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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迷

  没什么好可惜的。

  苏放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和甘嘉怜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出美术馆。

  前世的沈宴行再怎么对自己好,也只是把他当做他父母留下来的“包袱”。

  照顾他给他收拾烂摊子,夹在他与他父母之间缓和关系……沈宴行的身影贯穿了他人生的大多个重要时刻。

  然而每当他高兴地转过身,他记得的,只是沈宴行站在他的父母身边,露出淡淡微笑。

  每当他和父母吵架,还记得的,也只是沈宴行在安慰他的父母。

  沈宴行的目光总是围绕着他的父母,他是顺带的责任,也只够得上说是责任。

  这段关系,是他苏放不想要了的。

  甘嘉怜想吃牛排,苏放随便什么都可以,于是甘嘉怜做主挑了家法式餐厅。

  点餐等餐期间,甘嘉怜收到宋先迎的微信,便拿手机聊了会儿。

  服务员上完餐他放下手机,见苏放依旧心不在焉,以为是为美术馆的事,就出声安慰。

  “放心,你这次参展肯定顺利,那白凡溪再着急,也不会傻到盯着你不放,我也没想到,你既然想出这么个主意。他们想要画手,知道你手受伤没法出成品,不好为难你也不得不放弃打你的主意。”

  苏放嘿嘿一笑,“我也是忽然来的主意,原本都打算听你的,含糊其辞拒绝他的。”

  甘嘉怜与他闲聊,“你说,沈宴行知不知道白凡溪在找枪手?”

  苏放刀叉一顿,“不知道的吧。”他有偷听到白凡溪的话里想瞒着沈宴行。

  甘嘉怜却不这样认为,他将从宋先迎那知道的消息告诉苏放。

  白家确实和沈家有些生意往来,但刚开始并不多,只是泛交。

  白凡溪比沈宴行小七八岁,原本也没交际,但沈宴行回国后,没多久便关注起还在艺术学院读书的白凡溪。

  旁人都说沈宴行是为白凡溪的画,但宋先迎从白凡溪那知道,二人小时候就见过。

  小时候白凡溪误打误撞偷听到坏人要害沈宴行母子的性命,闯入当年那场宴会告知沈宴行,头顶的吊灯才没有砸出人命。

  此后沈家为感谢,帮衬白家,如今的白家在a市也有一席之地。

  至于沈宴行几次三番为白凡溪造势捧他的画,宋先迎也不知道是为别的什么还是真的喜欢,但沈宴行将白凡溪当做弟弟一般宠溺这件事无须质疑。

  这座美术馆也是专门为白凡溪打造的。

  甘嘉怜沉吟道:“按你之前跟我说的,沈总会因为感激你养父母而照顾你,甚至跟你结婚,现在的沈总本性似乎没什么变化,对白凡溪也可以出于感激而帮他找枪手。”

  苏放也不知怎么的,觉得荒唐,笑了。

  “嘉怜哥,你不是不信我说的话,觉得这些都是我的幻想症吗?”

  甘嘉怜至今依旧觉得前世都是苏放的幻想,但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苏放幻想这样合理能自洽。

  “是不是幻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幻想为什么会和沈宴行有联系,本来我觉得你只是找了一个陌生人幻想,你却一二再再而三和他有牵扯。”

  其实甘嘉怜没有跟苏放说全,他知道宋先迎和沈宴行认识后,为了认证苏放在诊所曾与他说过的那些.....沈宴行的种种,也为了了解一下这个对苏放有不明图谋的男人,他找宋先迎打探了许多。

  结果他发现许多惊人的事情。宋先迎是沈宴行的医生,沈宴行有睡眠障碍,但来b市后莫名就好了,沈宴行那边没有透露半点如何治好睡眠障碍的消息。

  宋先迎也暗中打探有关苏放的消息,他不在意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宋先迎会对沈宴行怎么样,比起一个对苏放图谋不轨的男人,他更关心苏放,所以他将他知道的有关沈宴行和苏放之间的事,都告诉对方了。

  然后,他还知道了沈宴行睡眠障碍反复梦到车祸。

  车祸。甘嘉怜在和苏放进行心理障碍治疗的过程中,也反反复复会说到车祸。

  这么巧吗?甘嘉怜吃惊之余越发感到不安。

  沈宴行梦中的车祸,时而是沈宴行自己出车祸,时而是看到别人出车祸,那个别人,难道是苏放?

  这个猜测让甘嘉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不得不重新正视苏放的“重生说”。

  如果接触苏放是治好沈宴行睡眠障碍的药,那对于苏放来说,与沈宴行重新产生交际,又意味着什么?

  “嘉怜哥?”苏放见甘嘉怜出神,重复叫了几次对方才醒,苏放说道:“我刚收到美术馆工作人员发来的消息,他们让我回去一趟。”

  “不要去。”甘嘉怜立即阻止。

  苏放疑惑。

  “再遇上沈宴行,你要怎么办?他已经跟你告白了,你不是想要离他远点吗?”

  “万一真的是美术馆那边有事?”

