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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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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a;lt;h3 class=&a;a;quot;ter h3 ttop&a;a;quot;&a;a;gt;一&a;a;lt;/h3&a;a;gt;

  齐康民教授自杀的消息,让上官和小陶十分吃惊。

  她们两人都感到奇怪,那样乐观的一个人,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得到消息的那天晚上,两人都彻夜难眠。半夜的时候,上官用手机给小陶发了一个信息:醒着么?小陶回道:醒着。接着又发一条:说上帝公正么?上官回道:上帝死了。小陶又发:我想哭。上官回道:我也是。片刻,上官又发:睡不着,走走?小陶回:走走。于是,她们相约来到了金水河畔,在河边的柳树下坐了很久很久。

  河边上也有灯了,是观赏灯,有白有绿有黄,把草照得很绿,把夜照得很亮,把人照得很假。人坐在这里,恍恍惚惚的,就像是坐在梦里一样。

  上官默默地说:“挺智慧的一个人,读那么多书,道理他都懂……”

  小陶喃喃说:“平时,他多幽默。待人好,课上得也好!……”

  上官说:“还记得么?齐教授说,朋友是一月一月的,日子是一口一口的,加起来就是个明白人了。”

  小陶说:“这么一个‘明白人’说走就走了。这世事,真让人心灰……”

  上官说:“是呀,怎么会这样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小陶说:“那个字,还信么?”

  上官迟疑了一下,说:“当然信。”

  小陶说:“找不到……也信?”

  上官固执地说:“信。”其实,在内心里,她是很挣扎的。心里很苦。有时候,那孤独,能把人淹了!

  小陶叹一声,说:“是啊,不信又怎样?还是信了好。”

  上官问:“那边,有消息么?”

  小陶一怔:“哪边?”

  上官说:“——国外。”

  小陶摇摇头:“没有。”是啊,两年多了,连个e-il都没有……接着,她反过来问,“那姓刀的,还去找么?”

  上官默默地说:“去。”

  小陶说:“那,怎么想的?”

  上官闷了一会儿,说:“——没想。”过了一会儿,她又不太肯定地说,“这还算是个男人吧。说不定,那一天,他缠得紧了,我就投降了……就嫁给他了。”说着,她突然想哭。

  小陶笑着说:“嫁吧。嫁一老刀。赶明儿,我就去嫁一老枪……”

  上官默默地说:“走在外边的时候,人家会觉得,是很体面的。可这心里,撑着撑着,就有点撑不住了……”

  小陶说:“上官,比我好,比我坚强。”

  可上官却突然说:“闻闻,我身上,腥么?”

  小陶转过身来,说:“怎么了?”

  上官说:“星期天,我回去了一趟,家人说,我身上有鱼味。”说着,突如其来的,她吭哧了一下,满脸都是泪水,一脸的泪花!她心里有多少憋屈呀!是啊,从小,那么高的心性……难道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卖鱼么?可话又不能这样说,卖鱼又怎么了,不是有那么多人都在卖鱼么?可又不完是这个意思,不是的。就是想哭,就是憋屈!

  就坐在河堤上,突如其来的、也好像是无缘由的,两人抱头痛哭!那伤心的事,一件一件地,勾出来了……在内心深处,她们又有多少淤积?!

  哭了一阵,上官拍拍她说:“小陶,跟我卖鱼去吧。总不能老窝在家里……这边生意很好,有货源,不愁销路,那些下岗的女工们都高兴坏了。”

  小陶却说:“是啊,家里人都烦我了。可我不想卖鱼。我想,找一小店,卖花。”

  上官说:“也太小资了吧?”

  小陶流着泪说:“我忽然明白了,齐老师,他也许是……绝望了。我也绝望过。就觉得这日子,并不是我们要的。”

  上官说:“是,人都有绝望的时候。是说,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本是钓生活的,却被生活钓了,是这个意思么?”

  小陶说:“不是钓。为什么要钓?……反正,说不清。”

  上官擦了擦眼里的泪,说:“好了,别那么小资兮兮的。我想,既然活在世上,还是要找一找……说呢?”

