘头的纠缠。好吧,那我就将计就计:“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王欥欥,我爱上别人了。明白了么?”

  “那更不能分手了!我凭什么让位啊?凭什么成啊?好好的提分手?倒是说说,我哪不好了?哪错了?哪配不上了?”

  ……完了,被她将计就计再就计了。我脑子已经有点乱了,硬挺着理出逻辑:“欥欥,我刚才不就说了么,是我配不上!”

  “配不上我凭什么提分手?要提也是我提,有什么资格提分手?”

  “那提,提分手还不行么?”我坍塌了……

  “凭什么让我提啊?我又不想分手!我告诉赖宝,我说过的,只有我王欥欥甩男人的份儿,没有男人甩我的时候!”

  “那甩我?我求甩了我好吧!”天哪,救命啊!

  “美得!”王欥欥狠狠剜了我一眼,一脸轻蔑,“明告儿,追我的男的多了去了,但敢甩我的还没生下来呢!就也想跟我拜拜然后跟那个小贱人好?哈!哈!”

  我忍耐的底线崩溃了,这完是在胡搅蛮缠。付裕和谭墩他们说得对,王欥欥太拿自己当公主了,周旋男人习惯了,被我这么一冷落她不平衡了,压根儿就跟任何感情没半毛钱关系!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重重喘了两口气,让心跳没那么快,坐正身子语气放缓:“得了,别闹了。王欥欥,我够了。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我没敢拿自己那么当回事,同样地,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所以咱俩这点破事就到此为止。”

  王欥欥被我这番话噎着了,好半天惊讶的表情才有所缓解,开始一声接一声哼哼地冷笑,末了拿包站起身,蔑了我一眼:“姓赖的,妈的,走着瞧。”说完端起桌上的柠檬水猛一下泼在我脸上,放下杯一扭身,高跟鞋踏着节拍走了。

  ……好吧,这个后果,应该算预料之中的,我低头拿纸巾擦自己,哪都不看,我深知,周围此刻有无数无数交织成网的目光。诧异也好,欣赏也罢,并不曾使我的动作凌乱;因为令我飞扬的,不是注视的目光,而是我神经了的心。

  喊了服务生结账,打包,同时尽量微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拎着几个袋子快速离开餐厅,走到街上回忆刚才的一幕,心情竟开始明朗起来,除了一点点意料中的尴尬外,我居然当着王欥欥的面说了几句一直憋在心里的狠话,这对于我来说,那可是很了不起的事!

  回家之前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菜、肉什么的,琢磨着刚搬过来怎么着也得表现一次,今晚就破天荒地老地主动下回厨,弄几个拿手菜。

  拎着一茶一厅打包的小吃和买的一大堆东西回家,出了电梯刚到门口顿时一愣,哎这门怎么是虚掩着的?

  第一个反应是被盗!凑近看了看门锁——技术不错啊,防盗门都弄得开,而且没坏锁,估计是直接挑的锁芯,看来是个前辈,不,惯犯!

  轻轻推开门探头往里看,无奈门还是稍微发出了点噪声,正站在门里的人一扭头,直接就尖叫了一声,接着愤怒地甩手给了我一下子:“干什么偷偷摸摸的!是贼呀!”

  我被打得咧嘴:“我还以为是贼呢!”

  陈吉吉不理我了,继续低头换鞋,边换边继续泄愤:“神经病!我刚进来还没关门呢就跟进来,我差点拿鞋跟砸了!”

  我把东西放门口,也从鞋架上抽出拖鞋:“谁知道这么巧啊?我一回来看见门是虚掩的,幸好推门看见一个身材不错的背影,要是换个虎背熊腰的,我肯定直接就是一脚飞踢!”

