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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满与缺失

  沈宴行接到魏管家的电话,说是母亲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现在在医院,让他快点赶回去。

  他连夜就从b市赶回a市。

  床上母亲脸色无一丝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

  “夫人昨晚半夜也不知怎么的,从楼上摔了下来,好大一声响,吓得宅里下人都开灯起来,已经让医生来家里看过了,说是有点严重,搞不好几个月都不能下床走路。”

  “董事长呢?”沈宴行问起魏管家他的父亲。

  魏管家答:“老爷刚刚出门,去公司开会了。”

  沈宴行面无表情,再没有一丝担忧,他无意间瞥到母亲偷偷睁眼,于是道:“既然看也看过了,也没什么生命危险,那我就回去了。”

  “呃——”魏管家拦住沈宴行,“少爷,您要不等等?等夫人醒来好好说个话。”

  沈宴行冷酷道:“反正也没有生命安全,说不说都可以,我公司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沈宴行刚走到门口,床上的女人一下坐起来,“站住!”

  她已过妙龄年岁,但保养极好,看起来还像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一颦一笑都很生动,此刻很不高兴,嚷怨道:“你母亲都差点摔断腿了,你竟然还想着公司的事?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沈宴行一脸淡定,“你的腿要是断了,沈董会舍得去公司?”

  魏管家愣住,原来是他这说露馅了。

  沈母绷起脸叉腰道:“那是你父亲,你要叫父亲,怎么可以这么生疏?这都多久了,谁叫你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要是我不想办法把你骗回来,你们还不知道要冷战到什么时候。”

  沈宴行挑眉,“母亲,你也知道这是骗啊,你平时捉弄沈董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我也捉弄?”

  “我不管,你都已经回来了,要是敢走,我就、我就真从楼上摔下去!”

  沈宴行微微皱眉,还没开口,就听见一个冷冽犀利的声音响起:“你敢!”

  门口,去而复返的沈董五官锋利,和沈宴行一个模子刻出来,气场比起当年要内敛许多,但云淡风轻里偶尔泄露的几分棱角已足够震慑旁人。

  沈母瞪他,圆滚滚的眼泪往下掉,她拿着帕子边擦拭边道:“瞪我,竟然瞪我,我好心帮你们和好,还让王妈准备了可口的饭菜,你们竟然都不领情,一个个就记得公司,算了算了,你们都是乌龟王八蛋。”

  沈董一见她哭,就觉得头疼,他让魏管家先出去,房间里就剩一家三口,哄她道:“别哭了,一会儿你要肿眼泡下去吃饭吗?好丑。”

  沈母再瞪他。

  沈宴行暗暗翻白眼,趁着他们对话悄悄离开。

  “站住。”

  沈父背后长眼睛了一样,严厉面相上用淡淡的神情看他,“回来了就好好吃顿饭。”

  沈宴行连头也不回,“我还得收拾您给我的烂摊子,实在是没什么闲空在这吃饭。”

  言语里满满都是不满,从沈氏董事长位置上退休的爷爷偏心舅舅也没什么,只要他的父亲不松口,他刚成功上市的公司绝不会落入舅舅手里,但是父亲同意了爷爷的请求,将他的心血尽数给那个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玩乐的舅舅。

  “没这个闲空吃饭,有空包养小明星?”

  沈宴行脚步停住,转过身,他知道全星娱乐里肯定有父亲的人,父亲能知道他在b市的一举一动,包括他故意搞破坏的种种行经。

  他微微一笑,“对。”

  “你!”沈父狠狠皱眉,他动怒过后神色很快就恢复淡漠,“既然这么没出息,那你就一辈子待在外面吧。”

  “我正有这个想法。”沈宴行跟沈父露出同款拒人千里的淡漠,“那以后就——”

  “我受够你们这两只只会嘴硬的死鸭子了!”一个枕头砸到沈宴行脸前,又轻飘飘躺地上。

  同时,父子一齐被沈母赶出房间,门砰得一声关上,沈母这回真的生气:“都滚远点!”

  沈宴行&沈父:“......”

  魏管家上来:“饭菜已经热好,这......夫人还吃饭吗?”

  父子二人坐在餐桌前,沈母姗姗来迟,脸上已无怒色,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桌上才有人动筷。

  沈母突然道:“那个小明星,叫什么?”

  沈宴行抬头,父亲也等着他回答,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他想了想,想到了好玩的,勾唇道:“他啊,叫夏也坤。”

  -

  甘嘉怜被苏放十几通电话从睡梦中叫醒,好不容易一个休息日,他们又聚在了红玫酒吧。

  他到的时候苏放已经在喝,他不免严厉呵斥:“刚从医院出来你就喝这么烈的酒,苏放,你是不是疯了?”

  “要是疯了,就可以再进一回医院,这样明天就不用去拍摄,也不错。”苏放双眼一亮,喝得更凶了,他拽住甘嘉怜,“哥,我要是喝醉了,你一定要背我回去,千万别丢下我。”

  甘嘉怜微微动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放重生前在美术圈年少成名,想进娱乐圈的契机是源野。

  当时的源野在a娱里已经大红大紫。

  苏放刚开始只是追星,后来迷失了自我,他现在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和源野交往的了,他们交往时没人知道,分手时也没人知道。

  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温言安回国——温言安和源野有过一段娃娃亲。

  源野先提出的分手,他不愿意结束关系,有过一段时间纠缠对方,不巧被人拍到,养父母也知道了。

  他们是为数不多思想守旧的人,想要抱孙子,不能接受他找男朋友,要他和对方分手,他没告诉他们,早就分了。

  源野根本不喜欢他,也和他们一样,觉得他自我、幼稚、是个被宠坏、不知感恩的孩子。

  大吵一架后,他被赶出家门,上了沈大哥的车,坐在副驾驶上,边系安全带边气呼呼道:“沈大哥,我今天要去你那睡,不,我以后都要去你那睡!”