  小陶说:“找什么?”

  上官沉默了很久,仍是不太肯定地说:“找一找属于自己的日子。记得,在一本书里,印第安人说:‘别走太快,等一等灵魂’。我们,是不是……也太急于赶路了?也许,所谓的意义,就在过程之中。”

  小陶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久久,她说:“我怕有一天,咱们会不会把自己也卖了?”

  第二天上午,上官和小陶赶到郊外的火葬场,参加了齐康民教授的“告别仪式”。火葬场在郊外,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来了,有的还是从外地匆匆赶来的。整个告别大厅站满了人。齐康民教授的灵床前放满了鲜花,周围的墙上也挂满了寄托哀思的挽联……齐康民教授是在死去之后,才得到体教师、学生的一致认同:他是一个好人。当哀乐响起的时候,人们都哭了。

  在告别大厅里,给人印象最深的,却是江雪。江雪是一个人开车来的。当她跨进告别大厅时,人们不由得把目光转过来了。她是有备而来,她穿着一身孝黑:黑色的曳地长裙,黑色的真丝无领上衣,戴着黑色的墨镜,头上还扎着一条黑缎带,胸前缀着一朵白花,人一下子显得清丽凄婉。当告别时,别的人都是三鞠躬、再鞠躬,只有她扑通一下在灵床前跪下,砰砰砰,一连磕了三个头。尔后谁也不理,一句话不说,扭身就走。

  参加完告别仪式,临上车的时候,小陶忿忿地说:“这人,早干什么去了?作秀!”

  上官说:“我想,她是后悔。”接着,她又说,“那个人,他该来的,可他没有来。”

  小陶一时没转过弯来,“哪个人?”

  上官说:“姓任的。”

  &a;a;lt;h3 class=&a;a;quot;ter h3&a;a;quot;&a;a;gt;二&a;a;lt;/h3&a;a;gt;

  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春日的阳光照在商场大楼的玻璃幕墙上,照出了一片五彩缤纷的暖意,也照出了一片很不寻常的躁动……

  早在六点多钟,围在商场前的这群人就站起来了。其实,在整个夜晚,他们也没怎么合眼。这些顶着被子、披着大衣的人,个个心里都像藏着个小咬儿似的,心焦啊!那咬心的事,只有自己知道。骂也骂了,埋怨也埋怨了,后来也只有盼着天亮了,天亮了好兑现钱哪……熬煎了这么一夜,现在天亮了,太阳也出来了。所以,他们从来也没像今天这样守规矩,一个挨一个,像羊肠子似的,在商场门前排出了九曲十八弯的长蛇阵!

  这里临着十字路口,是一个很惹..人注目的地方,很快就有过路人围上来了,很诧异地问:这排队,买什么呢?

  长长的队列,没有人回答,没有一个人回答。怎么说?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上人家的当了?总不能说,急着想发财,现在掉坑里了?!

  是啊,那时候,他们急煎煎地从银行里把钱取出来,一个个还托了亲戚、熟人,大包小包地提着往这里送……本想着要大赚一把,本想着一本万利,谁想到会有这一天?!所以,他们什么也不说,谁问也不说,羞于说。个个一脸晦气,心都愁烂了,跟谁说?这几百人的羊群,是掉在狼窝里了!——是一支要账的队伍。

  快到八点钟的时&a;a;lt;q&a;a;gt;&a;a;lt;/q&a;a;gt;候,不知是谁起着头,那排得好好的队列,一下就炸了!先是有几个人跑到了前边,紧接着,“哄”的一声,像起了旋风似的,人们乱纷纷地往大门口跑!排在前边的,被疯狂的人流挤到了后边;排在后边的,又不断地朝前涌,一时骂声四起!在慌乱中,喊的、嚷的、操的……就像是天上掉了颗炸弹似的。

  倏尔,又静下来了,像谁下了一道命令似的。其实也就是商场里开了一扇小门。不是大门,是小门,“吱”一声,从门里走出了一个穿商场套装的女人。这是值夜的李尚枝,李尚枝该下班了。

  一愣神的功夫,“嗡”声又起,人们一下子把她给围住了。人们乱嚷嚷地:头呢,们头呢,不是说今天兑现么?都八点了,咋还不兑呢?又有人喊道:老板呢,快叫们老板出来!叫他滚出来!