  “呸吧,要真看见是个虎背熊腰的贼,还不转身就跑?”陈吉吉说着话已经走进厅里,把包和钥匙扔茶几上,转身奔了饭厅的冰箱。

  我拎着几个大袋子进厨房,路过她身旁时招呼:“来搭把手。哎?这才几点啊就回家了?还真是早退早起身体好啊。”

  陈吉吉拿着瓶矿泉水边喝边跟进厨房:“下午跑了好几个地方,去报了一大堆公司的单子,打电话撒了个谎就回来了。”说着话撇我手里的袋子,“还买菜了?”

  “是啊,我这贤惠的一面向来都不为人知。今天被偷窥到了。今晚我就小试身手弄几个菜,让知道知道什么叫食神。”

  “哈!”陈吉吉夸张地嘲讽了一个字,放下手里的水,过来帮我一起整理,翻着袋子冷笑,“我就说么,还会下厨房?是小吃外卖!”

  我探头看了一眼,又把我的袋子拉到她面前:“顺着我的指儿瞧——这里才是我晚上要用的食材,拿那个袋子是我专门跑王府井给买来吃的,为了感谢昨晚替我收拾行李。”

  多么甜蜜的谎言啊。

  陈吉吉的眼里喜悦了一下,没说话,开了一个盒子捏出一小块什么酥塞嘴里。

  我看着她的小表情,心里也跟什么酥似的。觉得这种感觉真是舒坦,打情骂俏的斗嘴,一起准备着晚饭,正所谓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一起抡抡炒勺……只是,总感觉哪不对劲儿似的。

  哦对了!她怎么和我说话了?而且还是和颜悦色的,昨天晚上那张脸还跟千年寒冰床似的,这会儿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身子稍微往她那边凑近点,放轻松了问:“哎好吃么?”看着陈吉吉鼓着一边腮帮子满意地点头,于是我继续投石问路:“那不生我气了?咱们算和好了吧?”

  陈吉吉一愣,扭头看我竟是一脸错愕,然后马上变出一副冷脸来,狠狠射了我一眼:“谁说不生气了?”说着话把刚才捏点心的两根手指使劲往我身上蹭了蹭,转身走到厅里,拿了钥匙和包,蹬蹬蹬上楼。

  我愣愣站在厨房,这川剧变脸不是传男不传女么?怎么女人么都掌握得这么熟练?

  但细琢磨刚才她那错愕的表情,再联想刚进门到现在的对话,答案只有一个——她自己都忘了她在生我的气了。那什么情况人才会忘了在生某人的气呢?答案只有两个,第一是这人缺心眼儿,第二就是这人根本是在装生气。

  很明显,陈吉吉不会是第一个答案。

  而且,她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生气后的言行,完可以理解成为撒娇吧?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油渍,这绝对绝对是女孩撒娇式的小报复。啊!这是多么幸福的油渍啊!

  马上洗了手拿毛巾擦干,掏手机给她发短信:没有气还装生气很伤身体的。

  短信很快就回过来了,因为她心虚了,暴露了,装生气装穿帮了,估计刚才一进房间就砸枕头恨自己呢。

  她回的短信是:死开!我现在是越来越生气了!别惹我!

  好吧,小把戏被揭穿,是肯定要恼羞成怒的,我理解。我回:那下来把吃的拿上去,关上门气死自己,好吧?

  很快,蹬蹬蹬的脚步声,陈吉吉下楼冲进了厨房,四下扫了一眼,拎起我装土豆的袋子,转身到水槽开始洗起来。

  “哎怎么不上去了?”我乘胜追击。

  陈吉吉背对着我,声音带着气,不知道是气我还是气自己:“我上去干吗?我是怕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到时候还得我收拾!”

  我和她背对背站着,在这边的台案上理着鸡翅上的冰碴儿:“那能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么?不然把气成这样,我想愧疚都找不到由头啊。”

  身后的水槽哗哗流着水,好半天,得到陈吉吉轻轻低低的一句回话:“bbr&a;a;gt;&a;a;lt;/abbr&a;a;gt;不能。”

  搞不懂她怎么像是一下就低落了,我装着自然地融洽着气氛:“哥还睡觉呢啊?”

