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三十强晋级比赛以后,距离下一场国三十进十八的比赛还有一个月。
在这期间,有一家上海的经济公司“星探”与聂铠联系。
听那话头,似乎是打算跟他签约。
聂铠去跟人见了几面,最后却谈崩了。
没别的原因,聂铠一心想做歌手,可是对方却看中他的样貌气质,想要包装他往影视圈方向进军。
他的拒绝令一众好友颇感遗憾。
汪玉东扼腕叹息:“只差一点,小铠,只差一点就能变成大明星了!”
聂铠笑笑,无所谓的样子。
只有陶婉松了口气。
假如聂铠真的进入了那个圈子,变成万众瞩目的艺人,那自己就真的和他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从上海打道回府,得知期末考试只剩下半个月时间的众人在唉声叹气中互道珍重各回各家复习去了。
陶婉预约了图书馆的座位,开始给自己和聂铠制定复习计划。
这方面她很擅长,聂铠虽然配合度不高,但她把重点整理好送到他跟前,聂铠也难以推辞,就挂着耳机背起来。
事实上,陶婉跟聂铠接近以后才发现,他看上去放荡不羁,游走在规规矩矩的生活之外。
可每天,他的生活也不过围绕“写歌唱歌、吃饭睡觉、打球游泳”这几件事情展开。
说到游泳,陶婉有一点头疼。
如果说聂铠最喜欢什么运动,那么篮球当仁不让是排在第一位的。
第二就是游泳。
就连隆冬腊月天,聂铠每个礼拜也雷打不动地往学校游泳馆跑。
一游就是俩小时,期间几乎不休息。
可陶婉不会游泳。
她是个十足十的旱鸭子,不仅不会游泳,小时候意外落水的经历令她对水有一种天生的畏惧。
即便是聂铠提出要教她,陶婉也不敢。
所以每一次,只能坐在一边,和其它花痴迷妹们一起欣赏他美好的肉体。
陶婉不喜欢别人用那种语气讨论意淫自己的男朋友。
这令她越来越讨厌游泳馆那个地方。
于是,这一天,当聂铠提出要去游泳的时候,陶婉下意识拒绝了。
“我就在图书馆复习吧,毕竟快考试了。”
聂铠顿了顿,自己走了。
陶婉觉得自己又惹他不高兴了。
每次她不能满足聂铠提出的要求的时候,她都有这种恐慌。
恐慌之余却又觉得无力。
她已经在努力地改变自己去尽可能地配合聂铠。
为了他,她第一次翘课、去酒吧,做很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聂铠却好像总是不满意。
陶婉叹口气,伸手打开自己和肖洱的对话框。
可是——
要问什么呢。
她真的落到这个地步了吗,要事无巨细地向男朋友的前女友学着如何讨好他?
陶婉烦躁地退出微信,也无心继续复习了。
打开电脑,登上学校bbs,本是想看看聂铠有关的话题。
却意外地发现一条曾经的热帖被更新,顶上了头条。
“扒一扒抹茶味临床绿茶妹妹脚踩的几条船”下面的评论数比她上一次看的时候翻了两倍。
陶婉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埋头于自己的事情中。
她戳进去,点击只看楼主。
最新的那几条,令她瞠目结舌。
“石破天惊的消息!我一个在校医院实习的朋友说,绿茶妹妹做过人流!而且那天陪她去的还是天文系系草啊草草草!绿茶妹妹手段简直深不可测!!”
“我说谎就是畜生,现在她还在住院,好像是做了什么事没流干净。啧啧啧,估计是刚流完又忍不住做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几条爆料,脑中一片空白。
肖洱,怀了程阳的孩子?
还是说——
陶婉不敢继续脑中的另一个猜测,尽管在这个猜测有了苗头以后,她就更倾向于相信了。
她想起圣诞那天,肖洱捂着下腹,古怪的反应。
就是那一天,她就是在那一天流掉了孩子!
她对帖子楼主的这个爆料深信不疑,并且——被巨大的震惊淹没了。
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该怎么办?
万一聂铠知道了,该怎么办?
陶婉心慌意乱地收拾东西,背上书包就往图书馆外跑。
她要去找聂铠。
不能让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
聂铠在离开图书馆以后,直接就给程阳打了电话。
“喂?”
程阳那时正站在肖洱病房外。
他的语气疲倦,像是宿醉未醒,像是长久未眠。
这两天,他一直陪着肖洱。
她再次醒来后,到现在没说过话,也没有再出现过应激反应。
肖洱异常乖觉,会吃程阳送到床边的饭菜水果,会安静地听他给自己说一些天文方面的趣事。
他给她讲天上的星座,讲日月星辰的变迁。
她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她的精神头不好,程阳打死也不承认是自己讲解得无聊。
他们相处得还算和谐。
程阳不知道,肖洱的事情已经通过某个人的嘴巴传了出去。
而且一传十十传百,借由传播媒介,在这个学校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丑闻。
“哟?学霸熬夜复习了?”聂铠说,“去不去游泳。”
程阳喉头发紧,想骂他。
无知是幸福的,同样,也是可恶的。
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肖洱现在这个状态,如果聂铠知道了来找她,恐怕会一举手毁了她。
程阳缓缓道:“先去,我马上就到。”
******
陶婉匆匆回宿舍拿了泳衣,赶去游泳池边找聂铠的时候,程阳刚从男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
她心急如焚,看了看游泳池另一头的聂铠,又看了一眼程阳。
脑子一热,竟然眼一闭跳进了泳池里。
陶婉没学过游泳,更别提跳水。
扑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姑娘脑子被拍蒙了,进到水里以后才觉出害怕来。
她拼命地挥动四肢,可是仍觉得身体发沉,池底有怪物似的,把她一个劲地往下拖拽。
她狠狠呛了三口水,才感到有人来救她。
聂铠,是他!