  李尚枝本来是可以走的。她又不是什么头儿,只要她说一句,说她只是个打扫卫生的,她就可以走了。可她没有这样说,她没这样说的原因,是觉得她有..一份责任。况且,还有任秋风的一句话。任秋风说,商场就交给了。就因为这句话,她当真了。她站在那里,在人们的包围中,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她说:“那啥,别乱,别乱。”

  就是这么一句话,使整个局面更加失控。挤在前面的人,以为她下边要宣布什么重要消息;围在后边的人,以为她已经说了什么……没听清楚。于是,人们都像是红了眼的狼一样,拼命往前涌!一股人潮像水一样,嗷嗷地詈骂着,一下子把李尚枝推到了小门前。

  这时候的李尚枝,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两手,一下子护在了门前!她大喊一声:“们干什么?这是公家的东西!”

  也就喊了这么一声,只一声……她就倒下了。汹涌的人潮把她挤倒了。她的脚绊在了门坎上,身子半悬空着向后倒去,头一下子磕在了水泥地上!接着,人们像洪水一样地压过来,那些脚踩在了她的身上!……

  一会功夫,突然有人炸喊:呀不好了,踩死人了!踩死人了!……于是,人们“哗”一下,又潮水般地退下去了。

  就在这个晴朗的早晨,李尚枝慢慢地爬了起来,紧接着,她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随着这口血,她嘴里又吐出了两个字:“公家……”她大约一直渴望能给“公家”做点事情,她也终于为“公家”做了最后一件事情。所以,当她再次倒下的时候,她脸上似乎是笑着的。见了血的脸庞,像是艳艳地红了,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是啊,她是“公家”的人了。

  此刻,不知谁嘟哝了一句:啥尿“公家”,都股份制了,还“公家”?真是资本家的乏走狗!

  可是,这话她已经听不到了。如果听到……她一定很伤心。不过,她也真把这些人吓住了。人们是来要账的,谁也不想惹麻烦……人们望着倒在地上的李尚枝,天哪,她的肚子被踩破了,那血汩汩地流着!一时,人们都傻眼了,一个个惶惶地向后退去。

  片刻,警笛响了……

  这一片混乱景象,陶小桃是半小时后路过这里才看到的。这时候,警察已经把整个商场围住了,拉起了一道黄色的警戒线……她只听见人们乱嚷嚷地说:拉走了,人已经拉走了。

  于是小陶赶忙跑到对面的东方商厦,一进门就急煎煎地说:“——金色阳光出事了!”

  上官默默地说:“我知道了。”

  小陶望着上官,心一酸,说:“我心里不好受。人围得一群一群的,破口大骂……”说到这里,小陶竟哭了。

  上官不语。

  小陶断断续续地说:“上官,咱们毕竟在金色阳光干过……任总,也不是个坏人……咱们帮帮他吧?”

  上官默默地说:“怎么帮?”接着又说,“——我恨他。恨死他了!”说着,眼湿了。

  尔后,两人就那么相互看着,久久不说一句话……终于,上官说:“小陶,先摸摸情况。我去,见见……刀总。”

  &a;a;lt;h3 class=&a;a;quot;ter h3&a;a;quot;&a;a;gt;三&a;a;lt;/h3&a;a;gt;

  老刀觉得他到了购买“名声”的时候了。

  他挣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能在这人世上制造一些“动静”呢?钱是一种声音,老把它捂在口袋里,别人怎么会知道,得让他响!