  “没,楼上没人。”

  我找不到话题了,和她就这么背对背站着,自己忙自己的,不说话。看似很僵很尴尬的气氛,其实我这心里已经百花盛开了。我知道,她现在已经没有在生我的气了,只不过抹不开面子,目前只需要一个契机捅破这层窗户纸。

  趁热打铁吧,我得抓紧时间想个计策捅窗户纸,一瞬间脑子里涌现出n多创意和想法,清理一遍之后,没选那种大制作,选了个小成本的。

  拿出案板和菜刀,然后转身从她面前的水槽里拿了个洗好的土豆开始切,同时偷偷从袋子里拿出个西红柿来,脑子里开始闪过计划的详细步骤:先用手指抠了几下,挤出些瓤,胡乱涂在中指上,接着运气,猛地“啊”了一声!

  毫无疑问,陈吉吉会马上转过身扯着我肩膀,惊慌询问怎么啦怎么啦。我低头捏住中指一脸痛楚,在确认她看见的瞬间猛把手背过去连声说没事没事,那么短的时间鬼才能看清手指上是什么!然后她非要看,我就推让,过程中自然而然一下抱住她,说些无比温柔贴心的话,最后被她拆穿手指是西红柿怕什么,那不正好彰显了我童心未泯的顽皮一面么!

  越简单直接的计划就越有效,我坚信了这一点,猜到了开头,甚至猜到了结局,纯洁而幸福地笑了起来。

  实际上乐极了是真的要生悲的,我只顾着幻想未来,却没有珍惜现在……瞎琢磨的时候手上切土豆的动作却没停止,忽然感觉中指指尖处“嗖”的一凉,接着下意识地“啊”一声喊,同时菜刀“当啷”落在案板上。

  低头看时,割口还在发白呢,接着血渗了出来,顺着指甲往下流,痛楚真真切切地开始袭来。

  陈吉吉在我身后动都没动,直接甩过来一句:“该!”

  我当即冰化,不会吧?冷血到这种程度?难道我真是痴心换绝情了?

  “以为我没看见拿西红柿啊?”身后的声音冷笑,“幼稚!”

  原来她也在偷瞄我!但她肯定没料到我是无道具的真实演出——我也没料到。计划被拆穿了我也和她刚才一样,没缘由地恼火起来,顾不得其他转身快步向客厅,先拿纸巾擦血再找个创可贴什么的。

  很懊恼,非常懊恼!要是在赌场,我这就算偷鸡不成被切手指。

  估计是看我反应很奇怪,陈吉吉也在后面跟上来了,扯住我探头看了一眼我的手,还拿手指在我伤口处沾了一下放在眼前看看,突然眼神变得惊慌起来:“哎呀!真切到啦?怎么搞的呀!”说完快步走到茶几上,动作飞快地抽出数张纸巾又转回来,跟着我到了沙发旁,按着我坐下,就蹲在我面前,小心地擦着血迹。

  我看着她细致的动作和紧张的表情,心里很甜很蜜蜜。看吧!我就说她是在乎我的,关心我的,虽然目前和计划开端不太一样,造成了一定的人身伤害,但为了爱情,就算是毁我的容,也是值得的……

  擦了血,陈吉吉抽了张干净纸巾轻轻绕在我伤口下部:“按着!别让纸粘到伤口啊!”说完转身跑上楼,很快又跑下来,手里拿着酒精、棉签、创可贴。

  这女孩子过日子就是细心,在我行李里就算翻出死耗子都绝对翻不出这些玩意儿来。

  棉签蘸酒精擦伤口,我故作坚强轻松硬挺着阵阵蛰痛,陈吉吉边擦边嘟囔:“怎么搞的呀?我明明看着挤西红柿弄手上想吓唬我来的么。”

  “我也不想啊!”我委屈大了,实话实说地诉苦,“本来是拿西红柿的,但切菜时一直想着紧张我的样子,太得意忘形了……”

  “就是个猪!”陈吉吉埋怨了我一眼,憋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我也笑,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她笑起来真好看。呵呵,左边脸上居然还不小心蹭了一点血迹。

  我抬起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擦她脸上的血。陈吉吉身子一紧,但只是微微躲开我的手,仰头眯着一只眼睛斜视我:“耍流氓是吧?”