陶婉依靠本能,四肢并用,缠在他身上。
聂铠费了不少力,才终于把陶婉从水里捞出来。
陶婉隐约听见聂铠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小耳朵,小耳朵?!”
他在这么喊的时候,陶婉确切地感受到了聂铠的紧张。
她被平放在泳池边的地砖上,一边咳嗽,一边睁开了眼。
聂铠清楚地看见陶婉的模样。
他的身子微不可闻的一僵。
面上露出一个难以自控的惊讶表情。
陶婉目睹着他神情的变化,心疼起来。
她所认识的聂铠,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
可是在某些时候,他的狂喜、愤怒、暴躁、惊惧,却又是那么的一览无余。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为了成为他的不可替代,所做出的种种努力,像是一个笑话。
或许,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忘记肖洱,也确实一直在这么做着。
可是她爱着的聂铠,是个性情中人呢。
他只会爱上、铭记住与自己一样疯狂执着的人啊。
程阳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亲眼看见陶婉慌张地往水里跳,看见陶婉的落水令聂铠方寸大乱。
他亲眼看见聂铠不顾一切地游过来,听见聂铠口里大声喊着小耳朵。
在水下待久了,人难免会与现实出现短暂的脱节。
聂铠的神情,像是沉浸在某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里。
程阳一动不动。
他一直以为,聂铠单纯直接,爱一个人、恨一个人,明明白白。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在那一段情到浓时便戛然而止的爱情里,苦苦挣扎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爱得像是信徒。
他却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纨绔。
他们看起来遥不可及,可程阳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两人之间,竟然多不出一个空间容纳第三个人。
程阳准备的一肚子话,没了半点诉说的欲望。
他转身走了。
陶婉的余光瞥见程阳离去,她微微松了口气。
“小铠……”
她小心翼翼地望着聂铠,鼓足勇气,说:“教我游泳吧,我愿意学了。”
欲望是罪恶的,爱欲尤甚。
谁不是在这里头,苦苦地挣扎,却故作洒脱、故作无辜、故作冷漠、故作狠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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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铠失神片刻,站起身来:“下次吧。”
他看起来很无助。
可是她呢?
她的无助谁来体会?
“聂铠!”
陶婉坐在地上,仰头哀声唤他,眼圈发红。
“还想让我怎么样呢?”
池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像是眼泪。
她说:“我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让我彻底取代她。”
聂铠的身子微震,他停下,低头看陶婉:“说谁?”
陶婉被他的目光骇住,身子发冷,轻轻颤抖着说:“心里很清楚。”
他蹲下来,平视着她,说:“我不清楚,说。”
陶婉受够了他这个装傻的样子。
她大声说:“就是那个肖洱啊!聂铠,真当我是傻子吗!我这么容忍,还是不是因为我爱!”
聂铠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他看向陶婉,短暂的几瞥。
随后淡声说:“忍不了,就滚啊。”
陶婉被他这傲慢的口气气得浑身发凉:“聂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她是为了谁才急急忙忙赶过来,是为了谁,才一头往水里跳,是为了谁,才鼓起勇气要学游泳?
可这个人,居然用这么漫不经心的口气说,让她忍不了就滚?
聂铠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喜欢一句话反复说。”
旁边三三两两有了看热闹的人,陶婉脸颊涨得通红。
她从小到大,何曾遭人这么羞辱过?!
陶婉眼看着聂铠就要转身离开,已经顾不上其它了。
她凄声道:“聂铠,知不知道,最初我能走到身边,还要拜她所赐啊……”
聂铠的脚步微顿。
陶婉泪流满面:“演唱会的门票是她卖给我的,她告诉我,在身边不能软弱,要努力变成的不可取代。”
她的声音极低。
“可是聂铠,她明明已经是的不可取代了。”
“她不是。”聂铠捏着拳头,否定道。
“她是!”
“她不是!”
“就是!”
两个人像小孩子吵架一样,红着眼一言我一语,争论着。
陶婉完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幼稚行径,只是在这争吵中,慢慢丧失了理智。
她堵住耳朵,大声回击道:“我不听!聂铠,小耳朵是她吧,总……”
聂铠暴跳如雷:“闭嘴!”
“心虚了。”
陶婉面红耳赤,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语速加快,噼里啪啦地说:“根本就没有忘了她,们甚至还上了床!”
聂铠大步走回来,一弯腰揪起她的胳膊来:“说什么?谁告诉的?!”
他不相信肖洱会把这种事告诉别人。
“真是的孩子……”
陶婉感到绝望,胳膊被他捏得生疼,心里更痛,她脱口而出:“她连孩子都打了,学校论坛上都传遍了!”
这话一出,陶婉自己也怔住了。
她咬着唇,眼泪不受控地汹涌而出。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出门前,还想着千万不能让聂铠知道这件事。
在她看见程阳时,还想着千万不能让程阳告诉聂铠。
可最后,居然是她说出了这一切。
她无限悲凄地闭上眼。
自己和聂铠,怕是走到尽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