  所以,这段时间,老刀一直往北京跑。往北京跑的原因是他想找一个写手。他听人说,北京写手多,且多是大牌,他想找人把他的经历写下来,好流传于后世。一个挖煤的,三代苦出身:他爷名刀二,他爹号刀疤,他叫刀九,大名刀金光,能走到今天,这里边当然有光宗耀祖的意思。现如今,老祖坟上也该冒冒烟了。

  在北京泡了些日子,又听说这年头电视剧厉害,一写就火,写谁谁火。看那皇帝,过去谁知道,现在连收破烂的都知道“康熙”了。于是又想一举两得,既出书又搞电视剧……怕什么,不就钱么?北京人说,一不小心,还赚他一把呢!于是又跟影视圈的人泡了一阵子,说话间就开了大眼界。有些词儿,有些事,他还真没听过、没见过。比如老莫,比如三里屯,比如王府饭庄,后海谭家菜,地安门烤肉季……虽然有的地方一坐就是上万,但那钱花得值。很多新观念,新思维啥的,就在人家那舌头上拴着,一词儿一词儿往外蹦,还夹着些洋文,真是开了眼了。

  这次从北京回来,老刀有了很显著的变化。过去就一寸头,一俩月还不理一次发呢。现在不同了,三五天就得理一次,不是剃头,是美发,他知道注意形象了。再就是不听戏了,让人弄了些西洋音乐,闲的时候也“浇灌浇灌”。“灌”了两天见灌不进去,就改听流行音乐,觉得还行。再就是无论买了多贵的西装,回来一定要把袖口上的商标剪掉,现在也该讲究讲究“品位”了。再就是喜欢穿白衬衣,穿白衬衣显得整洁,袖口是一定要扣上的,虽然还很不习惯。什么是贵族,那是靠品位来养的,养尊处优么。

  上官来见老刀的时候,就觉得不认识他了。她说:“咦,去北京一趟,怎么就变了个人呢?”

  老刀笑了笑,说:“跟丫北京人学的。”

  上官笑了,说:“真是变文明了,连骂人的北京土话都学会了。”

  老刀很认真地问:“这是土话么?我见他们都‘丫、丫’的,有两个还说是博士。”

  上官说:“毛病。”

  老刀说:“噢,明白了,我明白了。”

  上官看了看他,说:“嗯,倒适合穿白衫衣,很雕塑。”

  老刀很高兴,老刀望着她,又看看自己身上,仿佛不敢相信似的:“——是么?”片刻,他像是回过味来了,说:“是说我黑吧?”

  上官说:“我是夸呢。穿白衬衣人显得硬朗,有雕塑感,真的。”

  老刀狡黠地说:“我听懂的意思了。是说我黑,黑白分明。”

  上官说:“这个人,非让人夸到位不行。我是说,穿白衬衣,脸上的线条显得硬朗,钢钢的。当然,也黑白分明,男子汉么。”

  老刀高兴,老刀说:“这是第一次夸我。好,我继续努力。”说着,老刀站起身来:“喝点什么?酸奶,还是橙汁?”

  上官静静地望着他,说:“老刀,坐下。”

  老刀在上官对面坐下了,说:“就是,也硕士呢,给我上上课。”

  上官开门见山,郑重地说:“老刀,咱们结婚吧。”

  老刀喜出望外,老刀说:“呀,答应了?呀呀,我的活菩萨!让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答应了?”老刀梦寐以求的事情,他本该非常非常激动的,可他却没有蹦起来。这,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上官说:“经了那件事,我觉得,还是算是个男人,有骨气。咱们结婚吧。不过……”

  老刀说:“说,有啥要求,尽管说。”

  上官沉吟了片刻,说:“我有一个条件。”

  一时,老刀显得豪气冲天,他一拍茶几:“——说。要什么吧?!”

  上官很平静地说:“把金色阳光收过来。”

  老刀一怔:“说啥?”

  上官说:“以参股的形式,收购金色阳光。”

  老刀-下子哑住了。他闭上眼睛,一下一下地拍着头……久久,当他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弯子之后,终于咬着牙说:“行,我答应。明年吧,明年咱把它收过来,部交给管。”

  上官说:“不是明年,就现在。”

  老刀的眼瞪得像铜铃一样:“现在?”