  ……我受不了了!都暧昧到这地步了还能忍么?这窗户纸此刻不捅更待何时!我必须捅!马上就捅!

  我真的捅了——在陈吉吉跟我坏笑的时候,我抓着她的胳膊猛一拉,伴着她的一声惊呼,整个人直接跌在我怀里。

  半秒钟,当事人反应过来,双手推着我肩膀要起来,我双手死死环住她的腰往我怀里压,豁出去了!大不了挨个耳光然后赶我搬走。

  陈吉吉双手按着我肩膀却挣脱不开,力量对比悬殊,她的脸被压得距离我的脸越来越近,面红耳赤地一脸惊慌,眼神失措地乱转就是不敢跟我对视,最终实在受不了和我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僵持,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了,她干脆脑袋一偏,让过我的脸,下巴枕在我一侧肩膀上,伏在了我怀里。

  上述过程讲起来烦琐,其实发生时间不过是几秒钟。几秒之后,受害人放弃了抵抗,和我保持了一个怪异的姿势——虽然下巴枕在我肩膀,看似拥抱,但双手却按在我胸口形成阻隔,严禁她的胸部压在我的胸口上。

  时间静止了,四周安静了。

  我的脸微微一动就能磨蹭到她的耳朵,这么近的距离我闭着眼嗅着她好闻的香味。那不是任何化妆品或者香水,那是我从见她第一次就难以忘怀的“陈吉吉香”。

  她的呼吸由紧张到平缓,嘴巴贴在我耳边,声音无比温柔:“哎,可别蹭我衣服上血啊。”

  我笑了,手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不管不顾地搂住她柔软的腰身,脸颊也在轻轻摩擦她的耳朵和鬓角。脑子里一幅幅翻涌出楷书写在红纸上的贺词:美梦成真,得偿所愿,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福如东海……

  我一扭脸,在她蹭着血迹的脸颊上,用上下嘴唇轻轻抿了一口。

  陈吉吉惊了,猛一下推着我撑起身子,然后站了起来,看着我,伸手摸着我嘴唇触碰过的半张脸,冲我瞪眼:“臭流氓!变态啊!亲就亲,抿什么呀?”

  “我不是,脸上蹭了血,我想帮擦喽。”

  陈吉吉转身走向门口,在穿衣镜前看了一眼,又转回来:“还真是,那也不用拿嘴擦啊!”

  我词穷,眨了眨眼,马上做出一脸痛苦,竖着那根受伤的中指:“哎呀,哎呀哎呀,我是伤员啊,还没处理完呢陈护士!”

  陈吉吉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还是蹲下身,又拿根棉签擦了一遍,故意在伤口上加了力气,看我疼得抽嘴角,她笑得很满足。接着又撕了创可贴给我包扎好,一切完毕后,一手握住我受伤的中指,另一只手摆了个兰花指的造型,在我还纳闷的工夫儿,使劲弹了一下我伤口!

  我疼得一抖,怒视过去,陈吉吉像小孩一样故意气我,左右不断晃着脑袋。

  我一直看着她,不说话,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脸一点点红了起来。刚才发生的一幕,已经彻底粉碎了暧昧的氛围,冲垮了世俗的枷锁,消除了无形的距离,我对她,她对我,这份情愫已经拨开乌云晴天日,不言自明了。

  “看什么看?没看过啊?”陈吉吉害羞了,一羞就气急。

  我笑着拍了拍身边宽大柔软的沙发扶手:“来,坐过来,我有事问。”

  陈吉吉扬下巴撇嘴斜视四十五度:“少来!臭流氓,又想抿我啊?”