  沈宴行没有回话,而是拽住他的一只手,很用力很用力握住,极力压制着什么情绪。

  苏放见他不开车也不说话,以为他是不愿意,正在气头上的苏放语气重新冲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胡闹在滥交?”

  他们都觉得他和源野是玩玩而已。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男生的?”

  沈宴行那时在车里的表情之中愤怒很浓烈,让空气变得危险,让车也变得狭窄,这种怒气又和他父母那种看他像不学无术的纨绔而进行的道德谴责不同。

  “放开!”苏放甩不开沈宴行的手,车门又被沈宴行给锁死,气极便上嘴重重去咬。

  咬到沈宴行手背渗出血,有深深的印子,沈宴行才放手。

  苏放对源野的迷恋也没维持太久,他和源野的绯闻曝光,接着温言安的粉丝在网上骂他插足他人感情。

  源野当时是沈氏旗下公司的艺人,沈宴行让他解除和温言安的婚事,结果源野第二天就宣布和沈氏解约,还明里暗里和苏放撇清关系。

  苏放变成那个单方面死缠烂打的人。

  他看清了源野,也彻底醒了。

  但源野依旧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之后退圈,就是因为不想再看见源野。

  重活一世,他至今都没再想起这么个人,可……怎么队长就是源野?

  源野确实是爱豆出身,没成名前在一个男团里待过,但很快就解约成了沈氏旗下娱乐公司的艺人,此后事业蒸蒸日上。

  按理来说,现在的源野早就离开男团回了a市,怎么会还在这里?苏放很快就明白过来,是蝴蝶效应。

  他让沈宴行早早回到沈家,不知为何沈宴行没像上一世一样创立星耀娱乐公司,所以挖掘源野的公司不存在了,源野也就没有像上一世一样脱离男团。

  苏放趴在冰凉的吧台上,一只手紧紧揪住甘嘉怜的手,半醉半醒,“怎么偏偏让我给遇到?还偏偏是在同一个男团,我讨厌他,讨厌得要死,万一又和上辈子一样......我是不是不该和公司签约?”

  苏放执拗地摇晃甘嘉怜手臂让甘嘉怜回答他,甘嘉怜无比头疼。

  苏放的幻想症又严重了,他是不是该劝苏放去精神医院?

  苏放有七分醉,甘嘉怜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扶起他,离开时却被宋先柯拦住。

  甘嘉怜皱眉,宋先柯这段时间几次三番招惹他,甚至还去他的诊所,“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只是好久没见你了,聊会儿呗,现在时间还早,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不聊。”

  宋先柯牢牢抓住甘嘉怜一边肩膀,不让他走,笑眯眯道:“别这么冷淡,苏放又不喜欢你,何必护这么紧。”

  忽红忽蓝的灯光下,甘嘉怜与他对视,许久,将宋先柯的手丟开,冷道:“和他喜不喜欢我没什么关系,我不会把朋友丟进火坑里,上次是你人多我拦不下,这次,你再拦一个试试。”

  宋先柯露出刮目相看的神情,又见不远处及时赶来的沈宴行,吹了个口哨,没再拦着。

  沈宴行看了看靠在甘嘉怜肩膀上没点警惕心的苏放:“把他给我,我送他回去。”

  甘嘉怜被他理直气壮的言语逗笑,但看在沈宴行是苏放老板份上,还是委婉道:“不必了,我家和苏放那离得近,顺路的事,这么晚就不麻烦沈总了。”

  沈宴行专程赶来,就没打算空手而归,他拽住苏放的一只手,不让他们离开,“苏放和我有约定,每个星期要来见我三次,他不回家也没关系,可以直接睡在我那。”

  宋先柯意外地“哇”了一声,士别三日,进展又一大步,沈总不愧是沈总。

  “他没有跟我说这事。”

  “难道他什么事都会跟你说?”沈宴行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你们......是什么关系?”

  苏放迷迷糊糊睁开眼,认出沈宴行,喊了他的名字。

  这回,又是极其自然地喊他沈大哥,并且和上次急急忙忙有求于他的语气不同,都是信赖。

  苏放甚至钻进沈宴行怀里,带着温热气息的脑袋还在沈宴行怀里动,一会儿向一边倒去一会儿抵在胸口动。

  “沈大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都过得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为什么,你要为了我做到那种地步?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却不是为我,为什么不能是为了我.....”苏放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他低下头,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如果你不是为了他们的嘱托才照顾我到这个地步,就好了。

  源野的出现像是一个引子,前世的记忆又一一浮现在心头。

  源野会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温言安,因为他和温言安一样都是画家。沈宴行不惜赔上性命为他一次次善后,也是因为他养父母的恩情。养父母的爱也是因为他乖巧,虽然蠢笨,但至少乖巧。

  可他是苏放,他无比渴望成为自己,他为什么不能成为自己?

  就因为不再乖巧,便也失去了他们的爱。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不能有一个人,只是因为他是苏放,所以爱他呢?

  苏放抬起头,倔强地瞪沈宴行,“沈宴行,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没有对我这么好,我就不会在乎,我一辈子都不会在乎。”

  微暗的黄灯下,苏放的眼眸耀如星星,晶莹的液体也带上光亮,像是被他眼里的火焰烧起来了,一颗一颗漂亮至极。

  沈宴行听不懂苏放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此时此地,有什么在挠他的心口,密密麻麻,又在苏放脑袋向后轰然倒去及时托住,靠在肩上的沉甸甸重量和滑入掌心的凉意都让他一点点收力握紧苏放的手腕。

  他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