  上官点点头,说:“现在。”

  老刀说:“不慌,明年吧。我答应的事情,一定办到。”

  上官再次说:“不,就现在。”

  老刀忽地站了起来,说:“是不是疯了?没发烧吧?要不,就是把我当成土老冒、冤大头了?以为我不知道,金色阳光明明破产了,一文不值,还让我收购?安的什么心哪?!”

  上官见他急了,忙说:“听我说,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老刀气呼呼的,老刀一摆手,说:“别说了。看来,跟我不一心!”

  上官目光一凌,说:“刀总,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老刀“哼”了一声,身子往沙发上一靠,尔后两眼一闭,说:“好,说说。”

  上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刀总,金色阳光暂时是遇到了一些困难,它的资金链严重断裂,一次次拖欠供应商的货款,其实是两千万,就造成了不应有的雪崩现象……这,都看见了。可还有没看见的。第一,金色阳光的品牌效应不容忽视,它在国还是很有影响的。第二,现在收购金色阳光,虽然说是救了它的急,但同时也把我们东方商厦提高了一个档次,等于有了一个走向国的机会,它有三十五家连锁店,这也符合做大买卖的设想。第三,金色阳光建的那个摩天大楼……”

  老刀突然睁开眼,拍着茶几说:“什么摩天大楼?那是个‘摩天大坑’!这是个笑柄。现在出去打听打听,市人民都知道,说皇甫市长领着建了个‘摩天大坑’,这不是个大笑话么?!”

  上官说:“让我把话说完么。别光捕风捉影好不好?行,就按说的,是个‘摩天大坑’。考察过没有?我这里可是有数据的。就算建摩天大楼那十二个亿拿不出来,可以暂时不建,可这里边仍然存在着巨大的商机。听我说,摩天大楼之所以迟迟不出地面,是有原因的。那是它三次打桩都打到断裂带上,所以它必须穿过三层地下阴河,达到岩石层……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水,那是个地下温泉!含有丰富矿物质的优质地下温泉。知道这个地球的未来,什么最紧缺?——水!我告诉,就是这个大楼停下不建了,光卖水,就可以卖一辈子!……”

  老刀先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头,可他突然笑了:“好好好,真是口吐莲花呀!就按说的,收购金色阳光,得多少钱?”

  上官默算了一下,说:“三个亿吧,不少于两个亿。如果给那些供应商做做工作,一亿五,差不多就拿下来了。我知道这边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可以办抵押贷款……另外,收购之后,在盈利之前,我可以取消我个人的部年薪。”

  老刀叹了口气,两眼逼视着上官,说:“明白了,还是忘不了那个人。的心,还在他那边呢。”

  上官迟疑了一下,说:“这跟他没关系,我是对金色阳光有感情。也知道,我早就跟他刀两断了。”

  老刀摇摇头,像是很伤心的样子,说:“我砸进去两千万,都拉不住?看来,跟那人这一辈子都断不了了……我就是个冤大头啊!”

  上官突然泪流满面:“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

  老刀俯下身来,冷不丁的,突然就改说土话了,他说:“妮,不是一直想让我露出本相么?我今天就露给看。日他豆,我就是个锤子。明说了,我这次在北京,一下子睡了三个‘星’,可都是上过戏的,一个三十万,哪一个都比漂亮。真的,那个浪啊!……要我拿多少?三个亿。三个亿去买一个空壳子,我有那么傻么?三个亿,知道三个亿是什么概念?妮啊,那是一万个女大学生,一万个处女的价呀!”

  上官脸一下子白了,她几乎是傻掉了!一时,五内俱焚……久久,她万分悲痛地说:“我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像这样无耻的!”

  老刀大笑,尔后说:“是,我无耻。是我看透了,我才无耻。无耻者无畏么。我在面前老得装着,多累呀。我索性就不装了吧。我还告诉,那金色阳光,我会买下的,但不是现在。谢谢给我提供了一个商机,让我白捡了棵摇钱树。我不能捡个破烂么?”

  上官站起身来,说:“无论多么有钱,仍然是一个乞丐!”说完,她站起就走,再不走,她会发疯的!