  她算是逮着这个词了,我摆手以示自己的纯真无邪:“真不是,我是要问我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得罪了?把气得这么久没理我。”

  陈吉吉一眯眼,满脸的高深莫测,奸笑着:“哼哼,真想知道啊?”

  我飞快用力频频点头:“嗯!可想可想了!死不瞑目地想!”

  就在这举世瞩目的谜底即将揭开的时刻,忽然传来开门的动静,接着大器的声音亢奋地传进来:“哎呀?这鞋都回来了,人也肯定回来了吧?是不是都在家啊?”

  陈吉吉一愣,朝我皱皱眉飞快地一摇头,然后冲门口嚷:“哥回来啦?宝哥切菜受伤了。”

  大器急忙换了鞋走进来,到了我面前低头看看,笑了:“没那金刚钻非得揽瓷器活儿,该!”

  ……真是兄妹俩,咒人都一样!

  “陈大器,我要不是这根手指受伤了,我一定爆的菊花!”我眼睛里都蹿出火来了,这个王八蛋回来的真是时候,我此刻真是恨他千遍也不厌倦哪我!

  大器一愣。“嗬,火气不小啊,爆一个我看看,我夹断手指!”说着话抓过我手指看了看,扭头问陈吉吉,“帮他包的吧?这小子没趁机跟动手动脚的吧?”

  陈吉吉脸瞬间红了,不是羞气红,也不是鹤顶红,是被说破心事的窘红,于是掩饰着瞪了大器一眼,转身往厨房走:“我做饭去了!”

  我马上一脸君子相地充当正义使者:“真流氓,妹妹的玩笑都开,对我影响多不好啊!”

  “我呸!”大器夸张地吐了我一口,“看伤的哪根手指就知道谁流氓了!”

  我当即还了个下马威,受伤的那根中指用力冲大器竖了起来。

  轻伤不下火线,我还是掌勺了俩菜,一个可乐鸡翅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剩下的都是陈吉吉弄的。

  饿得抓耳挠腮的大器几次到厨房打望,意外发现了我打包回来的小吃,端起就吃,边问是谁买的。我立马回话是我特地跑去王府井给我敬爱的房东陈大器先生买的,以此表示我的友好与感恩。陈吉吉偷偷地狠剜了我一眼。大器很受用地夸我懂事,称决定减免我五块钱房租。

  吃饭时我和大器谈了几句准备去他公司上班的事,大器要我整理份简历给他,交情归交情,还是正规点好,并称他那个哥们儿特地挖来一位不一般的人物主理这份杂志,听说也是个年轻人,让我准备抽时间去见见。

  我答应着,趁大器不注意的时候一次次向陈吉吉投去十分浮夸的深情的目光。陈吉吉则打死不跟我对视,后来实在躲不过,开始对我反目成仇,恨恨地冲我皱眉瞪眼示意我不要太明显让她哥看出什么来。

  期间还聊了我今天去辞职的事,我得意宣称去得晚不如去得巧,今天还领了一笔遣散费。大器兄妹好奇询问,我就打开了话匣子,这一下子就一直聊到我刚听说要失业,并且每天走街串巷找房子的事。大器一听就开始骂,说我虚伪假客气,我回答说不是,主要是怕真住进来了招人烦!