  甘嘉怜沉默。

  他知道了沈宴行出现在苏放身边的真实目的,知道了沈宴行为达成目的甚至不惜对苏放告白。这是欺骗,赤裸裸的欺骗。

  苏放始终没防备,这很危险。

  “没有万一。苏放,听我的。”

  -

  美术馆。

  沈宴行坐在馆长办公室的沙发上,表面上的艺展投资人穆旭和郑总以及白凡溪都在,白凡溪的经纪人和助理站成一排,面色紧张。

  沈宴行在听完穆旭的话后,脸色微沉。

  白凡溪则垂下帘摆出知错的模样,但时而投给穆旭的眼神泄露几分愤怒和冷色。

  穆旭将经纪人帮白凡溪寻替画的事捅出来,那些替画的个人资料摆在了沈宴行面前。

  经纪人早已准备好说辞,他为白凡溪解释完后,沈宴行一语不发。

  许久,沈宴行才开口:“你的意思是,白凡溪上周画画手受伤了,有几幅画没法完成,不得已才找这些画手?”

  经纪人连连点头,在沈宴行的注视下却不由额头渗汗。

  “穆总,这件事美术馆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穆旭听懂了沈宴行的言下之意,打算将白凡溪的事化小处理,他没有动怒,起身说:“那我就先走了。”

  白凡溪低下头的脸露出一丝窃喜和嘲笑,躲在身侧的手悄悄给了穆旭一个中指。

  穆旭是艺展表面上的投资人,实际上是沈大哥委托他为自己办的,一是考虑穆氏出过几名艺术家,在业内有名,二是最近沈氏有大变动,委托外办更加稳妥。

  沈宴行选了穆家不起眼的私生子穆旭来办,是给他机会,这次找替画不巧牵连到穆家认识的一位画家,这才暴露到穆旭跟前。

  他几番暗示穆旭不要说,还承诺以后会在沈宴行这多说他的好话。

  可这家伙一点好歹都不识,又臭又硬,还寻了证据戳穿到沈宴行面前。

  穆旭捕捉到白凡溪的鄙夷,离去前回了一个冷笑,看起来对沈宴行包庇白凡溪的结果颇为不满,更对白凡溪十分不喜。

  沈宴行先看向郑总,郑总识趣主动去送穆总。

  房间内就剩下自己人,沈宴行先是对经纪人说:“把那些人的合同都拿来,既然已经帮不上忙,就没必要留着了。”

  助理们有人喜有人忧,喜的是从一开始就因为这份合同没法不画,忧的是主动应下这份工作现在没有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沈宴行这句话是对助理说的。

  等助理都离开,白凡溪还没从沈宴行帮他打喜悦中回过神,抓着沈宴行的袖子说:“那我的画怎么办?我还差几幅画,沈大哥,你帮我找找能画的,你肯定能——”

  沈宴行眸中泛着寒意。

  白凡溪缩了缩肩膀,手也快速收回去。

  “你知道,要是今天来的不是穆旭,你的事情,会怎样吗?”

  “不.....不知道。”

  沈宴行不带任何情绪,淡淡说:“我赞助的画家里,在你身上投了最多钱,你今天替画的事情一曝出,美术馆的其他画家艺术品也会贬值。这些损失,还是小的了,如果影响到股东大会......”

  “我错了。”白凡溪自诩聪明,沈大哥点到这一层,他也明白自己在这个时间节点出事影响可大可小。

  “下不为例。”

  沈宴行将白凡溪那点得意打压到全无,然后让经纪人去找郑总来,带上这次征集的画家资料。

  资料太多,沈宴行匆匆扫几眼画家简介,便将有人头的都让郑总挑出去,只专心看拍摄上传到网上的画家作品。

  郑总想了想,将有苏放在内的几个作品放到前面。

  沈宴行看到许多不错的作品,脸色稍稍好转,对郑总道:“联系这些画家。”

  沈晏行翻到苏放的画作,手一顿。

  白凡溪看到了沈宴行眼里闪现欣赏之色,这种神情他见过,最初沈宴行看他的画作,也有过这样的神色。

  白凡溪指甲刮着沙发微微收紧。

  他很清楚,这样的神色一旦出现,沈宴行就会看上很久,看得久了,逐渐会显露痴迷之色。

  “这个作品的画家是.....”

  白凡溪打断他,“这个画家已经答应了要帮我。”

  沈宴行微微皱眉。

  “他说他不要署名,只要很多很多的钱。”

  沈宴行再看那画作,眸中多了几分抽身出来的清明,清明在怀疑、可惜和冷淡中愈加幽深,夹杂着尚未成形的欲望。

  他抬头看向经纪人,“是吗?”

  经纪人看了看白凡溪,回道:“是。”

  沈宴行气息微沉,又说:“签合同了没?签了将合同碎了,不能作数。”

  白凡溪双眼睁大,语气一瞬间尖锐,“为什么?”

  沈宴行托着下巴微微低头,思索着道:“虽然画作线条有些粗糙,画功看起来不够稳,但风格很强烈。如果是缺钱.....也好办,去叫郑总联系他,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