  &a;a;lt;h3 class=&a;a;quot;ter h3&a;a;quot;&a;a;gt;四&a;a;lt;/h3&a;a;gt;

  陶小桃是在医院的停尸房里见到李尚枝的。

  李尚枝已经死了,抢救无效……她是被人踩死的。惨不忍睹的是,她腰里拴的那个“福”意字,竟然被人生生踩到肚子里去了!李尚枝属羊的,她期望能有一份好日子。就在腰带上拴了一边是“福”一边是“羊”的字,本是要图一份吉祥。

  现在,李尚枝静静地躺在停尸房里,她脸上已没有了苦意,像是很安详地睡去了。小陶一看见躺着的李尚枝,一看到她身上穿的那身商场的服装,泪水忍不住就下来了。她想,这年头,怎么总是好人倒霉?!看着李尚枝,她又想起了她看车时的情景:风吹着她那花白的头发,手里捧一印有“奖”字的大茶缸子……这好不容易上班了,却又出了这样的事!一时,她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她心里说,大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尔后,当她擦擦眼里的泪,想去安慰一下李尚枝丈夫的时候,却见李尚枝的丈夫木呆呆地在一旁蹲着,嘴里翻来覆去的就那一句话:“谁管呢?人死了,没人管了……”

  这时,陶小桃受不了了。她说:“会有人管的。”撂下这么一句话,扭头就冲出去了。

  出了医院,在情急之下,她去找了江雪。

  她知道,江雪现在是万花的总经理了,她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再说,任总对她那么好,那么重用她……人,总还是会念着点什么吧。她想,要是东方商厦跟万花联合起来,金色阳光说不定就可以起死回生。于是,她不计前嫌,急火火地就跑去了。

  江雪仍住在博雅小区,门铃响的时候,江雪正在做脸,她在脸上糊了一层用鸡蛋清拌的面膜,看上去白光光的,挺吓人。她贴在猫眼上看了一阵,似乎是迟疑了片刻,还是把门打开了。

  开门之后,江雪闷闷地说了一句:“怎么来了?”

  陶小桃心急,她没有说客气话,只说:“我有急事找。”

  小陶跨进门,随意地看了一眼,见屋子里的家具都是很高档的,收拾得也很干净,就说:“这里不错呀,老同学。”

  江雪淡淡地说:“哪比得上们哪,坐吧。”

  坐下后,小陶就直奔主题,说:“江雪,救救金色阳光吧。好歹,咱们都在那儿干过。知道吧,李尚枝死了,是让人,踩死的……”说着,又掉泪了。

  江雪说:“听说了。我正在想办法……上官呢,她怎么想?”

  小陶急切地说:“上官也急了。她是嘴上恼,心里急……她也在想办法。要是东方商厦和万花联起手,就好办了。”

  江雪用嘲讽的口气说:“好办?光那个摩天大楼,十二个亿,谁也背不起。”

  小陶赶忙说:“摩天大楼可以缓建么。任总怎么这么倒霉?它亏就亏在桩打在阴河上了,地下有三条暗河,淹了好几次呢。不过,听说百米以下发现了温泉!水质特别好……”

  江雪笑了笑,片刻,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水质化验单,说:“看看吧,这是我找北京的专家化验的数据……”

  小陶愣了,说:“,早就知道?!”

  江雪淡淡说:“我说了,我正在想办法。”尔后,她抬起头来,突然改了话题,说:“我知道,们都看不起我。”

  小陶一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哪有的事儿。咱们三个,干得最好。”

  出人意外地,当着小陶的面,江雪点上了一支摩尔烟,她吸了两口,说:“如果不是这件事,不会来找我,对不对?”

  小陶很诚恳地说:“江雪,咱们毕竟是老同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江雪仍不松口,说:“当然。——是恨我的,我知道。”

  小陶只有坦白了,小陶说:“没有啊。我只是,只是对做的一些事……不理解。”

  江雪刺儿刺儿地说:“是蜜糖罐里泡大的,太优越了。”

  小陶无话可说。

  江雪说:“我跟们不一样,我是个孤儿。我吃的苦太多了……”

  接着,江雪又说:“好吧,我会帮忙的。不过,告诉上官,别让她疑神疑鬼的,我跟任总没有任何关系……”

  小陶急,想一下子把事办成,忙说:“这样,跟上官见个面吧?咱们一块商量商量。要不,我给上官打个电话?”