  一语双关,陈吉吉当然听懂了,飞快地笑了一下。

  整顿饭大器只顾大吃大喝,说话搭腔,殊不知我和陈吉吉来往频繁的目光已经在四周编织出无数道永不消逝的电波。

  吃完饭陈吉吉收拾碗筷,大器剔着牙赞美家温馨,这倒提醒我了,马上给谭墩打了一电话。谭墩在电话那边叫苦连天称飞机晚点,他都傻等到口干舌燥了,但机场的水太贵舍不得再买了。我说晚点总比不来强,用不用我去?谭墩马上谢绝说改天一起出来吃饭,今天先给他提供一个鹊桥相会的二人世界,所谓小别胜新婚大别胜初夜……

  挂了电话跟大器拿了啤酒坐到客厅聊天,竟默契地同时问到老付,付裕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这还真是让我和大器有那么点担心。陈吉吉收拾完一切也过来坐,我让她给周小天打一个电话,问问小天最近和付裕有联系没,他总不能连公司都不要了吧?

  陈吉吉马上联系,和周小天在电话里聊了半天,询问完正经事后语气开始不自然起来,一两个字地应对着,不时地看我一眼,面颊开始泛红,挂断之前冲着手机小声嚷了一句:“胡说什么呢?打啊!不听废话了,拜拜!”

  我装若无其事,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毫无疑问哪!这周小天肯定在电话里跟陈吉吉提我了,虽然小天不知道今天我和陈吉吉发生的事,但她这时候问点啥逗几句,肯定有推波助澜的功效,我决定找个机会策反这丫头,发展成我的内线,代号:王富贵……

  陈吉吉挂了电话汇报说付哥和周小天联系过,询问过公司事宜然后垂帘听政指点江山,还说过几天就从合肥回来。这让我和大器踏实了,还活着就好。

  余下时间三人由聊天到开始打牌,自然是使劲赢大器,故意输吉吉,就三个人还搞得气氛异常热烈。必须承认,这个夜晚我在这个家作为新成员着实很开心,气氛融洽到完美,玩着牌时我心想以后每天回家都会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度过,左有兄弟右有美女,这日子美好得折寿都值啊!老天爷,我开玩笑,别当真。

  反过头来说,和这样的日子比起来,与老谭合租的岁月就显得枯燥乏味多了。他算个屁呀!我搬出来真是搬对了!此刻美丽的心情简直让我唾弃以前的生活了。

  好吧,请称呼我为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的大贱人吧!

  夜深将近零点时,三人精力耗尽,各自回房睡觉。

  躺床上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幕幕,重点回忆了在沙发上抱着陈吉吉那段,于是心理和生理都开始有了一些反应,继而产生了幻嗅,好像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香味似的。最终没忍住,还是给她发了条短信:睡了么?我说句话别嫌恶心啊,一直在想。

  很快那边回过来:恶心!

  我回:没发现?爱情都是恶心的,只不过身处爱情之中的人毫无察觉,一旦置身爱情之外了,会觉得爱中人的言行都恶心,一个比一个恶心。

  她回:谁跟爱情啊?自己瞎幻觉什么呢?赶紧吃了药睡吧,明天我带去精神科好好检查一下。

  我回:我中指还疼呢,绝对不是幻觉。我下午的的确确抿了谁一口来着,这位太太,看来明天还是我带去检查吧,健忘症太严重了。

  她回:这位大叔,的变态行为已经给本少女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幸亏陈大器同志救驾及时。简直就是个悲天抿人!

  ……

  我坚信,她一定和我一样,躺在床上垫着枕头靠着床头拿着手机,脸上不由自主地傻呵呵地笑着。

  但她这么一说倒真是让我想起来了,本来下午陈吉吉差点就说出来我得罪她的那些罪行了,却被那个死胖子搅了局,那这会儿再问,为时不晚吧?

  不是要指证我伤害的那些罪行来着么?我这心可一直悬着呢,求还是告诉我吧,不然我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短信发出,好半天没回,我正奇怪呢,不会是发着发着就睡着了吧?正准备补一毛钱的催促,提示音终于响了。

  好吧,到我房间来吧。

  ……看着这条短信,我身血液瞬间沸腾,飞快地往我上下两个头里充。不会吧?现在?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而且大器还在家呢!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了?

  我回:这位女士,知道大半夜叫我去那儿意味着什么吗?不会是仙人跳吧?

