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学校开始放寒假。
肖洱按照原计划去北京,聂铠也在酒吧请了半个月假,陪她一起。
最近聂铠精神状态不好,可能是因为连着几天考试,熬夜复习的原因。
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远途旅行,可是部行李加在一起,两人也只带了一只18寸行李箱加上一只背包。
从南京南站出发,乘g104次高铁,不过四个小时零九分就到了北京南站。
通过检票口,肖洱一眼就看见靠在一边立柱旁等候的王雨寒。
后者也看见他们,慢吞吞走过来。
站定,上下打量两人。
聂铠跟他打招呼:“表弟,好久不见。”
肖洱:“……”
王雨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接受这个称谓。
他转身带路:“走吧,先去吃饭。”
刚到北京,他带两人去吃地道的老北京火锅。
铜锅里热气袅袅,王雨寒翘着二郎腿望着对面俩人。
“我说,们翻篇儿啦?”
肖洱不置可否。
餐厅里不能吸烟,王雨寒招手让服务员送上来两打啤酒往桌上一拍。
他和聂铠没有什么可废话的,都在酒里。
两个人一直喝到晚餐前,服务生几次过来往锅里添汤汁。
啤酒瓶堆得到处都是,肖洱本来还有闲情逸致帮他们把倒了的瓶子扶正,后来索性随他们去。
王雨寒已经神思模糊,挨到聂铠身边来,一把攥着他的手,大着舌头说。
“我这个妹妹跟了,要是不好好对她,别怪我,别怪我……对不客气。”
聂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目光发直,粗声说:“哥,肖洱……肖洱不是姐吗?”
肖洱:“……”
最后,喝大了的两个人兄弟似的互相搀扶着出去了。
肖洱结完账,拖着行李箱追过去。
华灯初上,王雨寒负手而立,站在大马路边大声说着什么。
肖洱走近了,发现他在吟诗。
……
聂铠倚着电线杆,不舒服地垂着头。
肖洱走过去,伸手摸摸他滚烫的面颊:“难受吗。”
聂铠抬手覆在她手上,低低地嗯了一声:“想吐。”
“能忍住吗?”肖洱,“一会儿再吐好不好。”
聂铠想了想,点点头。
餐馆附近就有酒店,肖洱打了预订电话,叫来一个酒店服务生。
服务生把诗性大增的王雨寒往酒店里头带,肖洱一只手拉着聂铠,一只手拉着行李箱,慢吞吞地往酒店里走。
聂铠酒品尚好,不会轻易发疯,他乖乖地跟着肖洱进了房间。
肖洱在浴室清洗浴缸、调试水温,聂铠趴在马桶上吐。
吐完以后,整个人掉了半条命。倚在水箱边,焉了吧唧的。
浴缸里放着水,肖洱按下抽水马桶的按钮,又去拉聂铠。
她力气比从前小多了,完拉不动。
只好蹲下来跟他打商量,哄小孩似的:“聂铠啊,自己能不能起来?”
聂铠懂事地点头:“能起来。”
“能不能自己脱衣服?”
“能。”
“能不能自己洗澡?”
“能。”
这么乖。
肖洱轻笑。
聂铠懵着眼看她:“笑了。”
又低声叹:“我喜欢看笑,可很少冲我笑。”
肖洱默,轻声说:“给我一些时间。”
“可没关系……”聂铠没听进去她的话,甚至不知道肖洱就在她面前,他自顾自道,“我晓得什么时候心里是高兴的。不笑我也晓得。”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高兴的对不对。”
他轻声说:“可我还是担心,小耳朵。”
肖洱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打扰。
他说:“的父母知道我是谁的话,不会愿意看到和我在一起,我担心受委屈……更担心因为担心我受委屈而自作主张又一次推开我。”
肖洱听懂了他绕口令似的低语,心软的不可思议。
其实不只是肖长业和沈珺如,聂秋同知道的话,也不会赞成。
他们选择在一起,就注定了不会被祝福。
“我前些天梦到我妈了。”
酒精令人无法维系理智,聂铠的手遮住脸,语气悲哀,说:“她浑身都是水,她在哭,她说她不原谅。她说如果没有的存在,她本可以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
如果沈珺如当初没有以怀孕为由强行介入两人之间,可能一切都会不同。
肖洱身子微微发抖,说:“聂铠……”
“我跟她讲道理,可是她不肯听我的。她说我和在一起,就是背叛了她。”聂铠无助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小耳朵,我怕在梦里看到她。”
他说:“我好几天没睡了,一闭眼我就看见她湿淋淋地站在水里。不知道,我看着她被打捞上来的,在那个海滩,她浑身都被泡白了,我用尽力叫她,她也没有半点反应。”
他的背微微佝偻,痛苦地说:“我想和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肖洱把他抱进怀里,她唇角颤抖,却只能说:“聂铠,会过去的,拜托忍一忍,会过去的。”
那一晚,他们两个都没有睡好。
肖洱不知道梦究竟如何形成,如果是日有所思,是内心最深处阴霾的无限放大,那么是不是聂铠对她也有芥蒂。
如果不是日有所思,而真的是冥冥中有某种牵引与安排,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爱情真的有一天要走到穷途末路。
肖洱在思虑之中入了梦。
她也梦到白雅洁。
她第一次清晰地梦到白雅洁。
她还像两人初次在学校见面时那样的打扮,焦虑而彷徨。
肖洱看着她。
白雅洁说:“同学,是谁。”
“我是肖洱。”
她笑起来:“肖洱,肖洱,这是我和长业孩子的名字,凭什么占用了去?”
肖洱说:“上一代的恩怨,我不需要承担。我犯下的罪孽,也已经还清。”
她们其实谁都没有说话,自始至终一直相对而立,可这些对话像是刻在肖洱心里。
仿佛不是一场梦,而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白雅洁听了肖洱说的话,表情变得讥诮,她说:“真的还清了?”
肖洱的声音不那么坚定了,可她还是说:“一命抵一命。白阿姨,聂铠他已经原谅了我。”
白雅洁很久都没有说话。似乎是肖洱提起聂铠的名字令她失神。
就在肖洱以为自己将她说服的时候,白雅洁却又幽幽开了口。
“一命抵一命,肖洱,自己也知道?”她说。
“这是什么意思?”肖洱变得慌乱,“还想让我怎么样?!”
“如果觉得自己还清了,怎么还会梦到我?”
……
肖洱猛然惊醒,后背冷汗淋漓。
聂铠睡在她身边,不知道梦到什么,皱着眉。
肖洱轻声叹息,翻身钻进聂铠的怀里。
“我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好医生,会救很多人的性命,我保证。”她轻声呢喃。
所以,允许我自私一次,留在他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