  江雪迟疑了一下,说:“算了,她不一定愿意见我。还是……分头做吧。”

  小陶快人快语,说:“不是有化险报告么?这是多好的商机呀!赶快联手做呀,这水……”

  江雪“嗯”了一声,像是并不在意,说:“这样吧,们想们的办法,我想我的办法。如果有了消息,我再告诉。”

  小陶说:“那也得抓紧时间。要是晚了,一破产,就来不及了!”

  江雪却说:“不是已经破产了么。”

  小陶望着她,说:“那……不一样。”

  江雪说:“破产了也没有什么,我们再把它买回来么。”

  小陶站起身,定定地望着她,说:“江雪,不想帮,是吗?”

  江雪说:“帮。我说过了,我一定会帮。我只是不想和上官合作……”

  小陶说:“为什么?”

  江雪说:“不为什么。”

  小陶叹一声,说:“李尚枝死了,躺在停尸房里,没人管……又听说,任总被人带走了,我心里很难受。我只是期望金色阳光能东山再起……”

  江雪说:“其实,我跟心情是一样的。会的。这放心。”

  小陶要走的时候,江雪突然说,“等等,我送个小礼物。”说着,她快步走进内室,从里边拿出了一瓶香水,“送一瓶法国香水,克里斯蒂,毒药。”

  小陶说:“毒药?”

  江雪一字一顿地说:“知道,我是卖过香水的。”

  &a;a;lt;h3 class=&a;a;quot;ter h3&a;a;quot;&a;a;gt;五&a;a;lt;/h3&a;a;gt;

  为了拯救金色阳光,上官也在四处奔走。

  她先后找了五家银行,希望他们在这紧要关头扶金色阳光一把。当年,他们都是争着要与金色阳光合作的……开始,行长们都热情地接待了她,话说得也很得体,一个行长还说要请她吃饭。可一听说要给金色阳光贷款,他们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一个个简直就像是撞见了“瘟神”一样!

  情急之下,上官又跑到了市政府,她想求得皇甫市长的支持。她想,只要皇甫市长能出面协调,银行会贷款的。可是,当她赶到市政府的时候,却又听说皇甫市长住院了。于是,她又匆匆忙忙赶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到了这时候,她才彻底绝望了。

  在医院里,她确实见到了皇甫市长,可皇甫市长已经不能说话了。皇甫市长像是突然间老了一百岁!他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尤其是他的眼睛,深陷在皱折里的,那眼神像惊鹿一样,惨不忍睹……皇甫市长的家属逢人就说,皇甫市长突发脑溢血,完是气的。是那姓任的吹着要盖摩天大楼,结果搞砸了,搞了个“摩天大坑”!这能怪他么?老皇甫是死不瞑目啊?!

  离开医院的时候,上官心里极其悲凉,她真想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走在路上,眼看着满街的行人,却无人可以诉说。那车流,那喧闹,那五光卜色的橱窗……都像过眼烟云一样在她眼前消失了。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像是游荡着的一个魂。有一阵子,她甚至觉得身子很轻,轻得像要飘起来,可她又不知道要飘向哪里。

  在一个街上的转角上,上官给小陶打了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小陶,我想喝酒。陪我喝杯酒吧。小陶慌了,说我正要找呢。怎么了?她说,没怎么,就想喝酒。

  城市的夜是花的,是用多种颜色勾兑出来的。那颜色闪闪烁烁,斑斓而又不定,就像是一匹匹失了缰绳的马;又像是花做的雾,笼罩着迷幻色彩的雾,人的影儿仿佛在雾里泡着,想要走出也难。看到的人,那是人么?那是一种幻象,是一个个人的壳。看到的光,那是光么?那是流动的空气……城市里有很多条路,有很多灯,有很多的方向,可哪一个是的?!