  她回:瞎想什么呢流氓!我是要给看罪证!犯的错我说不清!

  哎?我的罪行居然还能看?莫非是我喝醉了以后给她传了我的艳照?这实在是勾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

  于是回:我这就来。

  那边回:轻点儿,别让我哥听见。

  我回:那我穿衣服么?

  那边不理我了。

  犹豫着要不要打个领带喷点香水什么的,最终还是套了条运动裤和大t恤,出了房间,蹑手蹑脚地奔了楼上。

  木质地板就这点不好,我无论多么小心翼翼都会有细微的声响,实在是体会到了什么是举步维艰,好容易走到陈吉吉房门口,耗时颇久,头上都见了汗了!

  本想敲门,试探着伸手一拧一推,开了。心里一阵窃喜,扭头看了看大器房间的方向,这种近似偷情的行为好刺激好刺激哦!

  房里传来陈吉吉小心翼翼压得很低的声音:“干吗呢,还不赶紧进来!”

  闪身进了房间,带上门,放眼看——我期待的真丝吊带睡裙没有出现,三点式比基尼也没有出现,更别提昏暗的粉色灯光、蜡烛、满床的玫瑰花瓣和女主角在床上性感的造型了——陈吉吉站在我面前,穿得严丝合缝,一身薄棉睡衣睡裤毫无春光乍泄的可能,扣子甚至扣到了领口!

  看到对方严防死守的架势,我深知,我真的是想多了。但心里还是惦记着下午那捅破窗户纸的甜蜜,于是友善地微笑着,伸出双手向陈吉吉。

  “哎干吗干吗?”陈吉吉后退着,表情并不慌,隐隐有笑容,打掉我的手,“敢耍流氓我就叫了啊!”

  我泄气地放下手:“就是想抱抱么。”

  “是我谁啊就抱我?”陈吉吉笑出来,一屁股坐到床上,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手掌型卡通沙发示意我坐,“是要知道自己的罪行,我才让来的。”

  我重燃好奇心,身子前探:“罪证在哪呢?给我看看啊!”

  陈吉吉忽然不说话了,眯眼看着我,看了好几秒,在我慌神的瞬间笑了,拿出手机低头按了几下,把手机递给我:“按左边的播放。”说完起身,走到窗前站定,背对着我没转过来。

  我莫名其妙地拿着她手机看了看。通话录音?心里有点慌,但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手机里传出一片小小的嘈杂,接着传出了我的声音:“好不好?就说好不好吧!”然后谭墩的声音从背景远处传来:“好!”说完开始传出他一个人的鼓掌声。

  心里窘了一下,真是喝多了,我和老谭舌头明显有点大,而且……我这是要干吗啊?

  手机里传出陈吉吉很近且清晰的声音:好啊。

  然后是我的声音:“好!说好!那么开始!我真心真意地为献上一首《在水一方》,掌声在&a;a;lt;big&a;a;gt;?&a;a;lt;/big&a;a;gt;哪里?”远处是谭墩的叫好、口哨和鼓掌声。

  我瞬间就感觉耳根开始发烫了,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窗前陈吉吉的背影,她肩膀怎么在抖?啊!她是在笑!我这人丢的哟!

  手机里,我的声音在继续:“我唱了哈,绿草苍苍,白雾,哎?我起高了,我是不是起高了?”谭墩的声音:“是高了,矮点,蹲下唱。”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不活了我!

  通话录音播放中,那个基本上是分裂出去的我还在继续:“重来啊,我酝酿一下情绪,开始!”老谭的掌声。

  我听见,我就真的开始唱了,而且谭墩在后面做回音状合声。我唱绿草苍苍,谭墩就在后面苍苍,苍苍……

  窗前的陈吉吉,肩膀抖得更厉害了。而我已经死的心都有了。这是我么这?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啊!

  陈吉吉的手机握在手里,我呆坐在沙发上,完木讷,这人要是丢脸丢到极致,就不知道脸是什么了。

  通话录音继续放着,房间里很安静,显得我那大舌头的歌声清晰真切。

  但是,听到“我远顺流而下,依偎在她身旁”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忽然变了,实话说我是第一次这么客观的听自己唱歌,而且歌声越往后,我越听出来,那个我是真的很动情地在唱,虽然有老谭的和声一直在捣乱,但不妨碍听众能品出歌声中带着感触的那部分东西。

  录音中那个我唱到最后的四句:“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虽然谭墩的“一方、一方、方……”略微破坏了收尾的美感,但我还是被那个我感动了,甚至好奇我这是怀着哪种情绪在唱呢?怎么这么动情?

  但录音还在继续,歌唱完了,话还没说完,那个分裂的我还在继续:“唱完!好,吉吉,给几秒钟陶醉一下。”

  我差点从沙发上滑地下去!那个我,还能再不要脸点儿么?!

  静了两秒,那个我的声音又说了:“我为什么要给唱这首歌呢?老妹说这是为什么呢?”

  ……完了,连小沈阳都开始模仿上了,我以后再也不跟谭墩喝酒了!

  慢着!我猛然听到,通话录音中,陈吉吉的声音飞快地抽泣了一下,然后说:“不知道。”难道她听哭了?不会吧?

  我的声音又说:“不知道吧?我告诉,发自肺腑地,告诉,为什么呢?因为啊,因为我喜欢!”

  我愣了。

  录音中的陈吉吉也愣了:“说什么?”

  分裂的我:“我说!我,喜,欢,!”

  谭墩的声音在远处又装成回音由强及弱地配合:“喜欢!喜欢,欢,……”

  录音里安静起来,一秒,两秒,三秒。陈吉吉的声音说话了:“赖宝,是不是喝醉了?”

  分裂的我:“没喝醉!谁喝醉了?哎我喝醉了么?”

  谭墩的声音:“没有!绝对没!没喝酒啊也!”然后是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倒酒的声音,然后又是谭墩的声音:“哎哎,这杯干了!”

  陈吉吉带着气的声音:“赖宝,喝醉了,喝醉了说这种话我要是当真怎么办?耍酒疯找别人不行么?怎么这样?”

  分裂的我:“好!我是喝酒了,但我说的话是真心的。”谭墩的声音:“真心的,心的,的。”我的声音:“死开!这些不用音效配合,哎听我说话呢么?”

  陈吉吉的声音:“嗯。”

  分裂的我:“嘿嘿,我说我喜欢。我喜欢!”

  谭墩的声音:“他喜欢!哦也!”

  陈吉吉的声音:“喝醉了,我怎么信?好,明天醒了要是还记得,就打电话再跟我说一遍我听听。”

  分裂的我:“明天?还说一遍?”然后唱起来,“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

  ——谭墩的声音:“表示,表示……”

  ……录音结束。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陈吉吉站在窗前,背对着我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耳根子没那么烫了,心里开始阵阵翻涌起来。那种让人想死的尴尬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感动,感动到我鼻子都有点酸了。

  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窗前,站在陈吉吉身后,轻轻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

  她没躲,没挣扎,身子是软的。

  我看到陈吉吉眼睛是湿的,脸上是笑的。她也微微后仰着身子,靠在我身上,与我脸贴着脸,轻轻说话:

  “说是不是喝醉了?”

  “嗯。”

  “说丢不丢人?”

  “嗯。”

  “说是不是得罪我了?”

  “嗯。”

  “说那歌唱得好不好?”

  “嗯。”

  “呸!”

  陈吉吉一下转过来,与我面对面站着,仰头看着我,眼睛一闪一闪的:“现在想起来了吧?”

  “嗯。”

  “现在是清醒的么?”

  “嗯。”

  “那是不是该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我……喜欢。我、喜、欢、。”

  我轻声说完,慢慢靠近她,轻轻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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