  上官坐在一个酒吧靠窗的位置,默默地望着这花嗒嗒的夜,心中却是一片空旷。这时候,小陶匆匆走来,她一坐下就问:“怎么样了?有眉目么?”

  上官久久不说一句话,她只是愣愣地坐在哪里,就像是一个呆掉了的傻子。小陶说:“我问话呢,到底怎么了?”

  片刻,上官没头没尾地说:“停下来吧,我们也到了该停下来的时候了。”

  小陶说:“,啥意思?”

  上官默默地说:“我是说,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一步,我们,就进入了阴谋……”

  小陶仍不明白,“是说……见死不救?”

  上官喃喃地、有些激愤地说:“救?救得了么?!我们谁也救不了。如果要救的话,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拿什么去交换?不是出卖灵魂,就得出卖肉体……知道么,一个行长拍着我的手说,小云(听着就让人恶心),借我三个胆,我也不敢把钱贷给他,那是个无底洞啊!不过,我可以给出个主意,找姜大胖子,姜总,那是咱省有名的房地产大亨,他只要给担保,我十个亿都敢贷!……那是个色狼。,愿么?”

  小陶说:“照这么说,就这么看着……让它垮?”

  上官皱着眉头说:“问题是,咱们要弄清楚,救谁?是一个品牌?还是一个人?如果是救一个人,我想,人是救不了的,他只有自救。”

  小陶很急,小陶,说:“怎么这样说?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连江雪都答应了。”

  上官苦苦地笑了,说:“心太善。我知道,又上当了。”

  小陶说:“上什么当?她说了,她一定会帮的。她说,她要让金色阳光这品牌重新竖起来。”

  上官说:“她肯定会说,她要单独想办法。”

  小陶一怔,说:“怎么知道?”

  上官默默地说:“我猜,水质检验,她肯定也已经做了。她还让看了水质检验报告,对吧?”

  小陶说:“是,她是在北京做的。看来,她是先走了一步。她嘴上不说什么,但我看出来了,她很感兴趣。”

  上官说:“想想,如果不联手,她会去背这三个亿的债么?”

  小陶沉默了……片刻,她说:“那,刀总那边呢?”

  上官痛不欲生,牙都快咬碎了,说:“别再说他了。那是个……畜生!”

  小陶迟疑了片刻,说:“照这么说,咱们是……找错人了?”

  上官肯定地说:“错了。是方向错了。”

  小陶简直惊呆了,说:“那就等于说,又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商机?!”

  上官默默地说:“是啊。往下,等着看吧,等金色阳光破产后,江雪将会跟老刀&a;a;lt;s&a;a;gt;..&a;a;lt;/s&a;a;gt;联手,用捡破烂的价格,去收购金色阳光……”

  小陶喃喃地说:“这,这也……太可怕了!她还送我一瓶香水。”

  上官说:“——毒药。”

  小陶说:“毒药。”

  上官默默地说:“她不原谅任何人。”

  小陶不解,她痛惜地说:“人,总不是兽吧?她是个孤儿呀!要是没人帮她,她怎么会活到今天?”

  上官叹口气,说:“人,急到了一定程度,会变成兽。所以,我说,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前进一走,人就变成了野兽。”

  小陶感慨万端:“真是不希望这样。印第安人说得多好,等等灵魂吧。”

  上官垂下头去,说:“不说了,不说她了……”

  往下,两人都沉默了,久久不说一句话。

  久久,上官说:“小陶,我觉得,我们不能再在钱的漩涡里泡了。不然,总有一天,钱会把人逼疯的!我,已经决定辞职了。我不会再给那姓刀的于了。说得对,我也得好好想一想了。”

  小陶说:“我就想开一花店。地方不好找。”

  上官说:“好,我帮找。”

  小陶说:“干了这些年,我们也算是有些积蓄,吃饭没问题。我想,还是干一点自己愿意干的事情吧。”

  上官说:“那好,喝酒吧。”

  两人一同端起了杯子,红酒。两人互相望着,眼里都有了泪。上官说,“那个人,要是真进了监狱,我要去看看他。”——那个人,当然指的是任秋风。

  小桃说:“咱们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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